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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岳靖 湯捨鬆了口氣,她沒事。他很確定她沒事。「沒事就好——」 「哪裡沒事?」孟千瑰坐起身,美眸這會兒睜得大大的,和鬈發亂得像會飛。 「後天還有一場秀,我這個樣子怎麼出席——」看清眼前的湯捨,她整個人發起怒來。「你在幹麼?」纖指指著他上身下身。 湯捨明白意思,直說:「出於緊急、出於緊急——」 「緊急就能不修邊福?緊急就能邋遢?緊急就能遺忘品味?」孟設計師怒之又怒,大概是傷口很痛。 湯捨自惱沒將昨日那條蛇頭毒牙蘋果皮領帶掛在脖子上。比起品味,孟千瑰更喜歡寓意諷刺的美學!「你難道不能把我想成成「底層的珍珠」?」湯捨為自己的汗背心、功夫褲說項。 孟千瑰撇開臉龐,躺回枕上,不看他。「我被車撞傷了,你很開心,還採花慶祝……這野花一點美感也沒有——」 「這不是採來的野花!」湯捨音調著急。「我等會就買一千朵玫瑰花來——」 「你要解釋什麼?」冷漠的質詢打斷湯捨。 藍卓特講話的態度永遠帶著討人厭的律師習氣。湯捨轉過頭,有些煩躁地衝口道:「我沒有什麼該解釋!卓特舅舅,感謝你送千瑰就醫,千瑰沒事了,你忙你——」 「我今早吩咐莫霏找你商量事,她此刻正在這急診處接受治療,你要不要解釋一下?」藍卓特沉眼看著湯捨,把他當成殺人犯一樣。「莫霏是我很重要的助理——」 「我會負責醫療費用,直到她康復為止。」湯捨這下的心虛被藍卓特捉個正著。 「所以,是你讓莫霏受了傷——」 「我也受了傷!」 「我和歸害她受傷!」 兩個聲音同時搶白。 病床裡的孟千瑰聽著男人嗓音繞著一個女性名字,早就越聽越感委屈而不甘心,她忿忿揚聲坐起。 湯捨一副「你要怎樣」的表情,瞅睞藍卓特。「是我和歸害她受傷。」重複一次,怕他沒聽清楚另一個罪魁禍首。 藍卓特眼神一掠,看向孟千瑰。湯舍下意識被他的視線牽動,循著望去。 孟千瑰感受到男人的瞅視,皺眉喊道:「走開!統統走開!」 湯捨猛地明白了什麼,回眸對著藍卓特。「你以為——」 「不要在這裡吵鬧。」藍卓特旋足即走。 湯捨跟了兩步,返回床邊。「千瑰——」 「不要叫我!」孟千瑰跳下床。「我會自己回工作室!」說著,她在藍卓特之後,走出噴氣的怪門。 湯捨真覺一頭灰霧衝著他籠罩。好像所有受傷的人都是他害的,無數的氣噴在他臉上,他是活該倒楣。出了鋼鐵門,他已找不到女友身影。 藍卓特等著逮他似地說:「莫霏的診療結束了。」目光從湯捨臉上移往另一道鋼鐵門。 這霎時,湯捨不僅眼睛跟著藍卓特,連腳步也自動往他注視的門移動。那門像怪獸大口,一張,將他吸進去。 莫霏坐在診療椅,左手像是進行了大工程,用懸帶吊掛在向前。醫師正細心說明她該注意的事項。莫霏聽了,皺皺眉。 「這樣會影響我的工作——」 「叫你老闆幫你請個助理。」醫師建議她。 莫霏笑了。「哪有這個道理——助理請助理?」 「我要是你的老闆,一定幫你請。」醫師回應得慷慨。 「真謝謝你,Dr.Fly——」 「王醫師,巡房時間到了。」一個提醒嗓音讓莫霏與醫師的交談停頓下來。 回過神,醫師說:「你休息,晚點兒再走——」 「我得去看看大邁。」莫霏站起身,看見進門的湯捨。 「你可以走了?」湯捨朝她走近。 她說:「湯大師,我的腳沒有受傷,當然可以走。」 「你真有幽默感。」醫師一笑。「是啊,我確定你的腳沒受傷。」看了眼湯捨,丟下話。「她還不能走。」他先行一步,去巡房。 莫霏移腳,湯捨也移腳,他說:「醫師說你還不能走。」 兩人中間隔著一堆罌粟花。莫霏垂首,盯著花。 「他們給我注射一些藥,等觀察時間過,才能放人。」她簡單說明,抬眸對住他。「湯大師,你知道罌粟花的花語嗎?」 「什麼?」湯捨腦中一頓。 「希望。」她說話的神情像在講條件。 他便問:「希望什麼?」 莫霏眸底溜過微光,退兩步,右手指指吊著的左腕。「希望你好好補償這個——」 「好像很嚴重。」湯捨盯著和她衣著不搭配的懸帶三角巾,說:「有點糟糕,糟糕得不得了,像是在聖母院裡展出傑夫與小白菜……」病痛纏身,心情往往夠爛了,這些醫療物件就不能設計得更具品味與美感嗎? 「我買了些花。」他終於瞭解為何探病得買花。 「你買得真多,但這不能當作完全的補償。」莫霏伸探右手,抽一朵花,彎挑紅唇,淡淡露齒。 這笑容專業極了,經過計算似的。湯捨學建築,很懂計算,可面對莫霏這抹笑容,他茫然地愣住。 然而,她保持這抹笑容,往下說:「我需要一個助理,湯大師——這花,就麻煩你了。」把抽自他胸前花束的紅罌粟長梗穿進三角巾邊縫,姝艷花形展露其外。 那醫療懸帶,真的很醜,他卻覺得她的舉動性感得不可思議!那橫插進三角巾中的罌粟花,花瓣微掩,使她的左手指尖忽隱忽現,指甲時而粉紅,像花苞。 他似乎聽到什麼東西的爆裂幽響?甩甩頭,怕是他腦袋壞掉,發瘋! 他可笑地要相信了,相信—— 蘋果花嶼的空氣含有麻藥迷毒成分。 第3章(1) 「首先,請你跟我來——」這句話本身是迷藥。 湯捨沒問莫霏要去哪兒,她一旋身,他就跟上,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他忘了走多遠,也沒記拐了幾個彎,上了幾層階梯,過了多少拱門,來到急診處的後花園,站在園徑,眼睛望著東方的建築。太陽盹在綠色斜屋頂,半蓋潔白雲被。有些病患從那建築出來,於花園裡散步著,沉思著,與病友閒談著,朝西方海灘走去,看來雖無愉快也寧和,很平靜,像急診處那些祈禱的人一樣。 他說:「這是病房區?」 「沒錯。」她回頭,停了停腳。 他緊張起來。「醫師要你住院?」該不會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嚴重後遺症吧? 「你老實告訴我,你的傷是不是很痛?」 「Morphine!」一陣高呼旋來。 彷彿有人比她痛,所以大叫回應他的問題。 湯捨瞇眼遙瞅,要看看是什麼樣的病患,以這樣被制約般的方式,回應他問題裡的「痛」。 「Morphine.Morphine——-」那人拄著枴杖,離他們少說二十五公尺,但正在接近,且速度快得出奇。 用不到十秒,他的模樣越來越清晰。他有一張男人看了,會很想痛記扁的臉—— 至少湯捨時常有這樣的衝動——他身著住院病患穿的疊襟衫,腿上打著石膏,完全不影響他移動,他甚至不需使用無障礙設施,順利過了頭地從台階下來,沿著園徑來到他們前方。「Morphine!」又是一聲叫痛似的調調兒。 莫霏轉過身,驚訝眨眸。「大邁,你能下床了?」他前不久住進醫院,躺在病床吊著腿,聽說得牽引個幾周。 「我覺得沒那麼痛了,而且我的右邊是好的。」以右腳跳了跳,舒大邁這才稍微瞥眸。「好久不見,湯爵——」 「我叫湯捨。」湯捨相當反感這位同行稱他「爵」,別人以此稱他,是出自於對他家族的真心尊敬,這位同行這般稱他,則是刻意諷刺他個人。湯捨還以顏色說:「大邁克漢堡,你聽著——」 「Morphine。」舒大邁打完招呼,即將湯捨空氣化,心神放在莫霏身上。「你怎麼受的傷?蒼蠅王說你來了,我以為你來看我,沒想到是掛急診,我聽了馬上衝下來。你看起來有點嚴重。」皺眉打量著莫霏的手。 「沒你嚴重。」莫霏也打量著舒大邁的傷腿。「長迎說我的傷很快會好。」她要他放心。 「長迎是那位幫你診療的醫師?」湯捨不甘被忽視,插嘴提問。「他不是要你住院——」 「他沒要我住院。」莫霏微側身形。湯捨隨即站近,抱著花的手輕碰她彎掛的肘關節。她回正身,像在避開他。他奇怪地看她一眼。她說:「我請你來這兒,是得讓你和大邁見面談談。」 「我和漢堡男有什麼好談?」湯捨半是輕蔑半是不悅。 「你剛剛說什麼?」舒大邁倒是好奇地斜提眉梢問道。「我幾分鐘前好像漏聽了湯爵的指教?」 湯捨冷哼。「我說你像發情的兔子。」一見異性,跑如跳,哪像個傷患! 舒大邁點頭,拿出隨身攜帶的小皮革冊子,翻開記下。「湯爵稱讚我很有活力。」邊寫邊念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