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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余宛宛    


  原來獨孤蘭君以前竟然美到這種無法無天的地步。喜鵲嚥了口口水,看到連眼睛都捨不得眨。

  獨孤蘭君抬頭朝著梅林後方看去,粉唇輕啟,用一種清冽得如同泉水的少年聲音說道:「你來了嗎?」

  喜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又被你發現了!」一個清瘦身影從樹叢之後,跑了出來。

  是梅公子!喜鵲瞇起眼,笑得合不攏嘴。

  梅公子的臉從小到大都沒變啊,只是——

  梅公子怎麼穿女裝?

  喜鵲知道自己在作夢,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大受打擊地後退了三步。難道獨孤蘭君說的都是真的?

  喜鵲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頭戴玉冠,長髮攏在身後,穿著錦紋刺繡紅袍,一身尊貴的年輕女子。

  「巫冷哥哥。」女子喚道,依舊是一臉溫婉笑容。

  巫冷?喜鵲撓撓頭,這才想起獨孤蘭君曾說過他原叫「巫冷」,是東羅羅國的神官。是她因為忙著催他吃飯又忙著趕屍,所以老忘了要尊敬他一番。

  「羅盈,你別叫我哥哥,萬一養成習慣了,就沒法子改了。你是『鳳女』,是將來的『鳳皇』,知道嗎?」他說。

  羅盈?鳳女?鳳皇?這些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啊!羅盈是東羅羅國的前任「鳳女」。所以梅非凡公子是「羅盈」?就是那個在民間聲望極高,大家都傳說其實還活著的「鳳女羅盈」。

  天啊!喜鵲圓睜著眼,覺得自己果然是在作夢。

  「可你就是我的巫冷哥哥啊。」羅盈笑著說道。

  蒙著眼的巫冷撫了兩下羅盈的頭,動作精準得有如明眼人。

  「巫冷哥哥,你的眼罩何時能卸下來?」羅盈問道。

  「明天吧。」他說。

  「如果現在就卸下來會怎麼樣?」

  「如今正是攝魂術的最後一關,內息正走到眼竅的部位,若是見了光,經脈受損事小,氣血倒行逆施則會死亡。」他說。

  「不可以。」羅盈上前,纖細小手握住了他的。兩人一紅一白身影,如同雪中紅梅一般耀眼。「你不可以死。」

  「為什麼?」他緊緊握住她纖弱的肩膀。

  「因為羅盈只有巫冷哥哥,巫冷哥哥也只有羅盈。你死了,羅盈怎麼辦?」羅盈抬頭對著他輕聲說道。

  嗚鳴,好感人啊……喜鵲紅著眼,在心裡用力地祝福著他們。

  「鳳女、鳳女……鳳皇召見您呢!您跑哪裡去了?」一連串的叫喚開始遠遠近近地朝著梅林包圍而來。

  「一會兒再過去。」他牢牢握住了羅盈的手,不讓她離開。

  「鳳皇召見我呢,我一會兒就來找你。」羅盈拉著巫冷的手,用力呵了兩口熱氣。「巫冷哥哥的手好冷,一會兒記得去加件衣服。」

  羅盈走後,夜色在瞬間吞沒了整座梅林。

  喜鵲驀打了個寒顫,連忙跟著獨孤蘭君走進那座隱入夜色後,便開始讓人覺得白得觸目驚心的白玉宮殿裡。

  他一進入屋內,整個人便癱倒在地上,如絲長髮披散身後,修長身子不住地打著冷顫。

  「羅盈,別去。我已經占卜過了,鳳皇召你,是想叫你嫁給北荻國的王儲啊。」他痛苦地喘著氣說道。

  喜鵲心急地想上前,可才跨出一步,就看到一團面目猙獰的灰色魂體正掙扎著從巫冷的後背鑽了出來。

  喜鵲嚇得雙膝一軟,用力地閉上眼睛,可無論她閉得多緊,眼前的一切還是清楚地浮現在她的眼前——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團模糊的灰影怪物,一寸又一寸地擠出巫冷的肩胛骨。巫冷痛得在地上蜷成一團,狠狠地咬住手臂,像是沒法子忍受怪物從他體內鑽出的痛楚。

  「娘……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不要練攝魂術啊!」灰色怪物驀地探出半個身子,巫冷發出一聲撕裂骨肉般的大叫。「啊!」

  啊!喜鵲驀地從床上驚坐起身,冷汗涔涔地拍拍胸口,悄悄地看向獨孤蘭君。她她她——她看到了夢裡那只灰影怪物正伏在獨孤蘭君背上,邪惡模樣甚且比夢裡的樣子還驚恐駭人十倍不止。

  怪物的灰色身軀是由數個臉孔般大小的灰團所組成。她看不清五官,但覺得每一張面孔都猙獰扭曲,每一顆頭都齜牙咧嘴,血盆大口像是巴不得能咬斷彼此的臉一樣,除了一張臉之外——

  在那團灰影怪物的中央,有一張閉著眼的臉孔,那是——

  獨孤蘭君的臉。

  喜鵲驚駭得四肢無力,看向灰色鬼怪身下,獨孤蘭君正皺眉沉睡。

  灰色怪物察覺了她的視線,朝著喜鵲直撲過來。

  「救命!」喜鵲大叫出聲。

  獨孤蘭君驀然睜開眼驚坐起身,灰色鬼怪在瞬間鑽進他的肩胛骨裡。

  他身子一震,驀地看入喜鵲眼裡。

  喜鵲對上他那對黝亮如星的黑眸,她白眼一翻,直接昏了過去。

  第3章(1)

  當喜鵲再度醒來時,身邊別說是怪物了,就連個影子都沒有。

  她心一慌,半滾半爬地滾下暖炕,快步走出柴房,抓住郭大娘急問道:「力娘,你有看到跟我一起來的那個人嗎?」

  「他剛走,要我別吵你。你們累壞了吧,從天亮一路睡到太陽下山都沒醒來呢。」郭大娘拍拍她的手臂說道:「我怕你睡到餓了,正要拿饅頭去給你呢。」

  「我去找他,謝謝大娘。」喜鵲急著找人,卻沒忘記接過郭大娘塞給她的兩顆饅頭,轉身便要上路。

  「已經入夜了,你一個姑娘家不安全啊。」郭大娘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後。

  「我們這些時日都是夜裡趕路,不要緊的。」喜鵲回頭對郭大娘一笑,繼續快步向前。

  「那位公子應該還沒走出我們村子,不如我帶你走一段吧。」郭大娘拎過掛在門上的一口燈籠,領著喜鵲往前走,邊走邊問道:「你們打算要去哪裡?」

  「巫咸國。」喜鵲說。

  「唉呀。」郭大娘皺著眉,連忙挨近她,搖手連連地說:「那地方去不得啊!」

  「為什麼?」喜鵲問。

  「聽說巫咸國那裡的祭族人都被詛咒了……而且裡頭還有很多『那個』……」郭大娘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後只是含糊地說道:「我不好說得太清楚,你們能不去便不去吧。去了,就怕回不來。」

  「他原本就住那裡的,沒事的。」喜鵲也不敢再追問,怕又問出什麼會讓她驚哭出聲的答案。

  她這幾日被嚇得還不夠嗎?先是趕屍,然後又是昨晚的灰影鬼怪。

  那她現在趕著去找獨孤蘭君,是想再被嚇一次嗎?

  喜鵲緩下了腳步,猶豫地咬了下唇。

  「原來你夫君是巫咸國的人啊,難怪他會知道我那兒子交代了什麼。巫咸國能人異事多,只是……有時對待祭族人的手段也太殘忍了一些。」郭大娘歎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後說道:「總之哪,你們小心便是。往前再沒岔路了,你直直往前走就會到達巫山山腳。」

  「多謝郭大娘。」喜鵲對郭大娘一笑,轉身快跑了起來。

  她決定了,就算是會被嚇死,她也認了。

  梅公子既把她送給獨孤蘭君,要她好好照顧他,她怎麼可以讓他落單呢?

  而且,她還有很多事要問他。關於昨天的夢境、關於他和梅公子及羅盈之間的關係,還有那只灰色鬼怪……

  喜鵲跑到上氣不接下氣時,總算看到獨孤蘭君的背影。

  月光之下,那長髮絲緞般地染著光澤,白衣幽幽地閃著光,清瘦背影看起來顯得無比孤單。

  「我總算找到你了!」喜鵲雙手大張地衝到他面前,擋去他的去路。

  獨孤蘭君沒說話,繞過她,繼續往前走。

  「你別想偷偷溜走,我是跟定你了。」喜鵲抓住他的衣袖,一臉堅定地說。

  「跟定我?」獨孤蘭君沒看她一眼,冷冷地說:「然後等著再被嚇昏一次?」

  「你你……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她嚥了口口水,顫聲問道。

  「你看到了另一個我,不是嗎?」獨孤蘭君睨了一眼這個只到他肩頭的小傢伙。

  喜鵲望著他幽涼的眼,想起那一團像魂又像鬼的灰色鬼怪,她驀地搖頭,大聲說道:「那個是妖怪,那不是你!」

  「那是我。」自五歲被他爹朦上眼,開始修練攝魂法之後,一部分的他已經和體內那些被攝入的灰魂合為一體。

  喜鵲驀揉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還是覺得很害怕,但腦子卻頻頻浮現夢中那個痛苦又孤獨的少年巫冷。

  獨孤蘭君見她臉上猶有懼色,他扯回自己的衣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只是,他才走了一步,衣擺卻又被她給抓住。

  「放開。」他冷冷一喝。

  喜鵲佯裝沒聽見一般地繼續跟著他往前走,嘴裡兀自問著她想問的事。

  「那個……那個……你會怕那些東西嗎?」

  他不理她。

  喜鵲左右張望著烏抹抹的樹林,她覺得自己應該繼續跟他說話,否則他若是不小心打了盹,另一個「他」又跑出來,她八成會被活生生地嚇死啊!

  況且,那個「他」看起來很飢餓,而她長了這麼一張圓臉,看起來就是很好吃的模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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