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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媄娮    


  面對她的指控,男人蠕動唇瓣想解釋,可是胸口一陣劇烈的痛楚,卻讓他疼到渾身冒冷汗,他低吟了聲,以手撫著身上纏著布條的傷口,身子搖搖晃晃。

  靳友奕馬上瞧出他的異狀,趕忙上前扶住他的身體,發現他傷口處的布條滲出鮮血,判斷應是剛才的劇烈動作,扯裂了他身上的傷口,「快躺下,我幫你重新包紮傷口。」

  男人愣了下,抬眸看著眼前老者慈祥的眸光,緩緩地放鬆緊繃的身體,躺下。

  「丫頭,快去拿些止血的草藥來,我要重新包紮他的傷口。」靳友奕頭也沒回,忙著解開男人身上纏著的布條。

  積了滿肚子怨氣的靳湄琴,好不容易喘口氣,但聽見爺爺的叫喚,雖然心中百般不願,可是──

  再次狠瞪了男人一眼,靳湄琴這才踱步走出房間取藥。

  好不容易將傷口的出血止住,靳友奕見陌生人合眼的模樣,以為他睡著了,才想悄悄地離開,卻聽見男人啞著嗓低問:「請問……老人家怎麼稱呼?」

  沒料到男人會有此一問,靳友奕笑開了眉頭,重新坐回床畔,「敝姓靳,孩子,你可以跟著我家丫頭,喊我一聲爺爺。」看他年紀,想來不過虛長自家丫頭幾歲吧?

  自稱是駱雨樵的男人,起先是聽到靳友奕的那聲「孩子」,眸子裡跳躍著悸顫的光,曾經……也有一個人,也是這麼慈愛的喚過他。

  眨了眨眼,明白他們是不同的人,唇角牽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再將目光放在猶在一旁生著悶氣的靳湄琴身上,眼底轉為歉意滿滿。「我叫駱雨樵,多謝老人家還有……姑娘相救。」

  聽到男人說出自己的名字,靳友奕唇邊綻開一抹溫笑,因為在男人要自報名姓時,靳友奕有發現他眼中一瞬的猶豫,但他仍是眼神清明的道出自己的姓名,這樣的男人,頗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磊落風範,這個認知著實讓靳友奕滿意。

  「我家丫頭叫湄琴,」靳友奕見孫女不吭聲,知道她仍在意剛才的事,所以乾脆幫她介紹起來,「她今年一十有六,別看她年紀小,她的醫術已有我的七八分火候。」說到這點,靳友奕的臉上就有說不出來的驕傲。

  「爺爺,你跟他說這個幹嘛!」靳湄琴的眼裡遞出來的訊息是,他不過是個陌生人,不用跟他說這麼多好唄!

  「丫頭,妳真是沒禮貌。」靳友奕佯裝板起嚴肅的臉,眼底卻滿是笑意。

  駱雨樵沒有做聲,僅是靜靜的看著他們這對爺孫的互動,心口泛起熟悉的暖熱,但這樣的情景,對他來說已是此生再難追尋。

  吃力地轉頭,看向臉色鐵青的靳湄琴,「姑娘,我為剛才的行為感到抱歉,請妳原諒。」不管剛才他所感覺到的敵意是否出自於她,既然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怎麼說他都該至謝賠禮,這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則。

  「哼!原諒?我真是消受不起你的道歉,反而應該是我要向你道謝才對,感謝你剛才的手下留情,沒有掐斷我的脖子。」靳湄琴用著充滿敵意的眼神瞅著他。

  從頭到尾,她就反對救陌生人回家,看!她剛才不就差點死得莫名其妙嗎?

  「丫頭,妳不要得理不饒人,人家駱公子已經跟妳道過歉了,他又不是故意的,妳又何必……」

  「道歉又怎麼樣?難道一個人可以在拿刀砍了人之後,再回頭笑笑的跟那個被砍成重傷的人說聲抱歉,說我是不小心砍到你的,請你原諒,這樣可以嗎?」她才不屑他的道歉,她只希望這個男人馬上從這裡消失,畢竟不屬於靳家村的人,本就不該留在此。

  「丫頭,妳那是什麼邏輯?」聽了她負氣的話,靳友奕忍不住動了氣,正想再出言訓斥時,靳湄琴卻像是早有預感般,先一步的跺腳甩門離開,完全不給爺爺教訓她的機會,也不給駱雨樵解釋的餘地,反正說到底,她就是對村外人反感,這種根深蒂固的想法,已經化成她血肉的一部分,無法輕易化解的。

  「丫頭……」靳友奕對於她的舉動,臉上除了錯愕之外,也只能回頭對駱雨樵投予抱歉的微笑,並沒有打算解釋。

  而駱雨樵似乎也明白靳友奕的為難,他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明知道靳湄琴剛才情緒反應如此激烈,事出必有因,但他卻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打算。

  因為即便不清楚她究竟是為什麼討厭他,可是駱雨樵卻從她瞪視的水眸中,看見受傷的痕跡,望著她逐漸遠去的身影,心裡彷彿被一塊盤石壓在胸口,沉重到……透不過氣來。

  * * *

  就算再怎麼對那個叫駱雨樵的男人感到反感,爺爺所交待的工作,卻不會因此減少一件。

  「快點把藥喝一喝,我還要幫你重新換藥包紮傷口呢!」手裡端著剛煎好的湯藥,靳湄琴以冷漠又不悅的神情,催促著正從床榻上支起身體準備喝藥的駱雨樵。

  知道她討厭自己,駱雨樵對於她表現出來的明顯反感,並沒有特別的感觸,眉宇間依舊是慣常的平淡。

  默默的將藥碗接過,卻在抬眸間瞥見她白皙的頸項上有道淡淡瘀痕,深邃的眸裡瞬間透出愧疚與自責。

  「靳姑娘,昨天的事我真的感到相當抱歉,我知道我的行為已經傷害到妳,可是我還是希望妳能夠原諒我的冒失。」

  涼涼的睨了他一眼,擺明不想接受他的道歉。

  第2章(2)

  「我不是討厭你,是對你反感。」她糾正。

  「……這兩者有何不同?」知道她一向不給他好臉色,但駱雨樵倒是沒想過,她居然會說她不是討厭他!

  「討厭需要感情,而反感僅是表達我的立場。」她不是只針對他這個陌生人,而是所有靳家村外的人,她都是這副德行。

  「我不懂。」他承認自己不太聰明。

  「既然你這麼想知道,我就老老實實告訴你,我之所以對你反感,是因為我爹娘曾經在村外救了一個陌生人,結果那個被救的人傷癒之後,非但沒有感謝我爹娘,還在他們回村的途中將他們殺死,洗劫他們身上的所有財物,所以我討厭村外的陌生人,這樣你聽懂了嗎?」聽懂的話,就識相一點,早早滾離她的視線之外。

  如她所願,駱雨樵聽完她的話後,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深邃的黑眸卻漸黯,腦中迴盪往日的記憶。

  他來自江湖上極為神秘的組織──藏劍閣。

  這個組織在江湖上已經存在近百年,組織中的每個人都擁有絕佳的武藝,卻隱而不宣,即便如此,想進入藏劍閣中習武的武林人士仍是趨之若鶩。

  駱雨樵已記不清楚當年入門的過程,只知道他自小便深得藏劍閣掌門的疼愛,記得師門尚未有變時,師父曾經語重心長的對他提出,希望他能參與競選掌門的比試。

  「競選掌門?師父,您身體有恙嗎?」不然好端端為何要另選掌門?

  「孩子,不是為師身體不好,而是我們藏劍閣中有疾啊!」俞亦鴻知道駱雨樵個性淡泊,對爭權奪利之事毫無興趣,可是這藏劍閣,除去十二年前,早被南鳳皇朝徵召入宮任職的宇文仲之外,目前能繼承藏劍閣劍意與劍志的弟子,唯剩駱雨樵一人。

  雖然他有想過,找宇文仲回來接掌掌門,畢竟以宇文仲的年紀與江湖歷練,會比駱雨樵更加適合,可是宇文仲早在十五歲那年,習完劍藝離開,至今已在朝中擔任要職,倉促之間要他接掌門務,確實太過草率,不得已,才會勉強要求不興名利的駱雨樵出線。

  「師父,弟子聽不明白。」就他所知,同門師兄俞佑權,是師父的獨子,他一直對掌門之位十分熱衷,為什麼師父卻要他出來跟師兄競爭呢?

  「孩子,你現在聽不明白沒關係,反正為師希望你能在比武大會上奪魁,這樣就可以了。」

  當時看著師父面露憂心神色,駱雨樵只能回給他一個更迷惑的表情,如今,他被「逐出師門」,也明白師傅那時的心情與用意。

  注意到靳湄琴的目光仍放在他身上,知曉她還在等著自己的回答,那雙黯淡的深眸,掠過一絲難掩的落寞,看著她,他口氣有些艱澀的開口:「這次我聽懂姑娘的意思了,妳放心,過兩天我會找機會向老爺子辭行。」

  「跟爺爺辭行!不用了,如果你開口跟他提想離開,他不會答應的。」意思就是,如果他想走,就請悄悄地走,不要做無謂的舉動。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駱雨樵朝著她了然一笑,然後將手上的湯藥一飲而盡。

  聽他承諾會識相的離開,靳湄琴本該感到高興,但在看到駱雨樵唇邊那抹勉強的微笑,心中反而產生些微的罪惡感。

  這種感覺很莫名其妙。

  因為她分明就巴望著他的離開,可是為什麼在聽到他答應會爽快離開後,心口卻冒出一絲鬱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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