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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艾林 原來其中因由如此複雜…… 正當沐蕭竹還想再問問林星河到底做過什麼樣的壞事,以便往後多加提防時,紅杏卻顯然沒了興趣,急匆匆往杏春院趕路,知情識趣的沐蕭竹便沒有再問。 將她帶回杏春院後,紅杏就與其他丫環一道忙裡忙外的,烹茶、熏香、點燃火盆。縱然大少爺已傳話今夜不會歸來,但她們還是想著也許大少爺能早點結束公事從鹽場返回,無不仔細和忠心地做準備。 可身在杏春院裡幫著忙的沐蕭竹心緒很是不寧,總想起那張沾血的臉。 那樣冷的夜風,單薄的紫袍和猶如孤鳥的境遇讓她無法安心。 好幾年前的深冬,與父親共事的吳叔便是因酒醉後倒臥街旁,被活活凍死。 若她沒有看到他,便不會成為她的內疚,但她看見了,沒有做該做的事,她怎麼都不會心安。 也許二少爺心黑如墨,可她不能如此。 沐蕭竹蹙了蹙眉,打定了主意。 「紅杏姐姐,我忽然想起還有一張圖紙沒找到,要再去趟書樓,你們不用給我等門了,請各位姐姐早點歇息,我找到圖紙,會到姑姑那裡,明日辰時再回來這裡等大少爺。」 「你認得去書樓的路嗎?粉杏,你陪……」紅杏吩咐道。 「白日裡我已經去過一回,路已記住了。」沐蕭竹婉拒。 「那好,你去吧,粉杏,送她出去,順便關上院門。」紅杏揚聲交代。 出了杏春院,沐蕭竹的身影消失在冬夜裡。 ### 好烈的酒。林星河深吸一口氣,努力穩住身形,盡量不讓自己挺拔的身形靠在酒樓雅間的牆上。 他站在窗前,想讓腦袋清醒些,但自窗口吹來的冷風卻驅逐不散他體內燥熱的酒氣。 這酒果然烈。 「二少爺,讓小的送你回府裡吧。」十五歲上下的秋茗見主子身形有些搖晃,忙扶住他。 「林二爺這次可幫了我大忙啊!要是沒有你,我這銀鋪怕是要易主了,你可別走,咱們一起喝個痛快。我一定要好好謝、謝謝你。」 雅捨裡佈置雍容雅致,七八個醉漢散落在八仙桌邊,個個喝得紅光滿面、醉眼迷離。年紀三十上下的何老闆醉意朦朧間,察覺到他今日的貴客兼恩人就要離開,馬上高聲招呼著,撲向窗邊那團影子。 「林二爺!你可不、不能開溜呀,今日說好不醉不歸。對吧,兄弟們?哈哈哈哈!」他嘴裡喊著林二爺,手卻死死揪住秋茗的袖子。 「林二爺,快來快來,與我乾了這一杯。」 「二爺,唯有飲者留其名,喝酒的事比天大,別走!」醉得不知今夕何夕的陪客們還不忘掉掉書袋子。 「秋茗,你留下代替我陪他們喝,他們已經醉得牛馬不分,不用擔心被識破,我必須先回府了。」林星河強壓住酒意,低聲在秋茗的耳邊吩咐。 秋茗瞧了瞧主子,再看了看他的袖袋,裡頭正裝著三萬兩銀票,實在不適合在這裡久留。 這三萬兩銀票是何大爺連本帶利還上的款項,若是丟了或趁亂被人拿走,那可就麻煩了。 秋茗再次確認主子神智還算清楚後,才擋在何老闆跟前,適時為主子擠開一條通往門外的道路。 「何老闆,來來來,請到這裡來,我與你共飲此杯。」秋茗雖比林星河稍矮一些,但學起主子來有模有樣。 「好好好,咱們喝,快,給我們端酒過來。」喝得醉眼迷離的人們,早把秋茗當成了林星河。 林星河退離雅捨之後,馬不停蹄地趕回林府。怕惹人注意,他從後門溜進府裡,天色暗了下來,濃重的醉意在此時重重襲來,讓他的腦袋逐漸昏沉,行動也變得遲緩。 在昏暗不明的光線下,他一腳踏空,身體栽倒在迴廊的柱邊,感覺溫熱的濕意從額頭流了下來。 他竟然不覺得痛。 倒在陰冷的地面,林星河再不能動彈。他強大的意志力迷茫起來,身體軟得跟棉花一般不聽使喚,他用足吃奶的力氣試圖讓自己站起來,卻仍徒勞無功,腦袋被酒力佔據。 夜越來越深,風越來越寒,令僅著單袍的他瑟瑟發抖。 「勞煩田哥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渾身透著寒氣的他聽到一個率真的女聲從他頭頂飄落。 口音聽起來像是北方的女子,這乾爽直率的聲音像把刷子,掃去林星河腦中層層迷濛。 「丫頭,這個是二少爺呀。」粗嘎的男嗓聽起來又是遲疑又是害怕。 這個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身體依然無力的林星河轉動心思,思緒恢復些許清醒,思及這是林府裡某個馬伕。 「我知道的,田哥,這裡有些錢,拿去打酒喝。」 「唉!」馬伕接過錢,歎了口氣,慢慢矮下身來,扯起林星河無力的臂膀擱在自己肩上,另外一粗壯的臂攙起他細窄的腰,猛地將頎長的身體帶離地面。 「田哥,輕一點。」沐蕭竹心驚馬伕的粗魯。 被馬伕猛然一晃,磕傷額角的林星河又是一陣暈眩。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一股強大的噁心感直衝喉頭,還來不及坐起身,他閉眼吐出了穢物。 「好了好了,吐出來就好了。」 相當不適的林星河聽到那道率真女聲輕輕地哄著他,接著一隻溫暖的小手上下摩挲著他的背脊。 好舒服!那溫柔的撫摸力道令他差點哼出聲來。 「要不要再吐一點?」女聲鎮定從容的問,並沒有被他的醜態嚇走。 迷濛中,林星河轉念一想,這府裡的丫環個個都視他如蛇蠍,若是有誰大獻慇勤,其中必有問題。 「走開……」雖然醉著,但他仍口齒不清地低喝。 「二少爺,幫幫忙,別再亂動。你方才吐到自己身上了,我幫你退掉衣衫好不好?」那人依然很有耐心。 他想揮開她,卻雙手虛軟使不上力,只能任由她動作。 「好了,袍子給你退下來了。我現在就去點火盆,屋裡會暖和一些,二少爺稍待。」那純淨的聲音始終那麼鎮定,告訴他她的每一個動作。 這個小小的舉動,軟化了林星河的抵抗,隔了一會,他感覺到暖烘烘的熱氣。 「是不是暖一點了?二少爺,現在我要拿巾子給你擦臉,你不要見怪。」 話音一落,帶著濕暖的巾子如團雲朵覆蓋下來,清潤的水氣擠入他的鼻息裡,讓他的神思頓時有了一分清晰。 「好了,臉擦好了,現在給二少爺擦擦手。」 話音一落,他的手也接著受到清理照顧。 「二少爺,手奴婢已經給你擦好,現在你要好好聽我說,奴婢發現你的時候,你磕傷了額角,現在血已經止住了,但是需要包紮一下,我這裡有一點傷藥,船塢裡的工匠們誰要是被割到手或是破了皮都用它,奴婢想,這個對二少爺的傷也許會有益處。」 這小丫環是個傻子嗎?明知道他可能醉得什麼都聽不見,還囉哩囉唆的說這麼多,若不是手腳無力,他真想跳起來罵她一句。 一陣刺痛從額角襲來,他暗暗倒吸口氣,接著感受到疼痛之後的清涼感。 「二少爺,你好好睡吧,屋裡不會太冷,奴婢退下了。」 屋中暗了,腳步聲漸遠,霎時之間,林星河的飄絮院又恢復沒有絲毫響動,沉靜如空城的樣子。 失去那道率真的女音,心中強大的空虛感把他的意識從酒力中拔出。 ###= 在黑暗裡,他睜開了眼睛。 梆梆梆梆!打更聲幽幽傳來,天已四更。 沐蕭竹出了林星河的寢房後,站在飄絮院中央,無聲地看了看自己的布履,再看看掛著菜絲的裙角,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 她一身酸味,不管是回到姑姑那裡還是杏春院都太可疑,若是被人細問起來,她根本無法安全過關。 她思索著,眼睛四處看,想著在杏春院裡有一個給主子用的小灶房,這裡應該也有吧?看到了!就在東廂的後面。 沐蕭竹加快速度跑進小灶房,退掉布履及身上的裙子,藉著屋角水缸裡的水洗淨污物。清理好青色布裙的裙角後趕忙穿上。而布履太濕,就只好引燃一團火,把小小鞋子放在灶邊烘乾。 火光搖曳,映紅她潔淨的臉龐。 這時一道無聲的黑影如鬼魅般踏進小灶房。 沐蕭竹烘得有些發紅的小臉抬起來,看見來人後為之一楞。 這麼快就酒醒了? 「你是誰?」林星河陰沉地問著,目光迅速掃過她濕透的裙擺和灶上的布履。來到此處之前,他服下了秋茗備在屋中的解酒丸子,神智總算完全恢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