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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璐笙 就在項丹青因為聽到此決議而倒抽口氣,差點厥過去,又見李治擺了擺手,像是開了玩笑似的朗笑起來。 「唉,朕隨口說說罷了,如此大事,怎麼可能就這樣隨便扔到項將軍頭上呢?」 ……上回鳳求凰的事不就是隨便扔給他來頂了嗎?項丹青愕瞪著李治。 「頡利可汗遺族異動的事先商討到此,若有他議改日再奏。至於項將軍……」 本以為沒事了的項丹青匆聽李治喚著自己的名,熟悉的窒息感再度掐上他的頸子,他愣愣地與李治相視,見李治嘴角猶掛著模糊笑意,他嚥下口沬,噤若寒蟬。 「你的見地朕聽得十分滿意,朕記住了。」又給了他一個曖昧神色,李治這才起身,走下龍椅邊道:「今日到此為止吧,朕累了,想去歇息。」 每回上朝就要聽這些死氣沉沉的老古板論政,累都累死了。 見李治離座,群臣於是跪行揖禮,口中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就在百宮跪呼當中,李治向太極殿門行去,待見那抹身影出了殿門,項丹青仰起首,以眼相送李治離去。 你的見地朕聽得十分滿意,朕記住了。 這話該不會在告訴他……如此大事是真的這麼隨便的扔到他頭上了吧? 第四章 西市街坊上,人來人往,幾名小姑娘湊在街道旁,嬌羞地望著某間書肆前的身影。 「你瞧,是司徒公子。」 「是呀,真是他,連背影看起來都這麼俊,呵呵……」 女子嬌羞的笑音不絕,絲毫不擾站在書肆所擺出的攤前挑書的司徒澐玥,他恍若未聞,臉上噙著雅笑,優閒地挑起一本琴譜翻閱。 有別於他這般閒情逸致,站在他身旁的項丹青卻是一臉發寒地瞪著他。 「澐玥,」項丹青苦著臉,見司徒澐玥只是微挑右眉回應他,他心頭更覺不快。「我們就非得挑今天出門?」 「今天有何不妥?」 風光明媚啊,這種好天氣不出門,難道要在家裡孵蛋? 「今天皇榜公佈。」項丹青壓著聲提醒。 不覺這有何差別,司徒澐玥又挑起一層,「所以?」 實在受不了司徒澐玥和他相差十萬八千里的悠哉,項丹青一把勾來他的頸子,要司徒澐玥別再沉浸在自己的書香世界裡,好好聽他背後的耳語交談—— 「你瞧,是項丹青。」 「是呀,真是他,連背影看起來都是這麼禽獸……」 彷若有道無形界線從他們倆中間劃開,司徒澐玥後頭是片欽慕目光以及讚歎,可在項丹青背後的,卻是道道毒辣狠目以及咬牙切齒的罵語。 「我怕我等會兒會被五馬分屍!」項丹青驚恐道。 今日皇榜公佈,那榜題上曰——當今天下第一無恥淫蟲。 有鑒於馮六小妾那回事,他項丹青又「榮幸」地登上榜首:皇榜榜題事小,真正要人命的是,每至皇榜公佈那天,西京百姓的脾性也遠比從前烈上三倍。 聽聞項丹青後頭細碎罵聲,司徒澐玥啐了聲,仍不感要脅地拂開頸邊的粗臂。 「上回有個倒楣鬼蟬聯『天下第一神棍』才兩回,就被抓去浸豬籠了,你蟬聯四回還能好好活著,怕什麼?」 語畢,司徒澐玥跨入書肆內,獨留項丹青一人在書肆外,聽著那句句聽來難以入耳的罵語。 眼見他拋下自己,項丹青趕緊跟上。 若身旁有澐玥在,就算他真發生什麼被人扒衣遊街的慘劇,他只要死抓住澐玥不放,西京百姓們也不敢對他如何。 甫入書肆,項丹青趕忙湊到司徒澐玥身側,低聲道:「算我求你行不?你也知道我救的姑娘是什麼人,只消你一句話,大伙就明白馮六小妾的失蹤與我無關。」 聽完他這話,司徒澐玥哼出不以為然的笑音。 「和你沒干係?」他唇角輕彎,垂首閱覽書冊。「若不是你送她出京,她也無法和鳳求凰雙宿雙飛呀。」司徒澐玥雖笑著說,可額角微有青筋浮現。 「可沒你攪和她也不會逃婚……」 話才說畢,就見司徒澐玥啪地將書用力合上,平時拿來唬人用的笑意已無,下一刻他的狠目瞪來時,項丹青便識時務的舉起雙手投降於他的怒火下。 「對不起,我的錯。」他像個知錯的孩子乖乖認罪。 他差點忘了,潠玥對於鳳求凰是恨之入骨,當初他們兩人在茶樓上聊起馮六小妾的事,澐玥初知馮六小妾與鳳求凰的關係,當下便把掌中糕餅給捏碎。 從前他與蘇意淮便因鳳求凰介入而情感不順,而今他知曉自己竟幫助鳳求凰成雙成對,雖是無心,可以他那愛記恨的性子,他恐怕是不甘心到極點,若時間能重來一回,馮六小妾當真會被澐玥捆一捆扔到馮府去拜堂成親。 話說回來……這仇是他們自己結的,澐玥何必遷怒到他頭上? 被司徒澐玥瞪得渾身發毛,片刻過後,他才大發慈悲的移開雙目,看自個兒的書去。 得以逃脫司徒澐玥的殺人目光,項丹青暗自鬆口氣,可輕鬆過後,他發現自己慘澹的未來仍無撥雲見日的機會。 他可真被那未出面的無名人士給害慘了,說什麼他將馮六小妾擄至山中毀其清白,然後,那與他從來沒有干係的皇榜便登出他的大名。 他從一個人人憧憬的將軍,降至一名人見人罵的淫蟲,有幾家飯館甚至在門口立起「狗與項丹青不得入內」的木牌,然而最頭疼的麻煩事並非於此。 前些時日,馮府還不時派出家僕到項府前叫囂,直嚷著他把馮六小妾藏在府裡,不是敲鑼就是打鼓,直到最近馮府的人才不再上門來吵鬧。 雖說近日風波稍有平息,可難說以俊不會再有什麼變化不測啊…… 「我聽說了件事。』 耳邊傳來司徒澐玥的沉嗓,還以為他打算沉默到底的項丹青有些愕然地看向他。 「聽說頡利可汗遺族又有動靜,是不?」司徒澐玥邊翻著書頁邊問。 聽他這麼說,項丹青更覺訝異。「你怎麼知道的?」 「我授業的人非官即富,你說我會不知?」他身邊淨是些想巴結他的顯赫人物,消息知道的自然也特別快。 向來少見司徒澐玥提起政事,項丹青瞧著他,甚感困惑。 這傢伙討厭朝政與官的心態他很明白,可今日怎麼突然提起? 「我勸你最好早有準備。」司徒湩玥將手中翻閱的書籍夾於腋下,又另挑了一本。 他要準備什麼? 「此仗若是真打起來,主帥非你不可。」 雖然早有預感皇帝會把此事托給他,可項丹青仍是不解司徒澐玥怎能如此篤定,「你為何可這麼確定?」 「因為到目前為止,皇上最常指派的大將便是你,且更重要的是——」隨著將要說出的話,司徒澐玥目光精銳地盯住他。「你曾參與過終南山那場戰役不是?」 司徒湩玥此話一出,頓使項丹青怔忡,彷若心中有個被深埋的部分遭人挖掘而出,他久久不語,僅是垂首凝視微鼓的胸前衣料。 瞧他這副模樣,司徒澐玥即刻察覺有異。「怎麼?難道你會怕打那場仗嗎?」 項丹青搖了搖頭,仍舊沉默不回話。 與司徒澐玥在書肆裡又多待了些時間,興許是跑去看皇榜的百姓們皆已歸回,也或許是聽說天下第一美男子和天下第一無恥淫蟲在這間書肆中,所以書肆裡的人潮漸多,司徒澐玥嫌悶,便拉著項丹青離開,準備返家陪他的親親意淮。 離開了書肆,兩人並行走在街上,最後在某個街口分道揚鑣。 項丹青站在原地看著司徒澐玥的背影漸漸走遠,稍後,他欲轉身回府時,一陣夏日薰風襲面,他嗅到了一股杏香。 他嗅著那股味兒,匆地探手到頸處,自袍內撩出一條紅繩,接著便掏出一隻藏青色香包。 香包上繡著幾朵栩栩如生的杏花,風中杏味來自此香包,然而杏香並沒有尋常杏樹上綻放的花朵來得刺鼻,經過長年歲月,香包內的杏花味僅剩淡淡餘韻,並沒有當初他所嗅到的味重。 靜靜凝視著香包,項丹青五指不覺收攏。 澐玥提起終南山時,他腦裡所想到的並不止當年血洗終南山的殺戮。 一抹深藏在杏林裡的身影剎那間閃過腦海,當下令他眉宇間皺起幾痕幽思。 十二年了。 他們分隔了十二年。 現在的他得空時還會回杏林一趟,看看袁芷漪是否回到杏林,了結他年復一年加劇的相思之痛。 只是老天爺不肯讓他好過,他每次回去,勢必又得再感受一次刨心之苦。 好,我等你…… 昔日承諾,猶言在耳。 他似乎只要閉起眼,依然能感受到他們相擁的力道及溫度,只是睜開眼後,什麼都煙消雲散了。 離開杏林後的她,會去什麼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