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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寄秋 如今峒山的茶園悉數被她買下,她一家獨大,每年的茶葉產量為她賺進白花花的銀子,她數錢數得手酸。 「怎麼想起那些不怎麼愉快的往事,還沒到老掉牙的年紀就在感傷過往。」心疼她幼時吃了不少苦的孔方笑著輕揉她頭頂,發自內心的疼惜,他真心把她當妹妹看待。 她笑了笑,瑩白如玉的面龐更顯嬌美。「有錢有什麼不好,越多越好,誰也不能預料明日會發生什麼事,這是我賺的,我愛怎麼用就怎麼用。」 「三公主……」她又鑽牛角尖了,老以為皇上的疼愛是一時的,只有手握錢財才安心,但也不怪她這麼想。 「都沒飯吃了,我為何要管別人死活?就連父皇都搖頭歎息國庫空虛,今年再有災情便無銀可賑災,一個國家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市井小民。我多累積一點也是有備無患,我有飯吃,吃飽了,有了餘力才能給人一口粥喝。」她很自私,先顧全自己,天下蒼生是當皇帝的人去管,和她無關。 「都快出嫁的人了,還是這麼勞心勞力。」想想真捨不得,當年撿他回去的頑皮小泵娘,如今成了亭亭玉立的待嫁新娘,對於自個兒的終身大事還是一樣淘氣。 「所以你放一百二十顆心,不用為我擔心,我打小就運氣好到叫人恨,你不必煩惱我會過得不好,不論走到哪裡我都是陶於薇,有銀子不賺就肉疼的財女。」她一眨眼,明媚秀麗,春花般的笑顏燦爛盛放,春色照人。 看她笑嘻嘻的自我調侃,反過來要他放心,孔方無奈的一笑。「你呀!大事精明,小事迷糊,除了金子、銀子和賺錢之外,其他事都漫不經心,毫不在意,我哪能安心?」 「那你會在我的送嫁行列嗎?」陶於薇轉動著琉璃似的烏亮黑瞳,一臉無辜的問。 「又在想什麼賺錢的鬼主意了?」她眼珠一動,他就看出她的不安分,一刻不停歇的只想著怎麼賺別人的銀子。 俏麗的小臉一皺,嘴兒輕嘟。「商人的眼睛真利,什麼也瞞不過你,我腦子裡剛有念頭就被你發覺,不好玩。」 「別嘟嘴,難看。」他曲起指,輕輕朝她腦門一敲。 孔方大概是少數不拿她當公主看待的人,兩人太熟了,熟到有如手足,生不出半絲情意,在他眼中她仍是當年頂著風雪陪他去村子收田租的小泵娘,雖然倔強霸道,還有點「你們都得聽我的」的任性,可貪財的蠻橫下有顆知足善良的心,散發金子般的光亮,吸引著底層生活的人們。 這些年的擴展,孔方已是名符其實的大管事,底下有上百名大小避事,陶於薇大半的產業由他一手打理,生意上的交易、訂契也幾乎是他全權做主,地位不亞於陶於薇這大東家。 換言之,陶於薇名下有多少家產,問孔方最清楚,他能搬出一迭賬本明細說明,哪年哪月購得,做何用處。 第4章(2) 「難看就難看,反正也美不過大皇姊。」她說得酸溜溜的,連帶想起「面目可憎」的天耀城城主銀月。「罷了,不提這些,你說我搶先一步得到豐山,那個面具男會不會氣到滿臉發青?」 關於銀月城主戴面具一事,孔方早已知情,他失笑地要她收斂點。「也許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若是將資金投下去卻什麼也沒得到,她肯定氣悶,白白浪費一筆銀子又自找罪受。 水眸一瞇,似乎想到什麼有趣的事而樂不可支,足以將人氣死。「若是我要父皇將豐山賞給我當嫁妝,我一毛錢也不用花,公主出嫁,陪嫁金銀、鋪子、土地是理所當然。」 她這無恥行徑,令孔方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他瞠目結舌的呆立著,心想她還能有多無恥,使出這般下流的手段,直接請皇上封賞,和她打對台的敵手輸得多可憐。「你……」他嚥下語,她高興就好,何必掃興。 「皇后娘娘駕到——」 小寶陰柔的嗓音響起,提醒裡頭的主子麻煩來了,有什麼不妥、不能示人的對象趕緊收一收,尤其財不露白,成迭的銀票和一箱一箱的金條要收好,免受覬覦。 其實陳皇后不窮,她娘家也是傳承百年的名門,入宮多年她什麼稀奇玩意沒見過,豈會貪她那點嫁妝。 不過若是她知曉這位酷似蕙妃的三公主有多少積蓄,恐怕也會眼冒綠光想著怎麼佔為己有吧! 人心都是不知足的,何況是面上惇厚,實則心眼小、心機深沉的陳皇后,她下過的黑手可不少,後宮稍微受寵的嬪妃都見識過她陰狠毒辣的手段,防不勝防。皇上的女人不說上千,起碼數百名,為何在陳皇后寵冠後宮後再無一人誕下皇子,其中的水多深可想而知。 「她怎麼又來了。」一聽到小寶的聲音,陶於薇兩道纖纖柳眉往眉心一蹙,面上笑容全無。 「又?」這個字眼很敏感。 身為後宮之主,陳皇后掌管了後宮裡所有的人,包括嬪妃和公主,以及太監宮女,權限之大只亞於皇上。 但是這對名義上的母女鮮有碰面的機會,除了幾次重大節慶的宮宴,兩人私底下的交集並不多。 何況有季明蕙之事,她倆能相處融洽嗎?雖然誣陷案未找出主謀,但誰不曉得是當時還是德貴妃的陳皇后所為,連被蒙在鼓裡的皇上都隱約察覺,卻對她有意輕放,她們好得起來才有鬼。 有鑒於此,心太軟的陶鎮武特意下旨讓陶於薇不用日日到鳳藻宮請安,說她生活在民間多年,不習慣宮裡的規矩,所以免她再受罪,有心就好,不必刻意。 這是掩耳盜鈴,宮中的人個個是人精,誰看不出皇上又要當好人了,兩邊都拉攏,給予安撫,只要不撕破臉鬧出風波,原則上他是崇尚以和為貴,誰叫陳皇后和三公主都是他的心頭寶。 不過對這兩個女人來說,她們最好老死不相往來,彼此是對方眼中的那根刺,非常扎眼卻拔不了也化不開,互相噁心著對方,無形的對峙至死方休。 因此陶於薇回宮兩年了,陳皇后從未到過她的晨曦宮,而陶於薇也鮮少涉足鳳藻宮,兩人明面上相安無事,狀似和樂,實際上話不投機半句多,交談過的話屈指可數。 「皇后娘娘找你麻煩?」看她皺眉,神情一緊的孔方也跟著心口一提,露出防備神色。 他是知道季明蕙當年被栽贓陷害的事,她死時他以子侄輩身份捧靈,也是他目送視之若妹的陶於薇進宮,對母女倆與陳皇后的恩怨知之甚詳,因此他無法給予一國之後尊敬。 「那倒沒有,只是……」很不耐煩。 打從那日烏嬤嬤來過之後,烏嬤嬤又用了好幾次「送禮」的借口來刺探過幾回,每回都東張西望像在找人似的,問她要找誰又支支吾吾得說不出來。 過沒幾日,端儀有方的陳皇后來了,一襲九鳳鸞袍曳地,儀態萬千地走進晨曦宮。 畢竟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陶於薇心裡再堵氣也不得不起身相迎,行了個還算過得去的宮禮,虛應兩句。 只是陳皇后很快就走了,只停留不到一盞茶功夫,讓人猜不透她所為何來,只覺得好生古怪,陳皇后不像會來串門子的人,說是和她拉近關係未免太遲了。 「長鳳拜見母后,母后萬安。」 「草民孔方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千什麼歲,早早去投胎吧!活到千年還得殘害多少人? 看著拖過面前的明黃色鳳裙,只行半禮的陶於薇在心裡腹誹,她不等陳皇后開口便直起身,揮著錦帕扇風。 她的舉動在暗諷陳皇后年事已高,抹了一臉的香粉胭脂,人老了,粉也越抹越厚,歲月不饒人呀!這一走動掉下幾斤的脂粉,快把年輕貌美的她嗆出病來。 陳皇后一坐定,雙目便緊盯著底下還跪著的年輕男子,目不轉睛,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看上俊俏郎君,她專心到根本沒發覺陶於薇嘲弄的動作。 「你說你姓孔?」 陳皇后突然的問話,令孔方微微一驚。「是的,草民姓孔。」 「何方人士?」 「高榮一帶。」他雖有疑惑但據實回答。 「你爹娘呢?」鑲著紅藍寶石的指套高高揚起,秀麗蓮花指輕輕一揚,富麗高貴,光彩奪目。 孔方若有所思的目光一閃,「爹娘已辭世多年。」陳皇后沒問的,他也不多言,一問一答,十分生硬。 宮中的人全是不簡單的,不是說他們心眼壞,而是再單純如白紙的人進了皇宮這座大染缸,再好的心性也會起變化,不害人就等著被害,這是宮裡的生存法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