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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寄秋    


  「她若不同意,旭川國皇帝也不會命內務府大肆操辦,看得出昌平帝很疼愛三公主。」一是寵,二是愧疚,畢竟錯待了親生女兒多年,讓她一直在民間生活,直到十八歲才接回宮,昌平帝的寵愛中多少帶了些補償心態。

  「那個傻瓜……」她在做什麼,攸關女子的一生幸福豈能草率,她也不想想自己能不能適應夏天熱死人、冬天冰雪覆地的生活,該嬌養的小人兒怎能受此折磨。

  如今她與他毫無交集,為什麼他心頭酸酸澀澀的,感覺像丟失了一樣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東西,他有深深的不捨,更多的是無以彌補的失落,心底空蕩蕩,很是空虛。

  在前一世,戀慕上他的小泵娘一顆心都全掛在他身上,不論他和蕙姨如何勸說,小小年紀就做起生意的她,始終固執得有如不肯低頭喝水的牛,頑強地揚首哞哞哞……

  因為他,她一直不嫁人,尤其是蕙姨在她十六歲那年過世後,她更如脫韁野馬般無人管得住,包括她的婚事。連教他武功、兵法的魏叔等忠僕也拿她沒辦法,只能任她順心而為。

  到了她十八歲時,終於等到受過季家恩惠的臣子們平反了謀逆罪,這才被接進宮。

  只是昌平帝心中有愧,對女兒的管束只有一味的偏寵卻無實質約束,總覺得皇家公主不愁嫁,多留兩年又何妨,要是像長公主一樣嫁了又守寡才不值,皇帝的女兒是嬌貴的。

  年復一年,留來留去留成昌平帝的麻煩,青春年華被蹉跎,即使他有心要撮合,可是女兒一個也看不上眼,一拖再拖,拖成旭川國嫁不出去的大齡公主。

  其實他很清楚她在等他,希望他能放下仇恨,重新過生活,只是被覆仇之火蒙蔽的他看不見她日漸稀少的笑臉,以及眉間漸攏的淡愁,堅持走上一條不歸路。

  最後壓垮她,令她崩潰大哭的是他說身份有別不願娶她,讓她在昌平帝面前舉薦他上戰場博取戰功,可是兩年後他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卻在昌平帝破格提拔他當將領時求娶長公主,把陶於薇當踏腳石利用,攀上顯赫一時的趙家。

  她心碎了,痛苦難當,整個人失魂落魄得有如行屍走肉。

  就在他與陶於燕的婚事確定後,此時水月族前來求親,決心離開傷心地的她毅然決然的點頭,她做不到視若無睹只好遠遠離開,盼著時間能抹去心間那道情傷。

  誰料這一去竟是黃泉路,他再見到她時,已是一具裝在紅木棺材的冰冷屍體,身上仍是那件紅得刺目的嫁衣,臉上平靜祥和,好像她已經解脫了,找到她想要的寧靜。

  那一刻他幾乎要瘋了,清亮水眸不再睜開,面容安寧卻再不會對他笑,她竟徹徹底底的從他身邊離開,上天以她的死亡來懲罰他的不知珍惜。

  為此,他拖著不和陶於燕成親,以征討南越國為由將婚禮延後,向昌平帝表明要以輝煌戰功作為迎娶公主的聘禮。

  可惜功敗垂成,他太自負了,敗在急功近利,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不料人再怎麼強橫也鬥不過老天。

  一直到死前,他未再娶任何女子為妻,孤獨死去。

  見葛瞻低喃了一句便怔在原地,面露哀傷,不知在想些什麼,白文昭的眼皮一抽,一提到恣意妄為的三公主,他家城主就特別有人性。「我暗中打探了一下,昌平帝開了私庫,親自排了嫁妝單子,嫁妝多到搬空他半座庫房,水月族百年之內不愁生計,全靠她養都成——」

  凌厲冷眸一掃,他聰明地收起未竟之語,假意欣賞掛在牆上的山水畫,不時點評兩句。

  「從天耀城調來一千名的青衣衛。」同樣的事他不允許再發生第二次,這一回他要她毫髮無傷。

  「一千名青衣衛?!」白文昭錯愕,目瞠如牛眼。這是天耀城的精銳部隊。

  「全部換上水月族傳統服飾,務必在三公主出嫁前完成。」明知此行兇險卻冷眼旁觀,他做不到。

  葛瞻的心是提著的,繃得死緊,復仇一事可以往後延,但她的平安是當務之急,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嗄?」這……他能問為什麼嗎,如此行事太突兀。

  似乎只要一遇到和三公主陶於薇有關的事,向來感情冰封三千里的城主就有融化的跡象,冰冷深沉的嚴肅面龐出現一絲絲細微的裂縫,讓他多了其他表情。

  白文昭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人一旦有了改變,做的計劃也會跟著變動,不過他樂觀其成,因為葛瞻有了人性後變得有趣多了,雖然驚嚇和愕然也不少,著實令人膽顫心驚。

  「做就是,不用問原因。」那是他心底的柔軟,唯一的牽掛,屬於他細細珍藏的私密,即使是過命的交情也不願透露,他永遠記得那一天走向他的小小身影……

  在葛瞻為了陶於薇的出嫁陷入苦悶、全面備戰的同時,笑得像只小狐狸的準新娘正準備橫刀奪愛……呃,是橫刀奪財,謀奪他看上的一處山頭。

  「豐山?」孔方狐疑道。

  「沒錯,就是豐山,我這人別的不行,一提到賺錢的行當,那眼睛就特別明亮,兩耳比兔耳更靈敏,十里外的腳步聲都聽得清清楚楚。」只要有銀子可賺,一隻鳥身上有幾根羽毛她都能數得出來,照根賣錢。

  「豐山有什麼?那是一座廢山。」他行商時經過幾回,山很高,山上不少巨石砂礫,草木雖豐卻不利種植。種茶樹、辟果園都不划算,山勢陡峭,危機四伏,別說開墾了,人要上去都十分困難,險象環生。

  「廢山又如何,挖挖看說不定裡面藏了什麼寶物,反正我有錢,不缺那幾千兩。」銀子賺了就是要花,不然要撐死自己呀!她是財女,不是守財奴,小氣巴拉的窮酸樣她不屑,她還能抱著銀子陪葬不成。

  不過陶於薇還真打算為自己蓋一座金燦燦的地宮,她連地方都選好了,依山傍水好風景,全部由黃金打造,小到一根草,大到代步的鳳輦,一律是閃亮的金子。

  她對金製品入迷了,除了入口的糧食、水酒外,她要的是一座黃金宮殿,擁著暖暖的金絲被入睡,她作夢也會笑。

  所以她嫉妒起短短數年間便築起一座進可攻、退可守的天耀城的銀月城主,無中生有的本事太可恨,還把城池蓋得那般堅固,默默無聞的他橫空出世,養活萬千百姓。他的銀子從哪裡來?她甚感興趣。

  那一日她去了風月酒樓,原本是走累了歇歇腳,喝碗薄酒暖暖身子,用過膳後便回宮,嫁到水月族前還有不少瑣事得忙,順便收收各宮嬪妃的添妝。

  誰知好死不死的聽見「豐山」兩字,坐在隔壁包廂的她有雙兔子耳朵,隱隱約約又聽到天耀城、銀月城主什麼的。

  一提到天耀城,她像吃了大補丹似的,精神一振,目光發亮,被「拒婚」的鬱悶頓時找到出口。

  據聞天耀城的發跡源自鮮少見人的銀月城主所發現的幾處金礦,坊間傳言甚多,但有些事是掩蓋不住,銀月城主名下確有幾座礦山,以金、銀、銅、鐵居多,產量之豐再築一座天耀城也不是問題。

  所以陶於薇很吃味,嫉妒得要命,她走私賺的銀子雖然很多,卻是走南闖北的辛苦錢,她運氣再好也好不過不知從哪座山坳老鼠洞爬出來的銀月,財富跟天上掉下來的沒兩樣。她也想不勞而獲呀!坐擁金山、銀山定令她一路笑到滿頭銀霜。

  「有錢也不能亂花,此去千里,你還是留點老本在手上,你已經夠富有了,不需要再錦上添花。」個性溫雅的孔方以兄長的口吻說著,他希望她過得好,一生無虞,不用為五斗米發愁。

  看著自幼和她一同長大的男子,陶於薇水亮眸子裡閃著碎光。「你還記得我十三歲,你十六歲那一年嗎?我們到峒山買茶葉,有個渾身肥肉、方頭大耳的豬頭少爺擋在上山的路上,他鼻孔朝天,耀武揚威的朝我們啐唾沫——」

  「他說這山頭是他的,他包下了,不許我們上山,還驅使家丁手持棍棒要趕我們下山,橫行霸道的行徑讓氣不過的你狠踢了他幾腳。」一回想起心酸又逗趣的往事,已是俊雅公子的孔方忍不住發笑,他記得她踢了人家……呃,兩腿中間,那位趾高氣揚的富家少爺痛得當場暈過去。

  「是呀!他包下了山,不許我們買茶葉,也不讓茶農賣茶葉,甚至一不做、二不休的放火燒茶樹,毀掉茶農數代相傳的心血,還叉腰哈哈大笑,說我們沒靠山就該跌到泥裡,任他踐踏。」

  這句話給了她很深的省思,改變了她不少想法。

  沒靠山?那就用銀子說話。

  事後一年,她用賺來的錢蠶食鯨吞富少家的田地、鋪子,再以低價傾銷的方式,逼得他們的生意走投無路,必須傾家蕩產地賣祖產,祖業不保,最後舉家灰溜溜的搬出峒城,窮得住在僅夠遮風避雨的茅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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