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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秋風醉 「那麼,你的回答呢?」那個問句,是他最後一句話。 而她只是震驚地呆望著他,變得一片空白的腦袋在那時唯能意識到一件事——約會結束了。 ☆ ☆ ☆ ☆ ☆ ☆ ☆ ☆ ☆ ☆ ☆ ☆ ☆ ☆ 深更半夜,萬籟俱寂。 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從他說了那些話開始,她的思路就像是腦死一樣全面癱瘓,直到現在才終於恢復活絡。 到底、究竟……他們之前是說了什麼,會讓話題轉換成那樣? 那已不是奇怪二字足以形容了。 如果一定要描述那種感覺,大概就像看書時漏了關鍵的幾頁而銜接不上,又像突然有個炸彈在身邊爆破那樣震撼力十足。 把他的話用力回想過好多遍,他說得那麼白,讓人連個玄機都沒得找,她聽進去了,卻像浸了水的海綿,吸收了,卻無法消化,只能惶惑地鼓脹著。 他是什麼意思?是認真的還是惡作劇?不,她懂他的,他會開玩笑,卻從不惡作劇,遑論是這樣劣質的惡作劇。 然而也正因如此,她才更感無所適從。 上一次像這樣心事重重是什麼時候?好像是……從沒這樣心事重重過吧。她的思考路線向來單純,從不鑽牛角尖,所以少有煩惱。 汪汪汪!汪汪!窗外遠遠傳來幾聲靜夜狗吠,不期然勾起了她的回憶,想起以前在學校附近徘徊流浪的黑眼圈,一時思潮起伏。 黑眼圈這名字是她取的,因為它一隻眼睛上有個黑圈,加上天生一雙瞇瞇眼,活像剛被人揍了一拳而難以睜開,看來頗為可笑。 國中時期,放學路上,偶爾碰到它,他們會把便當裡的剩飯剩菜餵它。某次餵食之後,它搖著尾巴亦步亦趨跟在他們身後,無論怎麼比劃示意都不理,最後他們只好拔腿開溜想擺脫它,經過附近的雜貨店,好心的老闆見了還以為他們被瘋狗追趕,拿了掃把出來朝它揮趕吆喝,他們見了,趕忙折回來救它,事情解釋清楚之後,大家都啼笑皆非。 後來跟它混熟了,有一次,她忘了從哪學來一套據說靈驗的動物催眠大法,拿了條項煉到它眼前,試著用項墜對它施展鐘擺式催眠,對它唸唸有詞;「喵喵喵,你是隻貓,你不是狗,喵喵喵,你是隻貓,你不是狗……」 它目不轉睛盯著項墜,看來非常進入狀況,然後,在它張開嘴時,她興奮地以為它是要發出一聲喵叫,想不到它竟脖子一伸!探頭把項墜給含進口裡! 見狀,她嚇得大叫一聲,跟在旁的他手忙腳亂試圖要它把東西吐出。 「吐出來、吐出來!趕快吐出來!」 「別這麼大聲,它受驚會把東西吞下去的。」他低聲喝止。 她連忙收聲,焦急道:「那怎麼辦?」 「鏈子不是在你手上嗎?來硬的,把項墜拉出來。」 她依言而行,卻發現自己每往後拉一點,它就順勢往前走一點,形成一場永無休止的拉鋸戰。 「你看到了。」她受挫地說。 「……你是催眠它把項墜當成狗骨頭嗎?為什麼它會這麼執著?」 「不知道啊,我明明只是催眠它把自己當成貓的。」難道它接收了錯誤的暗示,誤把自己當成愛偷珠寶的烏鴉了……她瞪著它死不鬆口的模樣,企圖循循善誘:「你啊你,是想吞贓自盡嗎?聽話,吞了這個可是要到獸醫院開膛剖腹的,你也不想吧?來,乖乖吐出來……」 「如果它聽得懂你的話,剛才就喵喵叫了。」 她轉頭看他,瞇了瞇眼。「喂,你剛才說的,是俗稱的風涼話嗎?」 他笑了。「對不起,我會想辦法更有建樹一點。」 然後他跑去跟雜貨店老闆要了點吃的,兩人好不容易用誘餌戰術哄騙得它開口,事情才安然落幕。而這出鬧劇,自然成為無論多久之後回想起來,都足以讓她發笑的回憶之一。 國中畢業後,她很少再回到母校附近,但只要經過,就一定會特地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見到它、跟它打聲招呼。 豈料,就在他入伍的期間,她竟無意間從雜貨店老闆那得知了它的死訊。 那時她驚愕不信的心情跟聽到他再次告白時有點相似,不同的是,隨即湧現的情緒並非不可名狀,而是哀傷。 那樣的哀傷,非常清晰,並且寂寞。 驟聞生命消逝,舊時的記憶和情感片片剝落,轉眼成了會扎入的碎片,劃痛了她。然而當時她無法跟誰訴說這樣的難過,因為即使說了也沒人可以理解分擔!除了擁有共同回憶的他。那隻小小的、不起眼的流浪狗,曾在她國中三年的歲月裡製造了多少歡樂,也只有他會明瞭。 除了他,只有他啊。 就在那時,她赫然明白他是一個重要到她永遠也不願失去聯絡的人,因此她暗自決定,如果他很忙,往後就由她來維護他們之間的交誼網吧。 可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對自己提出如此敏感易碎的問題,而若非他這樣單刀直入,她還真沒往這方向思考過,就連當年他疑似告白了,她也沒當真;因為她以為他跟自己一樣,最清楚不過他們兩家的麻煩關係,所以即使在那之後,他總是聲稱忙得不可開交無暇見面,她亦不疑有他。 如果當年她就知道他不是在說笑,又會怎麼回應呢? 這個問題使她陷入比夜更深的田心緒當中,輾轉難眠。 ☆ ☆ ☆ ☆ ☆ ☆ ☆ ☆ ☆ ☆ ☆ ☆ ☆ ☆ 那個晚上,一夜無眠的人,並不只有她而已。 人總是被很多不必要的情緒所擾,例如對越是無法掌控的事就越是在意,而他現在正體驗了這種下由自主。 心煩意亂導致胡思亂想,胡思亂想導致無法成眠,明知蒙頭瞎猜到世界末日也不會有結果,卻還是無法不去揣度她可能有的反應。 不過,他沒料到的是,自己會一大清早就接到她的來電。 「你吃過早餐了嗎?如果還沒,要不要出來一起吃?我有話跟你說。」 於是他就這樣被約到了附近的早餐店。 見到她時,他訝然發現,臉色憔悴得像遊魂的人不只有自己……而老實說,這認知莫名的令他好過不少。 因為那代表,至少這一次,她有把自己的告白放在心上。 兩人點好了餐,坐在小方桌邊,熊貓眼對熊貓眼,氣氛有點沉滯。 店內人聲鼎沸,他卻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心情緊繃得像是在等待宣判的犯人。過了一會兒,仍不見她有動靜,他焦躁難安地耙耙頭髮,忍不住開口道;「你不是有話要說嗎?。」 「嗯……」她咬著吸管,皺了皺眉。「我在想開場白該怎麼說。」 他暗自深呼吸一次,安定心神,果敢道:「沒差,你直說吧。」 她看向他,點點頭,難得一本正經,語氣慎重地開口:「那麼,關於你上次的問題,我歸納出來的結論是:現階段,我大概還不喜歡你。」 那是什麼意思?明明是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前來赴約的,他還是很不爭氣地心頭一緊。「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什麼叫大概?」 「有點難解釋。」她抿抿唇,神情轉為煩惱。 「沒關係,你慢慢來,我很有耐心,可以等。」他雙手環胸,背倚著椅背,姿勢愜意,目光卻毫不放鬆地直視她。 「也就是說呢,也就是說……」她琢磨著該怎麼開口。「你對我來說……是個非常特別的人。如果我把你當成對象,那我很可能會喜歡你,可是我從沒把你當成對象,所以我也不知道那樣的感覺是不是喜歡。」 他心臟狂跳了兩下,因為那說明聽來不算壞。「你可以從現在開始把我當成對象。」 她卻搖頭道:「不,我想還是不要好了,因為我還是別喜歡你比較好。」所以,一直以來,她都下意識地將他排除在對像之外啊。 ……什麼?「給我一個理由。」他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懸崖勒馬,為時未晚啊。」她試著告訴他這件事的緊要性。「戀愛本身已經很麻煩了,所以至少從一開始就該挑個不那麼麻煩的對象。」 「我很麻煩嗎?」他神色未變,心情卻像暴風雨前的天空,烏雲密佈。 她歎道:「你也知道,我們兩家之間的關係很麻煩。」當朋友可以是兩個人的事,談戀愛到頭來卻不可能那麼簡單啊。 他不怒反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歡你。」 耶?想不到他會這樣直截了當地告白,她思緒停擺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摸著有點莫名發熱、亂哄哄的腦袋說:「可是……當朋友不是比較好嗎?我們最近也處得很好啊。成為男女朋友,不見得會比現在好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