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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秋風醉 又有風來襲,她縮縮肩膀,將雙手插入口袋,終於發現自己站立的位置似是下風處,於是向外跨了一步,順勢轉頭望向右側商家,打量這裡到底變了多少?那家早餐店是老樣子,書局還在,但換了名字,精品店改成雜貨店,轉角處隱約可見一個紅色招牌,啊,這個投注站肯定是新開的,他們畢業時樂透還沒創辦呢。 她隨口笑道:「反正也無事可做,乾脆去買張樂透好了。老天爺把我們困在這,說不定是想提醒我們遇水則發,勿失良機。」 是嗎?他不以為然。, 她甩甩手上的雨水,突發奇想:「不如我們各選幾個自己喜歡的號碼,合買一張,這樣就是兩人份的偏財運了。」 他滿腹心事,漫不經心地應聲好,不介意跟她一起殺時間找消遣,不過這並不代表他認同了她那過度理想化的解釋,因為他強烈認為,即使老天爺把他們困在此處真有什麼用意,也只是為了整他而已。 ☆ ☆ ☆ ☆ ☆ ☆ ☆ ☆ ☆ ☆ ☆ ☆ ☆ ☆ 「你知道嗎,我們合買的那張樂透中了一千塊錢耶!」 接獲她興奮的來電通知時,他已分不清老天爺那天究竟是在整他還是幫他。 這是一個天賜良機,他明白,但對於要不要妥善利用卻有所遲疑。他感覺自己像在泥沼邊緣,在離開與陷落之間徘徊,一切全在一念間。 如果陷下去,不會粉身碎骨,卻要花更多時間把自己拔出來,值得嗎? 理智和慾望在拔河,他無法否認,重遇以來,在她身邊,他的心慢慢恢復了原有的磁力,被她這塊磁鐵一點一滴吸了過去。 電話彼端,她接著又說:「那你什麼時候有空,我把你的五百塊錢拿給!小心右邊!」 她突兀的大叫嚇了他一跳,連忙問:「怎麼了?」 「沒,旁邊一輛車沒打燈就突然換車道,差點擦撞到我們。」 我們?他看眼手機的來電顯示,是她手機號碼而非她家電話。「你在外面?」 「嗯,我在我學長車上,他順路送我回家。」 送她回家?他不覺蹙了下眉,腦中自動產生聯想:「就是那個開跑車的科技新貴?」脫口問出,他才驚覺自己記得還真清楚。 「啊?」她似乎過了一下才想起來。「對,沒錯。」 他忽地不知是哪根筋受到刺激,在意識到之前,嘴巴就自顧自地開始說:「那五百塊錢不用給我了。你不是說要常保持聯絡嗎?最近有沒有什麼想看的電影,週末我們可以一起去,就用這筆錢來消費。」 「耶?這主意不錯耶。」她欣然應允。 於是他們很有效率地當場敲定,就在下個週末相約上電影院。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星期六,看的是部冒險動作片,電影結束,走出戲院時,她問:「怎麼樣,你覺得好看嗎?」 「嗯,不錯。」他不很熱烈地說,努力壓抑呵欠。 想打呵欠的原因並非電影無聊,而是睡眠不足。他剛復職沒多久,接到的工作量比預期要多,此刻其實該在家裡埋頭加班的,他卻像著了魔一樣硬要赴約,昨晚熬夜趕進度的後果就是電影一半都是用聽的。 她偏頭打量他,隱隱有所覺。「你是不是很累?」 他心中一凜,強睜眼皮說瞎話:「沒有。」 「朱皓音!」 突然有人叫她,他回眸見到一人朝他們走來。太好了,巧遇熟人嗎? 正慶幸可以趁機迴避這個話題,但在聽到她的稱呼時,他臉色不覺下沉幾分。 「咦!學長,你也來這看電影啊?」 「對啊,好巧。」 她笑著點點頭,沒有冷落隨行的他,站在兩人間主動介紹起來:「這是我大學學長。這是我國中同學。」 「你好。」對方向他露出無害的笑容,在他看來卻像笑裡藏刀。 「你好。」他公式化地禮尚往來。 她的大學生涯對他而言幾乎是陌生的。想到這個大學學長曾多少參與了自己所缺席的那段歲月,心情頓時不太愉快。不過最令人難以心平氣和的是,他們用電話約看電影時這傢伙也在車上,此時分明就是刻意跟到電影院來的,還說什麼好巧,太虛偽了吧! 他緊抿唇,無法對他擺出真誠笑臉,直到聽到有人叫了聲——「爸爸!」 那位學長先生回過頭去,笑著向後方揮手,他順著方向望去,見到一個年輕女人牽著一個女孩從廁所方向走來,這情景讓他有兩秒的嚴重癡呆。 爸爸?叫誰?下一秒,女孩撲到那位學長先生懷中,給了最具體的解答。 「皓音!」孩子的媽走過來,驚喜招呼。「上次在車上聽你跟人在約,我們正好臨時起意也來這看電影,還在想會不會這麼巧呢,想不到真碰到你了。」 他的思考回路就從那句「在車上聽你跟人在約」開始斷線,靈魂呈現半出竅狀態,以致後來發生什麼事都沒知覺,神智再次回到現實時,他們已走在街上,身邊只剩她一人,而她正拉著他的衣袖,一臉的擔心。 「你從剛才臉色就不太好耶,我看我們先回家好了。」 他一眨眼,方纔那可笑又可悲的記憶無可阻擋地倒灌回腦海,深感自己非常愚蠢的同時,他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一直在介意,而且是非常介意。 舉起右手摀住臉,他笑了兩聲,聲音分不出是悲是喜。 忘了是誰這麼說過——當一個人開始處處豎立假想敵時,就代表他已不可自拔了。可他還沒陷下去就已不可自拔了嗎?還是他早已陷落卻不自覺? 「你不是說,那個學長就是之前開跑車送你回家的科技新貴?」他忍不住問。 「是沒錯啊。」 「那你爸還說他在追你。」 她笑著搖頭。「你也知道,我爸經常不知實情就胡吹亂蓋。」 他按額閉目,暗自吸一口氣,問道;「那你當時怎麼不反駁?」 「那種情況下怎麼可以反駁!」她的表情活像他問了個奇怪問題。 事實上,他也的確是問了個奇怪的問題。所謂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攪局的人無論幫的是哪一邊,都只會先被撕成碎片作為前菜,所以他們倆向來深諳明哲保身之道,唯獨上次…… 「上次我被叫去修冷氣,你為什麼要跳出來幫我解圍?」 「嗯,因為你被他們圍攻得很慘啊。」 她搞錯方向了。「我的意思是,你幹嘛對我那麼好?」 「哎呀,那算得了什麼。」她笑著擺擺手,理所當然地說:「如果被圍攻的人是我,你也會挺身而出的嘛。」 「誰說的?」不知為何,她的篤定令他有點不快。 「不是嗎?」她微笑道:「像以前我把劉老師的豬籠草弄掉下樓,你還第一時間要幫我頂罪呢。」這就是充分的證明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是現在的你在我看來,並沒有什麼不同啊。」 沒有什麼不同?那只不過是她的錯覺造成的誤認罷了。 過了這麼久,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默默暗戀她多年不敢示愛的傻瓜,然而現在的他,卻怎會又墮入了同一張情網? 要解釋並非不能,也許是初戀特別使人難忘,也許是多年下來情根深種,需要更多時間才能完全根除,所以他的心才如此禁不起挑撥。說不定他潛意識裡正是明白自己無法應付,才會在之後刻意避不見面。 如今,再次傾心的自己該如何自處?他決定不要庸人自擾想太多,因為目前的局面久戰於己不利,他不能容許任何猶豫不決。 他確實已非當年的他了,而她也不該是當年的她,如果多年後的今天,她的反應依舊,那他會忍痛自我了斷所有妄念。 就當是青春記憶的反撲,這一次,正式且慎重地埋葬掉這段初戀吧。 趁著內心如此堅毅,他回過頭直視她,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開口道:「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她一愣,微愕於他忽轉嚴肅的語氣,感到事情似乎頗具嚴重性,頓時有點緊張起來。「什麼事?」 「記不記得高三結束那年暑假,我曾經說過,我喜歡你很久了?」 咦!怎麼忽然提到這件事?她睜圓了眼。「記得啊。」 「現在我要告訴你,那不是在開玩笑。」 「……啊?」他說得鄭重,她聽得茫然。新的訊息還沒傳輸到反應中樞,舊的記憶先告訴她:「可是、那時候……你不是笑得很開心嗎?」 「……」真是悲傷的回憶啊。「帶頭笑得很開心的人,是你。」 「我……」她愣愣道;「我以為那是個玩笑啊。」 「那不是。」多年後的今天,他終於親身解開了這長久以來的誤會。 「我說喜歡你,是千真萬確的——以前是,現在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