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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余宛宛    


  成勳奇握緊拳頭,瑟縮了下身子。

  「對不起……」她看著他痛苦的背影說道。

  「不用說了,我算是看清楚你了。」

  成勳奇走向他的房間,不想再看她一眼。

  方柏珍想也不想地上前,用力抱住他的腰,把臉貼上他的背。

  成勳奇咬牙切齒了一分鐘,拚命告訴自己不要回頭,但他還是回頭了——

  她眼淚不停地流著,哭到全身都在抖。

  「哭什麼哭!」他粗聲說道。

  「我沒哭。」外婆走後,她就沒在人前哭過了。

  「對,你沒哭,是我的眼淚噴到你臉上!」他低吼。

  她笑了,卻只笑了一下,又哭了。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哽咽地說。

  「不要為了她的自私,埋葬我們的感情。」他抓住她的肩膀,渴望著一次機會——一次讓他知道她在乎他的機會。

  「她很愛你。」

  「她只是得不到我。」提到紀薇,他臉色又是一沉。

  「這是她唯一的要求,我沒辦法拒絕。」

  成勳奇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方柏珍回看著他。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成勳奇轉身抓起香煙,大步走向陽台。「最後,替我轉告紀薇——每個人都該替自己的人生負責,不要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他啪地一聲重重關上陽台門。

  方柏珍站在原地,心亂如麻地看著他的背影,完全無法動彈。她不知道自己就這樣站了多久,直到他從陽台傳來的低吼驚醒了她——

  「滾!」

  方柏珍驚跳起身,像被人追打一樣地踉蹌走出他家門。

  只是,一關上門,她就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只能滑坐在門邊,一動也不動地坐著。

  成勳奇說得沒錯,紀薇是該替自己的行為負責,沒人該因自己的任性或悲慘而想要別人陪葬。

  但她沒法子像成勳奇那麼冷靜,因為她和紀薇認識了十多年,因為她看過紀薇因痛苦而恐慌的臉孔,知道紀薇現在有多麼地恐懼。況且,紀薇的爸媽都各自有家庭了,紀薇最能依靠的人只有她了。

  她還能怎麼辦?

  分手,真的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啊。

  方柏珍抱住雙膝,把臉埋進膝裡,悶聲痛哭了不知多久後,才扶著牆壁,搖搖晃晃地起身,絲毫不知道成勳奇的門口其實裝了監視器,更不知道他其實一直透過電視螢幕看著她,然後喝了個爛醉……

  第9章(2)

  隔天,被一通電話驚醒的成勳奇,在喝了果汁解酒、咖啡提神之後,直奔方柏珍住的地方;在確定她出門之後,他進了她家。

  細長雙眼仍是血絲且神色峻厲的他,面無表情瞪向躺在沙發裡的紀薇。

  「你……你要來……你要來怎麼不先打個電話。」紀薇立刻從沙發裡彈坐起來,努力地用長指梳理著頭髮,低頭側身就想往浴室裡走。「你等我一下。」

  「站住!我把話說完就走。你不用白費工夫整理儀容,你長怎樣我都不在乎。」成勳奇站在門邊,冷冷地看著她。

  紀薇被他看得瑟縮了下身子,緊挨著牆壁而站。「你有什麼事?」

  「方柏珍跟我分手了。」

  紀薇沒說話,心裡同時閃過喜悅和自我厭惡。

  「我很想給你兩巴掌,但你已經自食惡果了。」他冷笑道。

  「方柏珍都跟你說了?!」紀薇猛抬頭瞪向他。「她說過她不會說的!」

  「她什麼都沒說,是我猜到的。我做調酒師的這些年不是白做的,讓人恐慌的病還能有哪幾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成勳奇語氣冷若冰霜,因為唯有如此他才能不衝上前對著紀薇咆哮。「若不是你得了無法根治的病,她怎麼可能哭著來和我分手,怎麼可能自斷前途!」

  「你不用把自己說得那麼了不起。她和你分手,還不至於到自斷前途的地步。」紀薇立刻反駁,想為自己保留一點面子。

  「方柏珍的學長塗大飛今天早上打電話給我,問我方柏珍是不是因為我才準備要拒絕到日本私立大學當短期研究員的機會。」

  「她沒跟我說這個。」紀薇搖頭撇清。

  「對。因為她什麼都為你擔心,而你則是除了你自己外,什麼都不擔心。」成勳奇漠然地看著紀薇臉上的受傷神色,仍然不想對紀薇客氣。因為對紀薇客氣,就是對柏珍殘忍。

  「對!柏珍什麼都好!我就是什麼都不好!」紀薇大叫出聲,眼眶也吼紅了。

  「你的不好是誰造成的?你從小到大為你自己做過什麼嗎?我想沒有。你憑藉著自己是個美女,因而一路對人予取予求。」他瞪著她。

  「你走開!」

  「我原本就一點都不想留在這裡,我只是要跟你說——我跟她是分手了,但你還有一百次機會會用你去威脅她的人生,請你適可而止,對你自己負責,不要再連累她了。因為這些話,她一定不敢跟你說。」

  成勳奇說完,馬上轉身離開。

  碰!

  大門被重重關上時,紀薇雙膝一軟,再次倒進沙發裡。

  他憑什麼罵她?她生病了啊!她也不是故意要把自己的人生弄成這副德性啊!為什麼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就連柏珍不去日本這件事都要算到她頭上,這太不公平了!

  這樣不公平的人生,她活著做什麼?!他說她不對自己負責,那她現在就來對自己負責!

  紀薇勉強自己起身,洗了個久久的澡;她回到自己的家,換上最美的衣服,拿了一些東西之後,把車開到傑生曾帶她去過的一處能看到城市夜景的半山腰轉彎處。

  她在車上傳了簡訊給那些在傑生之後曾和她發生過關係的男人,以示她的負責。在傳完簡訊之後,她開了一瓶紅酒,喝了兩口之後,也傳了簡訊給方柏珍。

  接著,她微笑地打電話給成勳奇。

  電話才響一聲,他便接了。「何事?」

  「我現在正在看海……」

  「是要拿自殺來威脅我嗎?」

  紀薇沒想到他開口會如此辛辣,怒火一來便揚高聲音:「你不要惹我!我帶了很多我在各國買來的鎮定劑、安眠藥、肌肉鬆弛劑……」

  「你打來不就是要我去找你阻止你自殺嗎?你在哪?GOOGLE地圖找好後,拍給我……」

  紀薇聽見他聲音裡掩不住的著急,得意地勾唇笑著。她就知道他不像他所說的那麼無情,他還是在乎她的。

  也許,她該讓他再多擔心一點。

  吱——

  前方一聲尖銳的煞車聲嚇得紀薇猛抬頭。

  一輛失速的藍色小貨車正從山路上一路往下疾衝,且因為路勢關係,車頭正對準了她。

  「啊!」

  紀薇還來不及反應,她的尖叫聲已經消失在巨大的撞擊聲裡,她的紅色車子驀地被撞落到一旁的山谷,只剩下手機裡成勳奇聲嘶力竭的大喊——

  「紀薇!」

  當方柏珍接到警方電話時,她還是不敢相信此時躺在殯儀館冷凍櫃裡的屍體居然會是紀薇。

  但那確實是紀薇,車裡有著大量的鎮定劑和藥品,卻死於車禍的紀薇。

  方柏珍認得紀薇的臉、衣服、鞋子和所有的一切,可她不能接受紀薇死了的事實。

  方柏珍拿起手機,坐在外頭的椅子上,看著紀薇不久前發給她的簡訊——

  「成勳奇來找我談過了,我成全你們。」

  他們究竟談了什麼?為什麼紀薇的成全要用死來表現?那樣真的是成全嗎?

  鈴鈴鈴。方柏珍看著手機上顯示的「成勳奇」三字,但她沒法子接。

  成勳奇今天從她家離開後,就打了電話給她,說他去找過紀薇了。她當下頭皮發麻,在電話裡痛罵了他一頓。罵他多管閒事,罵他不懂得體諒病人的心情。

  他任由她罵完後,只淡淡地說:無論你罵什麼,他都不後悔告訴紀薇事實。

  結果呢?紀薇自殺了。

  方柏珍唇間逸出一聲嗚咽,但她咬住唇,忍住了。

  她要通知紀薇的家人、要聯絡葬儀社、要回去上班、還要回覆要不要去日本……怎麼會有那多事?

  她一人沒法子做那麼多事,她好難受……

  方柏珍把臉埋進雙掌之間,全身不停地抖著。

  手機不停地響著,她猜想是成勳奇不死心打來的電話,但她怎麼有法子告訴他紀薇已死的消息;她怕他聽到這個消息後,會自責他不該找紀薇談。

  鈴鈴鈴鈴鈴鈴……

  手機鈴聲持續地撕扯著她的心,當她痛到無法再忍時,接起電話,在聽到成勳奇的聲音後,流下了淚。

  「紀薇死了,我需要幫忙。」她說。

  一周後,成勳奇和方柏珍陪著紀薇的家人將紀薇的骨灰罈送入納骨塔。

  待身後事全都安置完畢之後,方柏珍和紀薇的家人擁抱告別。

  成勳奇自始至終都攬著方柏珍的肩,因為她一副隨時會昏倒的樣子。

  他開車載她離開,沿路上買了餐飲,塞了杯熱可可到她手裡。

  進了他家門,他替她張羅了一切,盯著她吃了點東西,就像這幾日一樣地掌管她住在他家時的衣食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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