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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裘夢    


  看她沒有接話的意思,他繼續道:「朕雖然身為帝王,但有時也身不由己,也有為難之處。」

  輕輕的歎了口氣,皇上自顧自地往下說:「你可以向朕提一個要求。」

  任盈月面露訝異之色,「要求?」

  「是,做為補償,朕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

  「那麼,」她頓了下,「就請皇上准許家父告老還鄉吧。」機會送上門,不要白不要。

  皇上為之一愕,「告老還鄉?」

  「是,家父是上了年紀的人,臣女不想他太過辛勞,辭官後回歸田園,臣女也好朝夕侍奉,讓兩老頤養天年。」

  皇上眉頭皺起。此時正值用人之際,像任御史這樣的清正之臣斷是不能放的。

  正琢磨間,殿外響起通傳太監尖細的嗓音,「皇上,丞相大人有急事奏稟。」

  任盈月微微蹙眉。他此時前來,硬生生壞了她的事。

  皇上在心裡歎了口氣,道:「詔陸相進殿。」

  陸朝雲進殿看到完好無損的任盈月時,不禁鬆了口氣,面上不動聲色地走至御前,「皇上,臣有緊急軍情需要與皇上商量。」

  「送任小姐出宮。」

  她忍不住最後爭取一下,「皇上,臣女的那個要求是否准奏呢?」

  「咳咳……陸愛卿,任小姐代父辭官,你看……」

  「皇上不可,此值朝廷用人之際,像任大人這般國之棟樑怎可於此時離朝?」

  陸朝雲當即否決。

  任盈月眉頭皺緊。果然被拒絕了。

  既知結果,她也就不做停留了,便藉機告退。

  然後,送她出去的太監狀似無意地說,陸相近來一直被皇上留宿皇宮,長公主經常過去探望。

  對此,任盈月只是苦笑,沒有表示任何意思。

  長公主輾轉透露她這些又有什麼意思,反正她已經是個下堂婦,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第5章(2)

  ***

  伸手揉揉額頭,任盈月幾乎想歎氣了。

  轎子沒有把她送回翠竹庵,而是抬到長公主的寢宮,現在公主殿下就坐在她對面怡然自得地喝茶。

  「臣女參見公主。」

  長公主沒有讓她平身。

  任盈月也沒有等她說平身,請完安便逕自起身。

  「你大膽。」

  「臣女本該直接被送出宮的。」

  長公主當下將手中的茶盞擲到地上,「你這賤婢……」

  任盈月冷冷睇了她一眼。

  她莫名背脊一寒,後面的話再也吐不出來。

  「公主若無事,臣女便告退了。」話一說完,轉身說走。

  「你……」長公主手指發顫地指著她施施然的背影,一口氣堵在心口。

  「公主、公主……」宮女太監慌了神。

  任盈月對身後的騷動置若罔聞,腳步輕快地步出公主寢宮,看到門外停駐的青色小轎,微微勾了勾唇角,走了過去。

  「娘子。」

  這下,任盈月是真的想歎氣了。

  麻煩為什麼就甩不掉呢?

  「盈月見過相爺。」

  陸朝雲眉頭為之一蹙,伸手握住她就往轎裡鑽,「起轎,去東宮。」

  「相爺——」聲音中止於他過分陰沉的目光。

  轎內狹窄,兩人無法並坐,陸朝雲直接將人攬坐到懷中。

  任盈月微微別開頭,沒敢出聲。

  他收緊放在她腰間的手,貼在她的耳邊以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你自請下堂之事我不追究,但別再自作主張。」

  「相爺此時應該送我出宮,而不是帶我去東宮。」

  「你只管聽話,其他的事不用擔心。」

  她皺了皺眉。

  陸朝雲輕哼一聲,又道:「這些日子朝事紛雜,我顧不上你,但你也給我安分一點。」

  任盈月不以為然的抿抿唇。她自認一直都很安分。

  一直到東宮兩人都沒有再交談。

  下了轎,陸朝雲依舊毫不避諱地握著她的手,領她往裡直走。

  一路上,兩人收到不少宮女太監的側目。

  「臣陸朝雲求見太子殿下。」

  「太傅。」飽含驚喜的童音從帷幕後傳來,然後一個跌跌撞撞的腳步聲響起。

  「太子——」他的聲音染上一絲驚慌。

  任盈月忍不住抬眼看去,一時睜大了眼怔在當場。

  一道包裹在明黃衣飾中的小小身影,邁著粗短的腿,搖搖晃晃地朝著陸朝雲撲來,光看就讓人替他捏了把冷汗。

  這便是當朝太子?

  好小!

  恐怕連三歲都不到。這一刻,任盈月突然明白為什麼晉安王會起兵謀反。

  「太傅。」太子軟軟糯糯的聲音帶著惹人憐愛的撒嬌,狐疑而充滿戒備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陌生女子身上。

  陸朝雲在她開口前出聲,「這是臣的妻子,左督御史任清源的女兒。」

  任盈月蹙眉。

  「平身。」

  「謝太子。」

  太子抱著陸朝雲的脖子好奇地打量她,一雙黑漆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的,讓人看了便油然心生憐愛。

  「娘子,你抱一下太子。」

  看著幾乎是強塞進自己懷裡的小太子,任盈月忍不住又朝始作俑者看去,「相爺——」

  「太子今年尚不足三歲,只有三位皇姐,並無其他兄弟。」

  她眨了眨眼,心中恍然。他的話像是沒頭沒腦,其實已經把太子如今的處境說得十分清楚。

  年幼,無兄弟,太子是當今皇上的獨子,如今皇上病重,太子如果有個萬一,後果必將無法估計。

  「如今皇宮有兩位娘娘懷有身孕。」陸朝雲又補充一句。

  任盈月眸光微閃,看著懷裡粉雕玉琢的小太子,心中不由得一軟。只怕如今想他死的人更多了。

  陸朝雲站在她的身邊,繼續低聲說:「太子年紀小,皇后又病重,如今除了侍衛與近侍大太監,無人照料。我近日便是留宿東宮陪伴太子,你試著看看能不能幫我照看他一下。」

  她的目光頓時狐疑起來。

  他臉色有些愁苦地歎道:「如今除了皇上、皇后與我,太子不相信任何人。」

  她明白了,皇上皇后皆病重,他又國事纏身,太子當下便落了單。

  可是……任盈月的眉頭蹙緊。這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呃……太子睡著了。」陸朝雲的聲音難掩驚異。

  她低頭一看。果然,太子在她懷裡睡著了!眉頭霎時益發鎖緊了。

  他終於鬆了口氣。本來沒抱太大希望,現在這樣實在有些讓人喜出望外。

  「如此,便有勞娘子了,為夫還有事要忙,你便在這陪太子吧。」說完,不待她反應,陸朝雲直接轉身離開。

  太子寢宮內,任盈月抱著熟睡的太子默然無語。她覺得自己好似接到一個燙手山芋,還是個甩不出手的燙手山芋。

  ***

  「師娘。」

  軟軟糯糯的嗓音很容易讓人心溫軟,可是,這聲音落在任盈月的耳中,卻是說不出的無力挫敗。

  一個連話都說不太清楚的小奶娃,卻是除了皇帝之外,天下最尊貴的人。

  同樣,也是最危險的人。

  這幾天,試食的小太監死了好幾個。

  而且就像陸朝雲說過的那樣,其他人拿來的點心食物太子一律是不動的,即使太監試吃過,也不會,總是眨巴著他那雙黑漆明亮的眼睛窩在她的懷中,認真又信賴地看著她。

  她想自這泥沼中脫身,可憐那日陸朝雲離開後便一直沒再出現,可想而知,如今朝局一定非常的亂。

  心中歎了口氣,任盈月輕啜了一口水,然後拿著杯子喂太子喝水。

  身處這樣危機四伏的地方,即使面對著滿園春色也是無心賞玩……

  「老臣參見太子。」

  聽到這個不算陌生的聲音,她側目看過去。

  姜太醫微微一笑,「見過相爺夫人。」

  任盈月的嘴角頓時細微的抽搐一下。

  仔細為太子號過脈之後,姜太醫捋著鬍鬚滿意的點頭,「太子近來身體調理得甚好,相爺夫人當居首功。」陸家小子把她塞來東宮也算是誤打誤撞,以她之力護得太子周全不是難事。

  深藏不露,等閒識不破,與那些牛鬼蛇神鬥上一鬥,倒也不算為難她。

  「這些藥夫人留在身邊備用。」

  看著他遞過來的那隻小瓷瓶,任盈月心中瞭然,什麼也沒說地收到袖中。

  「老臣還要去照看皇上,先行告退了。」

  「太醫慢走。」太子有模有樣的點頭。

  每當這個時候,任盈月的心緒總是很複雜。明明是個小奶娃啊……

  「長公主駕到。」

  她幾乎想長歎出聲了。這陰魂不散的長公主!

  雙方見過禮之後,太子仍舊窩到任盈月的懷中,看著自己的姑姑不說話。

  長公主的目光直直地落到她身上,含針帶刺,口氣更是壓抑著一股怒火,「你真是好手段,竟然賴在東宮不離開。」

  任盈月微笑不語。

  「以為有太子護著,本宮便拿你沒有辦法嗎?」

  「臣女從不敢做如是想。」她給了她明確的回答。

  長公主臉色一沉,「挑釁皇家威嚴,你好大的膽子。」

  「臣女不過實話實說罷了,況且也算不得挑釁皇家威嚴,臣女自認並無哪一字哪一句有違律例或者言辭失當。」

  「你——」

  任盈月雲淡風輕地笑著,拿著桌上的柑子剝了,一瓣一瓣地餵著太子。

  長公主看著眼前這一幕,心火越燒越旺,「把太子給我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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