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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蘭京    


  「不過沒關係,我來彌補這個遺憾。」他深深望入她的眼瞳。「迪琪,生日快樂。」

  眾人一片歡呼乾杯,祝福這對甜甜蜜蜜的准新人。主辦單位也按宇丞事先溝通好的,及時送上奢華氣派的大蛋糕,為她慶生,同時宴請與會者。

  不,別做這麼虛假的事。

  他倆並沒有像宇丞演的那樣濃情蜜意,這贈禮再名貴華麗,對她而言也形同枷鎖,捆綁她的自由。

  「宇丞我——」

  「妳今天好美。」令他為之心醉。她的格外嬌艷,全是因為他、專為他。

  他一直以來都知道她刻意低調的美麗,也一直喜愛著她聰慧卻又內斂的優雅氣質。她不是單薄的溫吞怯懦,而是不喜歡在不必要的事上跟人爭。但她對事情很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徐緩分享時老是遭人打斷,不符這世代急切表態的特質。

  她的修養、深度、性格,深深契合著他的理想。但他沒有想到,她的美與堅持,會持續增長到愈來愈鮮明,再也無法被她掩藏。

  一如她今夜的驚艷耀眼。

  金色亮織的細肩帶小禮服,V領雖挖得很深,卻巧妙合宜地不露任何溝影,只微現其間驚人的白嫩。梳得高高的蓬鬆髮髻,幾縷特意垂落的大鬈髮絲,充滿慵懶而華貴的嫵媚,全然流露纖美動人的後頸曲線,一路展現到裸裎的滑膩背脊。

  如此高明卻典雅的性感呈現,已夠教在場男士酣歎迷戀,但她的另一項嬌媚,才是真正勾魂攝魄的關鍵。

  她肌膚的細緻瑩透,完美到不需要再讚美,然而今晚的雪嫩上卻泛著淡淡紅潤。由嬌麗的瞼蛋,嫣紅瀰漫至胸口,強烈對比著一身白皙。也許是她急急趕來的倉促,也許是不熟悉這種社交歡宴的緊張,這些合理的詮釋,都無法取代他們被她所刺激到的原始本能。

  她妖媚有如歡愛過後、情慾飽足的憨艷美人,慵懶蕩漾著濃情未散的餘波。激切、輕喘、躁熱、渴望,加上她豐厚卻極其小巧的雙唇,晶瑩微啟時,紅艷欲滴,似乎在乞求著什麼,挑戰著男人的意志力。

  許多相機忘情地獵捕著,從她一進派對就沿路攫取,貪婪於這綺麗的景象。她愈是惶惶閃躲,愈是惹動人們追捕的慾望。

  「宇丞,我想把話講明——」別再誤導大家了。

  「我聽,我會聽的。」幸福盈滿他彎彎的雙眼。「但是現在我只想吻妳。」

  「別這樣。」不要作戲給人看。「我不喜歡!」

  「給他們拍到這個畫面後,我們就走。」

  他的耳語有效地控制住她的焦躁。儘管她百般不願,卻更不想留在這裡繼續折騰自己。她想走,想盡快脫離這裡。可是……

  為難的小臉,只好乖乖不再閃避,全憑宇丞安排。

  她的心思,與他的理解,天差地別。眾人的喜悅、她的溫順、甜蜜的氣氛,讓他沉醉在錯誤的判斷裡。這一吻,給了他致命的打擊。

  由於角度的關係,絕大部分的人都以為宇丞正以唇品味著他美麗的新娘,歡笑鼓掌。迪琪卻非常清楚,沒有,宇丞沒有吻上她,而是怔在她唇前,沒有動靜。

  他們距離太近,讓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知道他秀逸的笑容凝結了,化為沒有表情的表情。

  怎麼了?

  正如宇丞所說,做做樣子滿足一下大家的期待,就可以順利脫身。時尚派對裡多的是新鮮花樣,他倆也不是主角,不過是戲外之戲。錦上添花熱鬧一陣,也就夠了,不會留人。

  宇丞載她回家的路上,不發一語,氣氛膠著。她則陷入一個人的世界中,思索著這一切的不對勁。

  原來宇丞是開家裡的另一台保時捷赴宴,而平常開的那台車則暗中被君士駕走。其中的關鍵人物,是潔兒。潔兒竟利用她去取那套手工西裝,企圖夾帶畫作出境。現在東西落在君士手上,逼得潔兒不得下乖乖聽他擺佈。

  這整件事起初與她毫不相干,現在卻將她牽扯得愈來愈深,使她不得不正視問題的核心——

  那究竟是怎樣的一幅畫?背景居然這麼複雜。

  若是呂小姐有其他的困難,也可以聯絡我,不用客氣。

  啊,對了,那個人……潔兒的男朋友。她忘了那個人叫什麼名字,但好像有留名片,卻又想不起來自己收哪去了……

  「迪琪。」

  她呆眨雙眼好幾回,才意識到隔壁的駕駛座有人,正在喚她。

  車都已經停在家門口了,她卻還在恍神。

  「關於婚事——」

  「我會盡快跟舅舅聯絡,也會親自跟我爸媽解釋,請他們傳達婚禮延期的消息!」她急急搶話,盡量不看宇丞,免得立場鬆動,但腿上的兩隻小手慌亂糾纏,不知如何安置才好。

  從始至終,她的要求都很一致。

  「我為我先前的草率道歉,不該隨口說什麼我想早點定下來的話,造成大家這麼多的困擾。」

  她不能再逃避下去,否則只會帶來更大的傷害。

  「有必要的話,我會和長輩們到你家,向董伯伯和董媽媽說明,這件事完全是我的問題——」

  「我們要多出席捧朋友們的場。」

  宇丞輕柔的低語,怔住她的匆促交代,愣愣轉望他的凝眸。

  他在說什麼?

  「下個禮拜,黛西的夜店要辦開幕酒會,我們也去露個面吧。」

  她無法理解地呆瞪他,不曉得對於宇丞一直以指背撫摩她臉蛋的親暱舉止,該怎麼辦。他應該……有聽懂她剛才的話吧?那為什麼會是這種反應?

  「我們捧別人的場,別人才會捧我們的場。」多麼嬌嫩、多麼尊貴的小女人。「我不想讓婚禮只充滿著雙方家長的人脈。我們也有自己的朋友要邀請,因為這是我們的婚禮、我們的日子,而不是替長輩們幫襯的道具。」

  宇丞?

  她這才開始緊張,心臟躁動,渾身冒出的卻是冷汗。

  「我們如果態度開放一點,那些朋友們都會很樂意來鬧場的。」炒熱氣氛,讓長輩們莫可奈何。「像是要我用妳的高跟鞋喝酒啦,或被伴娘們惡整,罰做一百個伏地挺身之類的,我都可以配合。」

  「等一下,宇丞。」她竭力制止他恰然編織的美夢。「我們不會舉行婚禮,這件婚事會被擱置下來——」

  「還有,我們也該準備選禮服了。妳會想拍什麼樣的婚紗照?」

  「宇丞!」難道他聽不見她說話的聲音嗎?「沒有婚禮、沒有禮服、沒有婚紗照,因為我不會跟你結婚!」

  這已經講得夠清楚了吧?

  「婚前籌備的細節會很繁瑣,所以妳的不安,我很能理解。只要捱過了這段混亂期,我保證會讓妳回到原來的安穩。」不再有這些紛擾。

  如果是以前,這會是她最渴望的生活。但現在,只因為一個人的出現,全面顛覆。

  她甘願跟他一起流浪、甘願跟他一起冒險、甘願跟他一起淪落、甘願跟他一起奮鬥,過著亂七八糟的生活。她到現在才明白,原來她真正渴望的不是空洞的安穩、表面上的安穩,而是渴望有這麼一個人,可以讓她的心安穩。

  「迪琪,我知道妳在米蘭那段時期一定出了什麼事。」

  她猝然抽冷,盡量不動聲色。

  「但是那都過去了,妳終究得回到平常的生活,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他在駕駛座上側身面對她,溫文地好言相勸。他知道,對迪琪不能說重話,她對粗暴的言語有本能性的反抗,根本不會聽進去;她有她的倔強。

  「妳或許還陶醉在旅行的浪漫情懷裡,這之外卻有很多醜陋的現實面。醒醒吧,現在就回到原來的世界,起碼還可以保留一些美好的回憶。再沉溺下去,只會使妳受傷。」

  她蜷著左手,擱在時啟時抿的唇前,倉皇不定。

  「趁著籌備婚禮的事,把妳的心也調整回來吧。」

  纏綿的呢喃,分外刺耳。

  「你既然、既然都已經知道,為什麼還能若無其事地談婚事?」她急到結巴,簡直匪夷所思。

  他的凝眸漸漸疏冷,話語依舊輕柔。「我們是什麼環境長大的?面對這種局面,不若無其事行嗎?」

  她無言以對,垂下落寞的小臉,沒有力量反駁。

  宇丞的父母表面上是社交界典型的完美夫妻,實際上是礙於豪門家規、無法離婚的一對陌生人。而她父母呢?當年父親癡癡追求母親的佳話,如今看來像笑話。父親對母親最大的尊重,就是不給情婦名分。但除了名分外,什麼都給,包括登堂入室,住進家裡來。

  她受不了爸這種荒謬的做法,住到阿姨家去,媽則看似泱泱大度,毫不在乎,其實動不動就嚷嚷這裡病那裡痛,三天兩頭地去住醫院,彷彿住飯店。

  她明白媽是想讓大家多關心她、注意她,結果卻只是媽一人陶醉的孤單戲碼。爸根本懶得理她,也不曾探望。

  去醫院探望媽、聽媽發牢騷,已經成為迪琪生活的例行公式。媽太愛爸了,愛得好卑賤、好淒涼。當年苦苦追求她的那個男人,早就煙消雲散,她卻還在緬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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