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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蘭京    


  而她自己呢?

  靜靜的沉思中,宇丞持續溫柔地以指背摩挲她臉旁,特別留戀她耳下的某一處細嫩,反覆撫揉著那隱密而親密的——

  吻痕。

  他早覺察到敵手的存在,只是沒料到對方會如此野心勃勃,公然向他下戰帖。原以為,那不過是段旅行中的玩玩,玩過也就算了,可是對方竟來真的,擺明了就是要拿走他手中的迪琪。

  而迪琪呢?她根本玩不起。她原本就不是那種女孩,從小安於待在被保護好的圈子裡,並不覺得有什麼需要叛逆、或值得反抗的。她認為真正值得挑戰的是觀念,其他層次的爭鬥都太膚淺,不值得浪費心力。

  她確實適合走哲學路線,也難怪她不太愛表達意見,而愛沉溺在自我思考的空間,建構著深邃而精緻的靈魂。

  他對心靈粗糙的時尚名媛深感疲倦,再美麗也提不起勁。迪琪是他好不容易尋覓到的理想,可以救他脫離庸俗的現實纏累。但他沒想到,他的救贖會遭人搶奪,蠻橫至極。

  「我去跟設計師約時間,這一兩天就去看婚紗吧。」

  這麼快?「宇丞,這件事還是——」

  「如果有必要,可能得從國外調貨,會需要一些時間。」他怡然淡道,同時撥打手機。「我們家這陣子很忙,金管會一直盯著我們調查,巴不得把我們全移送檢調單位進一步偵辦似的,很煩,所以可能得請妳來配合我的時間。」

  「為什麼不——」

  「因為涉嫌內線交易。」

  他以俊雅的笑靨,打斷她趁機延後婚期的企圖。

  「迪琪,我不在乎暴露我們家比較不光彩的一面給妳看,但是妳呢?妳在不在乎?」

  言下之意,在這種局勢下,她若以無限延期來中止婚約,形同見風轉舵;看到別人家的產業有些鬆動,馬上撇清關係,隔岸觀火,另外追求自己可靠的幸福。

  她已被夾殺在宇丞徐緩收緊的佈局中,進退不得。

  怎麼會這樣?

  錯愕之際,宇丞已透過手機和設計師喬好時間,進展迅速。

  「就這麼說定了。」他啪地一聲合上手機,欣然望向她的惶惶不知所措。「明天我會派人去妳公司接妳,一起去挑婚紗。」

  先斬後奏,免得老人家和三姑六婆們又來湊熱鬧、瞎攪和。

  如此緊要關頭,他勢必派出親信,嚴密監護。

  當宇丞所派的人,來到父親的公司接送她時,她整個人嚇怔了——

  「妳好,呂小姐。」

  那人漾著熟悉的笑容。彷彿她在迷宮中轉了個彎,赫然發現自己又回到原點。

  「我姓順,宇丞派我來接妳,去設計師那兒看婚紗。」

  第八章

  她的前途,和眼前壅塞的台北車陣一樣,迷亂又動彈不得。

  宇丞深情而周嚴地層層防衛著她,天羅地網般地設下無形的牢籠,將她密實地捏在掌心,沒有絲毫縫隙可以掙脫。

  可是真正讓她害怕的,是宇丞隱匿的獨佔欲。他似乎非常享受擁有她的感覺,卻不在乎她的感受。

  但她並不想被他擁有。只是這反覆不斷的聲明,始終不被他接受。

  「宇丞個性再好、修養再好,他仍是個少爺。」姓順的如是說。「少爺們是很難伺候的,加上主僕尊卑的價值觀作祟,他會把很多優勢視為理所當然,認為別人對他的付出本來就是應該的。」

  她沒想過這些,但好像確實如此。

  「所以他要是失去了妳,恐怕會有意想不到的後果。」

  怎樣意想不到的後果?

  他笑笑。「妳還好,反正有人會護著妳,我和……其他人就沒這麼幸運了。」

  這個其他人是誰?潔兒嗎?

  「不是,她還不夠那個份量。」

  那他和宇丞又是什麼關係?接連幾次和造型設計師的洽談、挑選、甚至禮服的量身、打版和修身,都是他代替宇丞出席,監督進度。

  宇丞太忙了,家族事業面臨的風波,顯然超出了大家原本的預期。所以他只能將自己手中掌握的寶貝,暫且交由這姓順的看顧,全權委託。

  「宇丞以為自己翅膀硬了、以為不需要我在事業上的輔佐了,才會作出這種錯誤的決定。」

  什麼錯誤決定?

  「董家的這場危機,他是解決不了的,我才解決得了。但他卻刻意把我擠出核心的決策團隊,叫我去當大小姐的保母,陪著訂製婚紗、挑選禮物。」枉費他這些年在金融市場上開疆辟上的汗馬功勞。

  「你跟宇丞究竟是什麼關係?」

  「不如問我跟董家究竟是什麼關係。」呵。

  她不安地坐在豪華房車後座,透過後照鏡的反影,與正在開車的他互視。

  這個人……最多不超過三十五、六歲,是個讓人看了覺得很舒服的男子,氣質極佳,沉穩老練。但為什麼會對她發這麼膚淺的牢騷?太突兀了,感覺有些刻意,像是在下餌,企圖誘導她什麼。

  「呂小姐對金融領域頗有接觸,應該聽過『十八·順』吧。那就是我,我姓順,名十八。」

  迪琪大愕。她早有耳聞十八·順在房地產基金及避險基金的高明操作,但沒想到所謂的十八·順不是一個集團,而是一個人。

  「不用懷疑,這就是我的本名,不過跟什麼麻將啦賭牌的意義毫無瓜葛。」他悠然自嘲,似乎早已習慣被人庸俗化的曲解。「我是第十八代,所以叫十八,意思就這麼單純。」

  「是……十八代的什麼?」

  「奴才。」

  她一時沒會意過來,還以為他又在自我解嘲,乖乖等著下文。

  他好笑。「用比較現代的理解方式,就是我有一位長期僱主,主導我的一切行動。但是我的一切專業養成,也完全是靠他供應及培育,所以是相當綿密的關係。」

  「董家聘雇你多久了?」

  「董家不是我的僱主。我的僱主位分比董家更高,是他把我派遣到董家,負責把這個三流望族搞成一流財閥。」

  比董家更高的位分?派遣他到董家?

  是指先前政府高層指派新任官股董事介入宇丞他們家族事業嗎?或者是來自財政部的單線作業?

  「呂小姐別把事情想得太複雜。」或者應該說,她的想法實在太單純。「總而言之,我被我主子派到董家,負責扶持這一窩阿斗。不論我個人意願如何,都得順服我主子的命令,為董家做牛做馬。」

  等於是把一台賺錢機器送進董家。

  「那你應該算是宇丞的教父了。」指導並協助宇丞操作家族事業。

  他自後照鏡凝睇她好半晌,情緒神秘難辨,但已不再有方纔的閒散。

  怎麼了?他在不高興什麼,還是……

  「謝謝呂小姐這麼看得起我。」

  她有點莫名其妙。這不過是很客觀的就事論事,並沒有在特別看得起誰。

  「我被派到董家的這十年來,在他們眼中的地位不曾高過一個奴才。」

  她怔然無語,尷尬萬分。她也沒想到,帶領董家團隊將法人金融業務獲利連年衝上高峰的戰將,竟淪為她這幾日籌備婚事的司機兼長工。

  「我想……宇丞他是把重要的事交給重要的人來辦,所以才會……」

  掰到一半,牽強到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

  「宇丞和他的家人在判斷上犯了要命的錯誤,但我已不想再多管閒事,去替他們擦屁股、收爛攤子。」

  她尷尬地瞥望後照鏡,只見他回眸專注在路況上。

  「當下屬嘔心瀝血、拚死拚活帶起業績時,做上司的不覺得這是下屬的功勞,而會認為是上司自己厲害。這種過分高估自己的狀況,在他們面臨危機處理時,會死得特別慘。」

  「你的僱主不就是特別派你來協助董家嗎?他會許可你這樣袖手旁觀?」

  「當然不會。」呵。

  「所以你是在惡意地企圖使自己遭到解雇?」

  「呂小姐真是聰明。」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想跟呂小姐談個交易。」

  「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你可以直說。」

  「謝謝妳的好意,但我不想欠妳人情。」

  「那你所謂的交易是……」

  「把潔兒托妳帶的那套西裝,連同裡面藏的畫,一併交還給我;我帶妳去見魏君士。」

  她像是突然被落雷擊中,完全地震驚,僵凝不動。

  這是她致命的弱點、最禁不起考驗的要害。她好想見他,好想好想,常常迫切地拿著手機要打電話給他,卻不知道他的號碼。偶爾看見媒體報導財經消息或名人八卦照片中,焦點外的角落中隱約有他的身影,她就會像犯了癮一般,好欣喜又好痛苦,好失落又好滿足。

  她被迫與他隔絕,受到嚴密監護,不曉得他有沒有來找她。如果他有來,會不會對他們之間感到絕望?如果他沒有來,對她來說才是更深的絕望。

  她被困住了,怎麼走都找不到出路,深陷在這巨大的迷宮中。她好害怕,會不會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會不會再見到時,她已是別人的妻子,他們之間永遠沒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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