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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黑潔明    


  她那模樣,是人看了都心疼。

  蘇小魅心一抽,差點就要走過去扶她,可刺史大人瞬間站了起來,一腳就踩在他靴上。

  「唉啊。」刺史大人指著那仍有土鏟出來的墳,道:「蘇將吏,你替本官上去瞧瞧,看是挖到哪啦?」

  那王八蛋一腳踩得極重,但也讓他清醒過來。

  他握緊了拳,強迫自己轉身,刺史大人這才移開了踩著他的腳,故作好奇的朝那墳頭上張望。

  圍在旁觀看的小老百姓們,當然也就跟著張望了起來,試圖想看見什麼。

  蘇小魅爬上了墳頭,這回四支鏟子一起,又是在白日,挖墳的速度極快,他上來時,那墳已被挖開,幾要見底了。

  突地,鏟子敲著了棺,揮汗如雨的官尉抬起了頭,瞧著他道。

  「見棺了。」

  他點點頭,道:「小心點,將整座棺槨挖出來,抬至大人桌案前。」

  「是。」四人齊應,加快了挖墳的動作。

  在多人的幫忙下,他們擴大了洞口,不一會兒,那棺槨整個被抬了起來。

  寒風呼呼的吹,人們在山上張望,如風中林葉般騷動著。

  「出棺了,快瞧啊!真是要開棺驗屍啊!」

  「開棺了嗎?是開始驗了沒啊?」

  「還沒、還沒,才在抬棺呢!哇,那棺好大啊!」

  沒有理會人群的喧嘩,刺史大人照坐在他椅上。

  遭人動了祖墳的魏嚴臉色沉重,恨恨的瞥著一旁臉色似變得更加慘白的白露,蘇小魅沒敢再瞧她,只幫忙抬著那巨大的棺槨至桌案前,然後退開。

  刺史大人見了,瞧著魏嚴問:「魏大人,此棺是否為你家兒媳之棺?」

  「自然當是。」魏嚴沉著臉說。

  刺史大人聽了,再瞧向那犯婦,道:「白露,本官再問你最後一次,這棺中之婦,可是你下藥毒死?」

  白露心中忐忑,萬分緊張,她真的很怕,怕事情會有差錯,她瞧著那遠遠看著她的蘇小魅,他的神情冷漠,但那雙明亮的眼,萬般溫柔。

  她相信這個男人,她真的信他。

  所以,她吸了口氣,看著那教人不安的刺史大人,道:「不是。」

  這句話,萬分篤定。

  魏嚴的臉色,出現了些許的不確定,可刺史大人,已抬手教人開了棺。

  執刑問事們,拿出鐵鍬,撬開了在外的棺槨,顯露出其下雕功精美的棺材,然後再接再厲的,小心將其下的棺蓋,也跟著撬開。

  當棺蓋被抬起,所有的人皆屏息以對,有人為了要看清楚點,甚至爬上了樹。

  就連幾位縣丞,也不禁好奇的拉長了脖子,試圖想看清棺裡的情況,那負責開棺的幾名執刑問事,更是忍不住往棺裡瞧去。

  可下一瞬,一股腐敗臭氣混著香料味,沖天而來,立時教人聞之欲嘔,退避三舍。

  執刑問事們,紛紛掉過頭去,有一個還忍不住跑去吐了起來。

  原來,雖這時天冷,但這少夫人四月前下葬,多少還是會有些腐敗。

  執刑問事們的模樣,教遠處的人雖沒聞到那味,卻也有人忍不住跟著乾嘔了一下,像是自己人就在棺材旁一般。

  縣丞們,紛紛掏出了手絹,搗住了鼻子,就連魏嚴也受不住那味,跟著往後退了一步。

  倒是刺史大人站了起身,把袖一甩,走了過去,悠哉的喊著。

  「魏大人——」刺史大人在棺材旁停下,瞧著又退一步的魏嚴,道:「麻煩你過來一下,認一認這是否你家兒媳。」

  魏嚴不得已,只好憋住了氣,上前瞧著棺中之人,那髮型臉面確是他家兒媳,身上穿的也是當初下葬的衣裳,衣下的雙手戴滿了金銀手鐲與戒指,腳上的繡花鞋也一模一樣。

  就那味,噁心至極,香臭交混,直衝心口,似隨時要染上了身。

  他匆匆看一眼,就朝刺史大人點了點頭,然後迅速退開。

  棺材邊,瞬間就剩兩人,一是刺史大人,另一位便是蘇小魅,他倆站在棺材兩旁,似對那味毫無所覺。

  「仵作。」蘇小魅神色自若的喊著。

  早等在旁的仵作,快步上前,「大人。」

  「拿銀針驗一驗她的喉嚨與胃腹,看看是否有毒物反應。」

  「是,大人請稍等。」仵作說著,打開背來的工具箱,抽出兩根長銀針,俯身在棺材邊蹲下,往那已半腐的屍身喉上紮了一針,又朝那胃腹所在之處,紮了另一針。

  這下,立馬要見真章了。

  所有一干人等,全部屏住了氣息等著,就蘇小魅瞧著一旁也沒遮鼻的白露。

  白露愣看著他,小嘴半張,滿眼都是困惑。

  他朝她眨了下眼,方拉回視線,看仵作驗屍。

  待得時間夠了,仵作將第一根銀針抽出,喉上那針,銀白雪亮,半點毒物反應也無。

  仵作還沒開口,刺史大人已經看著那銀針喊著:「唉呀,沒毒啊。」

  「是的,大人。」

  仵作說著,將銀針展示給週遭所有的人看,引起一陣騷動。魏嚴臉色一變,心生不甘,匆匆又再上前來到棺邊觀看。

  「瞧瞧另一根。」刺史大人擺擺手,催促著:「說不得喉中沒有,胃裡有呢。」

  仵作小心將第一根銀針擱在一乾淨布巾上,抽出了另一根銀針。

  這一根針,沾了些血水濃液上來,帶著更多噁心的味,魏顏看之欲嘔,仵作將穢物擦去,其下銀針同第一根一樣,沒有半點毒物反應。

  「魏大人,這也沒毒呢。」蘇小魅瞪著魏嚴說。

  剎那間,人們吵鬧了起來,爭相要看場中情況。

  刺史大人瞧著魏嚴說:「你怎麼說啊?」

  魏嚴老臉一沉,以袖搗著口鼻,指控道:「大人明察,這世間毒物甚多,當有銀針驗之不出的毒,一般人等,不會曉得,可應天堂為藥堂,犯婦白露定知何毒能藥人至死。這只更證明了,此婦便是兇手。」

  哇,這老狐狸真讓他見識了什麼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了!

  「魏大人說的也是。」刺史笑著輕拍起手來,回頭瞧著那仍杵在棺旁的蘇小魅,「蘇將吏,你還有話說嗎?」

  蘇小魅瞧著那刺史與那無恥的魏嚴,只泰然自若的回過身,朝那恭恭敬敬垂手而立的仵作問道:「仵作,這狀況,你還可用別的方法,察明辨識其死因為何嗎?」

  低頭垂手的仵作,瞧了那魏嚴一眼,方道:「回大人,小人方才驗屍,便已知此婦死因為何了。」

  仵作此言,讓眾人為之一驚。

  刺史大人更是雙眼一亮,「你知她何故而死?」

  「回大人,小人方才出針,須得輕觸屍身,因此發現——」

  一說到專業知識,仵作抬起頭來,俯身至棺內,指給刺史大人看:「此婦喉骨已斷,喉上殘留有指印血瘀,雖已被粉遮住,但小人察覺有異,已斗膽擦去其膚上白粉,發現此血瘀當是生前遭勒。」

  刺史大人煞有介事的俯身探看,邊看邊點頭。

  仵作伸手指著棺裡再道:「大人請瞧,其頭骨這兒右側凹陷,肋骨亦斷數根,這兒雙手指節皆有毀損。大人再瞧她左大腿這兒,略略錯開了,這是因方才抬棺震動,挪移了些,可咱們人這兒的腿骨是整根的,會這般變形,必是腿骨已斷。大人若有需要,小人可將其剖開,便能看見其下斷骨。」

  仵作抬起了頭,瞧著刺史大人,和那臉色蒼白的魏嚴,朗聲道:「根據小人多年經驗,此婦應是被人經暴力毒打之後,勒喉敲腦致死!」

  什麼?!

  這驚人宣告,立時將案情大翻轉,再次教所有人為之嘩然。

  魏嚴更是嚇得臉色發青,踉蹌連退數步。

  刺史大人直起了身子,負手揚眉再問:「仵作,此婦當真是被毒打而死?」

  仵作不慌不忙,只是看著刺史大人,信誓旦旦再道:「大人若需更多證據,請允小人為其解衣剖腹,其膚上必有瘀,腹中情況,恐早因重擊而爆裂。」

  刺史回首瞧著魏嚴,然後挑起了眉,「魏嚴,你家兒媳怎不是被毒死,是被打死的?」

  蘇小魅在這時,雙手抱拳,趁機道:「大人,應天堂白露先前在湘陰縣衙裡,提及其曾為魏家少夫人看診長達半年,少夫人曾有六回召其去診,卻非是因病,而是因傷,並指稱魏家少爺曾打罵少夫人。」

  「蘇小魅!你少胡說!」魏嚴老臉刷白,急著道:「你人不在場,怎知她說了什麼?」

  他瞅著那老賊,眼也不眨的道:「我這幾日,在牢中同她拷問出來的。大人若要不信,可問湘陰縣丞。」

  聽蘇小魅這麼一說,刺史大人立時朝湘陰縣丞看去,只見他臉也白,刺史大人抬眉再問:「大人,你怎沒說啊?」

  「這……大人,本官沒說……那是因為獄囚沒有告發任何人的權利……」湘陰縣丞額冒冷汗,心虛的道:「其話,當不可信。」

  蘇小魅瞪著他,說:「白露尚是疑犯,非是獄囚,對推之言,怎可只採納一方?」說著,他轉向剌史大人,道:「大人,現下證明,魏家少夫人並非毒死,而是遭暴力致死,白露一介女子手無縛雞之力,當不可能以單手勒死少夫人並斷其喉骨,顯見兇手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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