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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凌淑芬 她的手微微發抖。「這是所有女巫的終極之術,外婆會叫我用這項魔法,表示……表示她知道自己傷得很重……」 他腦中浮現河岸上的滿地血痕。 「蕗琪。」他緊緊握住她的手。「你做得到的。」 火光將他的臉映成一片忽淺忽深的色澤,那雙藍眸驚人的明亮。 她看他半晌,閉上眼深呼吸一下,突然從體內深處找到力量。 她打開那本古老的書,翻開其中一頁,然後拿起石灰條,開始圍繞著外婆周邊的地板上畫出一個個複雜的符號。每遇到不確定的地方,就再和書中對照一次。 火沸水騰,鍋子開始散發一種說不上好聞的氣味,聞久了其至感覺好像有血腥昧。 一切準備就序,她跪回外婆身邊,雙普平舉,仰起頭閉上眼,一種古老的語言從她的口中流出。 亞歷緊緊地盯著她。 「……亞露依亞尼慕拉克立浮,派特羅努司……」 她終於念完最後一個咒語。 取出自己的湯杓,開始將鍋子裡的黑色液體,一一淋在魔法圈的幾個方位。 黑色的汁液一碰到魔法圈,激烈地「滋」了一聲,彷彿被淋在燒熱的鐵板上。 一陣青色的煙立刻升起,凝聚不散。 總共十二道湯汁,十二道青煙,包圍著魔法圈中的人。 兩人一起盯著地上的老婦人。 一刻過去,兩刻過去…… 拜託,一定要讓魔法成功。拜託拜託拜託……她在心中祈求。 「喝!」地上的老婦猛然張開眼抽了一口氣。 十二道青煙同時化開。 「外婆!」蕗琪撲過去抱住她。 老婦張大的眼睛只有白眼球,一雙枯瘦的手爪胡亂揮舞,往她的臉掃過去。 亞歷搶先一步擋住,掌心被外婆尖尖的指甲劃出一道血痕。 「外婆!」她尖叫一聲。 不對,她漏了什麼! 她飛快回去翻書頁。 血,血,至親的血。她的血! 蕗琪飛快劃破自己的掌心,在外婆另一擊揮來時,抓住她的手,也劃破她的掌心,和她五指緊扣。 外婆的身體重重一震,瞳孔滾回白眼球的中央,整個人突然定住,大口大口地喘息。 「外婆,外婆你怎麼樣了?你沒事吧?!」她淚流滿面。 這是她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在沒有人監督的情況下使用魔法,而且第一次就是這麼大的法術。她惶亂的心沒有任何人能安撫。 外婆軟軟地倒回地上。 「蕗琪……?」 「是我。」她連忙將外婆的手心按在自己的臉頰上。 「我沒事了……」外婆虛弱地閉著眼道。 「古靈保護了我的魂魄……現在,只要把我的外傷包紮好就好了……」 「外婆,我好害怕……我以為我害死你了……」她伏在外婆的身上痛哭。 亞歷靜靜地跪坐在一旁。 外婆疲憊地撫摸她的頭髮。「乖孩子,別怕……」 撫著她發的手突然僵住,外婆陡然睜眼。 她顫抖地抬起剛才被蕗琪握住的那隻手,不敢相信地盯視。這隻手,同時也是剛才劃傷亞歷的手,手上沾了兩個人 「外婆?」她連忙抹了抹淚跪坐起來。 「老婆婆?」亞歷立刻靠過來。 「你!給我出去!」外婆突然指著他的鼻子厲聲道。 「外婆……?」 「快出去!立刻出去!永遠都不要再回來!」外婆聲色俱厲。 「外婆,他是亞歷,是他救了你。」她的外婆從不曾對任何人如此嚴厲過,發生了什麼事? 「出去!」 一頭霧水的亞歷尷尬又狼狽,跳起來往門口退。 「快走!永遠都不要再來!」外婆指著他的鼻子厲喝。 「外婆,亞歷是你的救命恩人。」她抗議道。 外婆回頭看著她,凌厲的神情突然變得淒酸,輕撫她的臉頰。 「我知道。我知道。謝謝你,年輕人……但是,請你離開!不要再回來找我們了!」她疲倦地軟倒在地上。 亞歷無法,只好離開森林婆婆的木屋。 瑪蒞和丈夫抵達的第一件事,就是接手包紮和照顧的工作。蕗琪在大驚大懼大喜之後,累得無法抗議。 波罕把鍋內的藥草汁換掉,迅速重新燒一鍋開水,知道妻子待會兒煮湯一定用得著。 「那個小狼狗雖然脾氣不好,今天確實是他救了外婆,外婆對人家好不客氣……」心情放鬆之後,蕗琪開始嘟嘟噥噥地打小報告。 瑪蒞幫母親擦拭乾淨,回頭看女兒一眼。 那孩子確實是個好人,被趕走之後放心不下,又到他們的木屋去通知他們,他們才立刻趕過來。 安靜的外婆慢慢舉起剛才那隻手,看了半晌,突然落下眼淚。「媽媽!」 「外婆!」母女倆一起輕叫。 在外處理野兔的波罕察覺不對,走進來看。 「蕗琪,聽我說,你絕對不能跟他在一起。」外婆緊緊扣住她的手腕。 「外婆,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她荒謬地道。 「不,我看見了,看見了……」外婆呢喃。 「他和你融合的血中,有不樣陰影,他的血吞噬你的血……那是凶死之兆!你跟他在一起一定會有殺身之禍,你明白嗎?」 「媽!」瑪蒞驚喘了口氣。 小狼狗?害死她?蕗琪難以置信地站起來。 「相信我,蕗琪,你一定要避開他。我們那麼辛苦才得回你……」外婆抓著她的手哀求。 「蕗琪,如果外婆說你會有危險,你就一定會有危險。我希望你答應我,從現在開始不要再和他見面。」她雖然對魔法不感興趣,對母親的法力卻深信不疑。 波罕對岳母的信心也一樣。 「即使蕗琪不去找他,他也會來找蕗琪。看得出來他很喜歡我們家女兒,以他的地位,要讓蕗琪不得不見他真是太容易了。」 她翻個白眼。「各位……」 「那我們該怎麼辦?」瑪蒞連忙環住女兒的肩。 波罕深思了一下,一個決定迅速成形。 「蘿娜的父母要去極北的國家拜訪他的兄弟,他們全家下個星期動身。」他盯著妻女如出一轍的艷麗臉孔。 「這一趟來回起碼要兩年,我諳他們讓蕗琪一起去。兩年後,即使洛普少爺還沒有結婚,可能也淡忘蕗琪了,這是最好的方法。」 亞歷山大、洛普是個年輕人,年輕人的心最多變。他們兩個的身份又差這麼多,波罕不認為他會多癡心地等女兒回來。 兩年後,二十歲的他說不定第一個孩子都滿週歲了。 「喂!」 把她送走?就這樣一番話決定? 「卓尼會同意嗎?」瑪蒞憂心地問。卓尼是蘿娜的父親,波罕最好的朋友。 「我會給他一點旅費。他們途中打算一路賣藝賺盤纏,他知道蕗琪的伶牙俐齒,一定幫得上忙。」波罕給妻子一個笑容。 「而且蘿娜一聽說蕗琪想去,一定只有高興的份。她爸爸要是敢不同意,寶貝女兒這一關就先過不了。」 越講越認真了! 「不要,我不去!」她站起來用力抗議。 「親愛的,你要去。」瑪蒞堅決地道。 「你瘋了嗎?外婆才剛受這麼重的傷,我不要在這個時候離開她!我不要離開你們!」 「那我們都一起去。」一個虛弱但堅定的嗓音響了起來。 「外婆!」她驚喊。 「我們統統一起走,離開這個地方,另外去找安身之地……」說到這裡,外婆撫著傷口微微喘氣。 「媽!你傷勢這麼重怎麼出得了門?!」瑪蒞又驚又怒,雙手叉腰地反對。 蕗琪輕拍外婆的背心,檢查她的傷口有沒有出血。 好不容易得回來的孫女……絕不能再讓她出事……」外婆按著蕗琪的手,癱弱地道。 一陣熱意沖刷進她的眼中。 她娘看著她,她爹看著她,她外婆也看著她。 短短幾年內,這三人給她的親情超過她所知的那對父母,他們是真正給她一個家的人,無條件地愛她保護她。她捂著臉龐。 「孩子,」波罕溫柔地按著女兒的肩膀。「兩年很快就過去了,我知道你捨不得我們,但你遲早也要嫁人。這一趟出去,說不定就能遇到一個適合你的男人。」 如果她不答應,外婆真的會拖著這副破敗的身子堅持離開,她相信。 好吧!兩年就兩年。 反正兩年後她就可以回來,就當是長途旅遊好了,趁這段時間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好吧,但是要等到外婆的傷好一點。」她吸吸鼻子妥協。 「一周後。」波罕重複。 嗯,怪怪的。 怎麼會這樣呢? 嗯…… 虛空之中,一個煩惱的嗓音在那裡嘰哩咕嚕。 一抹瑩色白芒飛了幾圈,從虛空中抽出一塊白色石板。 「啊,嗯,這樣啊……」它研究石板上的文字,一邊點頭。 「理論上,亞歷山大洛普應該是在獵野豬時誤射外婆,因為他厭惡吉普賽人,毫不在意地離開,外婆就死了--可是,為什麼實際上不是這樣呢?」 小紅帽的故事雖然有很多不同的版本,最原始的情節就是大野狼殺死外婆,還想回來害小紅帽,這個故事的主旨就是要恫嚇小朋友不可以隨便相信陌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