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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葉小嵐    


  「去哪?」

  「找地方把你賣了。」

  「這麼老梗的冷笑話就別說了。」

  「走了。」任揚桐沒好氣地一扯她的手臂,沒想到才轉頭就有人擋住他們的去路。

  第6章(1)

  月黑風高,黑絲絨般的天空不見半顆閃爍星子,靜謐而偏僻的巷子,多適合搶劫的天時地利人和。

  兩名理著光頭,手持尖刀,滿臉橫肉的混混,對他們吆喝著將錢包丟出來的威脅。

  太重的口音,賴泛芋聽不懂。

  「他們說什麼?」她問旁邊的任揚桐。

  「他們要你捐款給他們吃喝玩樂或買毒品。」這種事情聽不懂也猜得出來的。

  「我沒什麼錢說……」賴泛芋一臉抱歉,素手在搶匪猝不及防下,扭住對方的手腕,橫踹脛骨,直接放倒。

  任揚桐見狀,不露一手似乎就要被看扁了,趁著另一個搶匪陷入未意料嬌小的東方女孩竟然會武術的錯愕時,迅速將人踹倒在地,接著,拉起賴泛芋的手就跑。

  跑出寂靜的巷子,進入仍熱鬧的大街,任揚桐停下腳步了,但是身邊的女孩還是未停步,他只好跟上,手掌按上她的肩,強迫她停下。

  「嘿,沒事了。」他伸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瀏海。

  「他們沒有追來吧?」賴泛芋回身往後東張西望,確定搶匪的確沒有追過來。

  「沒有。」他輕搖頭,盯著餘悸猶存的星眸。

  小手猛扇因為奔跑而發熱的臉蛋,「我今天過得太刺激,又是槍又是刀,又被搶劫又摔下樓梯,幸運成這樣,還好人還活著。」她掐掐自個兒的臉蛋,「會痛耶!萬歲!」她張臂大呼,「我還活著呀!這個城市跟我根本不對盤,想盡辦法要陷我於死地!」她忽地瞪向佇立原處不動的任揚桐。「你說,是不是你派來的?要把我趕回台灣?」

  她咄咄逼人的朝他逼近,似乎企圖要戳進他眼球的長指十分刺眼,其神態動作像是發癲的瘋女人,尤其她那一頭長髮在逃跑時被風吹亂,整個人像是失去理智。

  但他未忽略她粉嫩的唇早失去了紅潤,細白柔嫩的肌膚透著不正常的紅,眼睫已然濕透,晶瑩的淚珠懸掛,纖細的身軀更是抖顫的。

  她怕。

  很怕很怕。

  也許是她自己也沒察覺,或許是恐懼到了極點,人反而會失了常態。

  紐約的光鮮亮麗,其隱藏在陰暗處的蠢動就更觸目驚心,生長在台灣的女孩,通常難以想像出個門就差點遇上死劫的驚悚。

  更何況,她還不只一次遇上驚險場面了。

  來紐約的第一天,還不到二十四小時,生命攸關的驚險就經歷兩次以上,這個人也太倒霉了。

  但就算怕成這樣,她還是冷靜理智的先撂倒劫匪,待人平安,再來「怕個過癮」。

  當年她就是這麼說的。

  當他靠著高大的個子、健壯的身軀,想要欺負嬌小、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她不慌不忙的,在他措手不及時,將人摔在地上,然後一溜煙跑掉了。

  他當時還想這女孩真卑鄙,偷襲他又不給他報復的機會,後來才知道她其實懼於他的強壯,當時怕得手發抖,但後來次次面對他的挑釁還是硬著頭皮接下,一次次地摔出「信心」。

  所以他後來一氣之下,也去學柔道了,但從未曾告訴她,因為他不過是初學者,除非天賦異稟,不然還是每天被她摔好玩的,有啥好提的。

  後來兩人關係起了變化,她才坦承告知,她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自信,當時的她是紅帶,要說是高手還差上一大截,與他體格上面的天差地別,讓她在每次出手之前都心有膽怯,但越是怕就越得正面迎對,否則一旦被看扁,就難以反擊。

  她說自己是膽小鬼,但他卻覺得她是他見過最堅強的女孩。

  她是那麼的耀眼,讓他完全沒有辦法從那張清淡如水的面容上移開目光。

  任揚桐輕輕握住嚴厲指向自己的纖纖小手,將那份恐懼合於掌心,放靠於身側,大手貼上纖頸,虎口托起下顎,拇指輕磨著冰涼的粉頰。

  「別怕,沒事了。」

  輕柔溫潤的嗓音有著安撫的力道,似父親在床邊以童書輕哄稚兒睡眠那般細膩,溫暖的掌心是涼風中的暖陽,賴泛芋怔怔咬著下唇,直勾勾盯著溫柔帶笑的男人,感覺心頭的震顫。

  他朝她靠近了一步,將受驚女孩的額頭抵上自個兒的厚實肩頭,輕拍受到驚嚇的小白兔,下巴頂著她的頭頂心。

  這男人,除了精蟲沖腦以外,也可以這樣溫柔的嗎?

  而且,這堅實的懷抱在溫暖中,還藏有一份異樣的熟悉,她不由自主的抬手環上粗壯的他,抬起頭,猶然濕潤的雙眸端凝任揚桐黑白分明的深邃眼眸,纖指受到莫名驅使般,順理著亂而無序的黑胡。

  曖昧的氣氛在兩人之間發酵,他低首,偏向右側,靠近微啟的粉唇……

  帕!

  響亮巴掌聲響起,經過的路人均側目了。

  「色狼!」賴泛芋朝他身上瘋狂的一陣亂打,「安分沒個幾秒,才剛對你有一點點好感,覺得你人還不錯,馬腳立刻就露出來!」

  「嘿!嘿嘿嘿!」任揚桐在混亂的巴掌攻勢中,有些狼狽的抓扣小手,一手一隻。「是你主動碰觸我,我才吻你的。」

  「我臉上是有寫『請吻我』三個字嗎?」

  「對!」他用力點頭。「我就是看到你的眼睛裡充滿邀約!」

  「屁!」這男人真沒節操,心裡想著那檔子事的時候,只要是女人就可以上床了。

  「爛人!爛透了!」

  「好啦!」任揚桐不爽的甩開她的手。「隨便你啦!」

  雙手插進外套口袋,推測了一下所在位置,他邁步往南邊走去。

  「你要去哪?」賴泛芋連忙追上。

  「我是色狼喔,你再跟著我,我就強暴你!」

  「你強暴我之前,我會先把你殺了!」

  「我告訴你,男人力氣就是比女人強,我要動真格的,你連反抗都別想。」

  「哈!」賴泛芋腿突地插進任揚桐的雙腿之間,往左側拐,他摔了個踉蹌,差點仆街。

  「你真的是……」任揚桐抬起手臂想打人,磨了磨憤恨的牙後又放下。

  「你沒辦法的,」她勾上他的手。「你沒那麼壞。」

  「話都你在講。」一會兒罵他色狼,一會兒又說他人沒那麼壞,這女人真是磨人。

  「不管你要去哪我都要跟著去,你甩不掉我的,除非你回台灣。」

  真是糾纏不休!

  強力膠!

  三秒膠!

  黏TT!

  任揚桐瞪著情緒總是說來就來,一會兒笑一會兒怒,轉換毫無邏輯的女孩,氣憤咬牙的同時,嘴角無可奈何地揚起。

  一旁的賴泛芋則是陷入了困惑的沉思。

  這位一直沒記起他們曾經是國中同學的國中同學,性格方面跟過往大相逕庭,原是性格暴怒的青春期叛逆男孩,現在則是個脾氣不太好的輕浮男人。

  是說,經過這麼多年,加上環境的變化,人多多少少會有所改變,也沒啥好意外的,但真正讓她困惑的不是這一點,而是越與他相處,她就越是有種兩人之間,還潛藏著什麼更深沉的淵源。

  小時候的事,她其實有很多都記不得了,對於這位同學除了她因為班長的職務,必須催他的作業、注意他的品行,解決他跟別班或自己班上同學打架的事情……等等一堆狗皮倒灶的鳥事外,也沒有什麼特殊印象了,那莫名其妙浮現的奇怪感覺是打哪來的呢?

  最奇妙的就是,她的腦子在抗拒著他,但是她的身體卻是想要接近他,所以她第一次挽上他的手,不只是因為怕他逃走,同時也是一種不自覺的動作。

  到底是為什麼呢?

  那種拚命想,卻仍想不出一個答案來的感覺讓她煩躁透了。

  搭乘免費渡輪,賴泛芋與任揚桐一起來到史坦頓島。

  渡輪比她想像中還要巨大,途中可遠眺自由女神像,可惜現在已是深夜,無法看清楚全貌,不過燈火絢爛的曼哈頓夜景,仍是十分炫目迷人。

  離了碼頭,在停車場取了車,終於,賴泛芋踏進了任揚桐另一個家。

  這裡不是曼哈頓上城區的豪華公寓,而是茂密樹林內的小農舍,也是賴泛芋在恐怖片中,最常見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推開窗戶,看不見鄰居家住何處的主角出事地點。

  深秋的樹葉轉為枯黃,風一吹過,落葉繽紛,不去想像這樣的寂靜太過嚇人的話,是優閒度假或退休養老的好地方。

  據說附近還有處湖泊,是這一帶居民夏天玩水,冬天滑冰,秋天烤肉的好去處。

  是說,鄰居的住房離這有多遠呢?

  她就算張大了眼也看不到半點燈光,該不會大家都已經睡下了吧?

  走進屋子,任揚桐扭開了暈黃的燈,賴泛芋這才發現小農舍並不小,大概是黑暗吞噬了大部分的屋子外觀,所以從外頭看起來才會以為它比溪頭的度假小屋大上那麼一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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