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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夏衣    


  他的表情依然冷漠,找不出一點憎恨憤怒的痕跡,但他看著她的目光是那麼深邃,有著前所未有的專注,這令她心慌意亂,忍不住惶恐。

  一旦她再傷宮瑾,日後戰森寒會如何對她?

  夫妻是絕對做不成了,她也不敢保證再有機會牽制住他……

  斬草除根四個字猛地浮現尤柔希的腦海,然而,她積蓄的恨意卻敵不過戰森寒認真的凝視與宮瑾鎮靜無悔的態度。

  他們,並不該殺。

  她其實很清楚,她的雙親並非善類,確實該死,不管父母對她多麼的好,確實也犯下了莫大的罪。

  可她失去雙親的痛苦又要找誰來賠?

  「無論我怎麼做,我爹娘也不會回來了。」尤柔希平心靜氣的逼近宮瑾,眼帶微笑,「二弟,我不殺你,但我要——廢了你一身武功。」

  當作她為人子女對雙親慘死所做的回應,她認為很公平。

  宮瑾剛剛聽完她的話,她就出手——

  猝不及防的,她的腰間傳來一股強大的握力,將她整個人攔腰抱起,狠狠的砸到牆角。

  尤柔希咬破了唇,吞下痛呼,震驚的眸子裡映滿戰森寒近在咫尺的身影與他冷得駭人的臉。

  「你居然破得了我家傳的獨門點穴法?」她不可置信,暗罵自己輕敵。

  「你以為我是誰?」戰森寒嘴角一動,鮮紅的血絲流淌而下,為了衝破尤柔希的禁制,他也付出了相當慘重的代價。

  「我知道你不是泛泛之輩,不過太勉強可是會折壽的,相公。」她一躍而起,篤信他已受到內傷,以她的實力應該能打敗他。

  戰森寒沒給她動手的機會,厚實的手掌迅速握上她纖細的脖子,本想掐斷她呼吸的念頭隨即又消失,最終他只是把她兩臂關節一轉一擰,卸開了。

  他不殺她。

  喉間的威脅一解除,尤柔希的驚訝又多了一分。

  他的手下留情使她瞠目結舌。他……不殺她嗎?

  「二弟,情況如何?」戰森寒盯著尤柔希,銳利的目光令她不敢再作怪。

  「我可以自行治療傷勢,大哥請自便。」

  得到答覆,戰森寒撈起癱在地上的妻子,一把扛到肩上,走出宮瑾的寢室。

  「大哥,你的傷勢最好盡快處理。」關懷的叮嚀在戰森寒身後響起。

  他沒有理會宮瑾的好意,逕自帶著尤柔希回房。

  第一次,他讓她躺在床上。

  「你最好聽你二弟的勸告去療傷。」肩膀的痛楚令尤柔希的語調充滿怨氣,雙臂的關節錯位使她上半身稍微一動就痛苦至極。

  「我不會讓你傷他。」

  「好,你殺了我,我便傷不了他!」

  她冷笑,不再嫵媚的臉,不再討好他,不再用暖綿綿的口吻說話。

  「你沒殺他,我不殺你。」他有過殺她的衝動,但知道了她的理由,以及她選擇了廢掉二弟的武功卻不傷人命的做法,令他有借口說服自己原諒她。

  「請問相公,你打算如何處置我?」尤柔希嗤笑著。

  「你家人知道你的企圖?」

  「一二三二四……八九……你說話從來不超過十個字嗎?」她答非所問。

  「認真回答我。」他冷漠的一手轟在堅固的床榻上。

  轟的一響,床的四腳應聲斷裂。

  尤柔希尖叫,跟著失去支撐的床面摔落地。

  「你要虐妻嗎?管我家人知不知道我來做啥?你殺了我就好,問那麼多幹嘛?」弟弟年紀小,不記得爹娘對他的好,又聽婆婆勸解,早就放棄報復了,只有她念念不忘。

  「不想活了?」

  「進你家門的頭一天,我就沒想過自己能順利得手,平安離去!」縱然粉身碎骨,她也要為雙親做些什麼。

  「二弟從不殺無辜之人。」

  「我知道,我知道!」她的喊聲漸漸激動。「但我爹娘深愛著我,從不曾打罵過我,更沒有教我做壞事,就算他們曾經做錯了,宮瑾為什麼不能看在我和弟弟還年幼的份上,給我爹娘改過的機會?」

  「有些錯,不容悔改。」

  「胡說!那要監牢做什麼,發配充軍做什麼?」

  「你寧可讓他們活受罪?」

  「總比死掉好!」她喊得喉嚨沙啞。「只要活著,我也能幫他們還債啊!」抑制不住的淚水從她雙眸滑落。「你家除暴安良的二弟,不會去管失去爹娘的孩子要遭受多少磨難與委屈,你又不像我爹娘被殺了,你憑什麼要我釋懷?」

  她的哀傷憤怒絕望像火焰一樣燃燒著,種種他從不曾體會到的強烈情感,奇異的打動了他冰封的心房。

  「我爹娘也死了。」戰森寒低語。

  尤柔希呆了呆,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安慰她嗎?他沒那麼好心吧?

  尤柔希望著他的眼神很是迷茫,不由得開口道:「你……節哀。」

  「別讓他們死不瞑目。」

  「什麼?」她不只迷茫,還驚疑不定,「你……不生我的氣了?」

  從戰森寒的態度,尤柔希可以判斷他沒有殺她滅口的意圖,反倒有勸解她的意思,這是為啥?

  「你和他的恩怨,我不管。」戰森寒的語調此平時溫和了一點。

  尤柔希無法理解他的異常表現,是因為同情她嗎?或是,他其實對她也有一點點情意在呢?

  最後一個猜測,尤柔希馬上搖頭否定,然而她的內心已經為了戰森寒的態度搖擺不定,真希望有人能站在她的立場為她設想,陪伴她,幫助她,就算那人是戰森寒,她也會很高興。

  只是他肯嗎?

  她止住淚水打量著他,滿心的疑慮,猜不透他的心,她有些慌亂的垂下頭,阻斷胡思亂想的心緒。

  無論如何,戰森寒不殺她,等於是給了她繼續報復的機會。

  「你的意思是……你允許我再去加害宮瑾?」尤柔希仰望著佇立在床畔的男人,謹慎的問。

  「不。」他答得斬釘截鐵。

  她愣住,像被打了一巴掌,很不爽。

  「你不允許又怎樣?只要我還活著,遲早會再找你二弟算帳,哪怕是死了變作鬼,我也要爬出地府到他身邊鬧得他不得安寧。」

  尤柔希深厚的怨念同樣令戰森寒不爽。

  他俯身,手指在她的嬌軀施力按了幾下。尤柔希察覺到穴位被他封鎖了,無法凝聚氣力。

  不留一句話語,他轉頭便走出門。

  她徹底慌亂了。他準備做什麼,會不會懲罰她?

  戰森寒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娶了她之後,從沒對她笑過一次,連碰她一下都不肯,毫無情意在的他,怎會原諒她的利用與傷害?

  這次她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尤柔希深呼吸,做好了準備,等著他再度出現。

  半晌,戰森寒回來了。

  尤柔希心驚膽戰的,見他換了衣裳,胸口的髮釵不見了,大概是做了治療。

  確定他身後沒有跟著官府人員來緝兇,也沒有宮瑾拿刀殺過來的景象,她才鬆了一口氣,忽然,他逼近——

  一言不發的解開她的穴道,把她抱起來。

  「幹嘛?」

  「離開。」他不能讓她留在王府,讓她有機會頂著他妻子的名義胡作非為。

  「去哪?官府嗎?」她緊張了。

  「官府關得住你?」他反問。

  以尤柔希的本事,一般監牢絕對關不住她。她雖非頂尖高手,可一身苦練多年的武藝也在水準之上。

  「我不跟你走,我要離緣!」被帶出王府的路上,她不停咆叫。「不殺我就放我走!我要休夫!」

  戰森寒被她吵煩了,隨手撕下一塊布塞進她嘴裡,堵得她有話說不出,然後,他欣賞著她氣得紅艷無比的臉,略有感慨的說了一句,「清淨了。」

  尤柔希愕然,隨即火冒三丈,一路上在他懷裡氣得發顫,半邊臉蛋不時摩擦到他的胸口。

  他的傷是怎麼處理的,他不痛嗎?

  一份關懷在她內心深處萌芽,抵銷了她對戰森寒的怒氣。儘管她沒有刺中他的要害,但傷在胸口處,仍是對他的身體相當有害。他和往常一樣冷漠、冷靜,若無其事,她實在看不透也測不出他的底線。

  「大哥。」

  暗夜裡,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

  尤柔希回過神,循聲望去——美得驚世駭俗的沈曼伶不知何時跟上了戰森寒的腳步,隨之走出王府。

  「我先走一步。」戰森寒回視三妹的目光有著少有的眷戀。

  尤柔希在他懷中看不到他的眼神,但聽他說話的口氣也知道他對這個三妹是何等的珍視。她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向來冷漠的他不是真的無情,他也會對別人溫柔,只是那個人不是她。

  尤柔希負氣的用腦袋輕輕撞向戰森寒的胸口。雖然這一撞避開了他的傷口,卻仍教他感到疼痛。

  戰森寒呼吸一窒,垂頭警告似的看了妻子一眼。

  「大哥,你們與二哥發生了何事?」沈曼伶疑惑的接近夫妻二人,發現戰森寒第一次忽視她,只顧著與懷裡的妻子眉來眼去。

  「你去問二弟。」戰森寒把問題拋回去。

  「我問了,他不肯說。」沈曼伶也是習武之人,察覺到夜裡有不尋常的騷動,起身探視,卻遲了一步,只見宮瑾負傷、戰森寒急著離開,其中有什麼關聯,她揣測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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