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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羅莉塔·雀斯 那就是她現在聞到的。 有人用氫氰酸謀殺了樊世。 她閉上眼睛。毒藥、謀殺,而她才跟他大吵一架。 她殺了他…;你也聽到她對他尖叫,叫他去死。叫他爛回地獄去。 英國陪審團……再美麗的女人都被吊死了。 陪審團,審判,他們會發現爸爸的事。 有其父必有其女。 她的心狂跳,她毫無機會,他們會相信她有罪,認為她的血液生來就是邪惡的。不,她不要被吊死。 她站起來,四肢都在發抖。「這是意外,」她低聲說。「上帝原諒我,但這一定是以外。」 趕快想,冷靜的、鎮定的想,氫氰酸、苦杏仁。對了,藍墨水。 她悄悄溜出房間,看著樓梯下面。鄧太太還在邊哭邊自言自語,但是看不見她的人,可能在前廳等她丈夫回來。鄧先生和醫生隨時都會到。 黎柔快速走回畫室,抓起一瓶藍墨水,立刻又趕回樊世的臥房。 她的手在發抖,她扭開蓋子,讓它側躺在鴉片瓶的旁邊。墨水從瓶子流到地毯上,微微冒出煙來。 她不能留在室內,醫生說過,煙也會讓人不舒服。她起身退到門口,雖然很想跑開,但又覺得噁心或暈倒也好,這樣清醒著很難受。她要自己守在那裡,她不能跑走,不能拋下樊世孤單一個人,不能暈倒也不能噁心。她必須思考,準備面對這即將來臨的一切。 她把所有的意志力全用於這件事。樓下出現了一些聲音,但她把它們擋開。她必須非常鎮定,不能哭,任何失去控制而引發的後果,都將是她負擔不起的。她需要所有的意志力。 她聽見腳步聲上樓來,但沒有轉頭去看。她無法轉頭,她仍如此慌亂,根本沒辦法命今肌肉做任何事。 腳步聲來到身邊。「夫人。」一個其輕無比的聲音,輕到她認為是出自於幻覺。彷彿整座房子都在低語,發出嗡嗡聲。 有其父必有其女。再美麗的女人都被吊死了。 「夫人。」 她的頭慢慢轉過去,望入……不似存在於人間的一對藍眼,和一頭皇冠般的金髮。她無法理解他怎會在這裡,他真的在這裡嗎?她無法思考任何事。淚水燒灼她的眼睛,但她不能哭,也不能移動,她會像水壺、瓶子、玻璃杯那樣碎成片片。 「我——不能,」她喃喃地說。「我必須……」 「怎樣,夫人?」 她晃了一下,而他接住她。 她在這時碎去,將臉壓進他的外套裡,哭了起來。 第三章 命運使他來到這裡,亞穆心想,也是命運使得畢黎柔撲進他的懷裡。 然而,命運的幽默感顯然有點惡毒。 亞穆覺察到她柔軟的亂髮搔著他的下巴,成熟豐滿的身體緊壓著他。這些感受引發的飢渴,強烈到使他的理智陷入黑暗。但是他把心神從黑暗中強行拉出,望入眼前的房間。畢竟什麼東西躺在那裡實在太明顯了。 腳步聲使他往下望,他看見尼克出現在樓梯中段的轉角,向上看的臉禮貌地裝出空白的表情。 亞穆微一點頭,尼克立刻悄無聲息的上樓。 「帶她到樓下的房間,給她喝些白蘭地,」亞穆壓低聲音用希臘語說。「無論如何都不要再讓她上來。」 尼克溫柔地把她跟主人分開來,同時塞一條乾淨的手帕在她手裡。「夫人,不會有事的,」他安撫地說道。「不要擔心,任何事我們都會處理。我去泡壺茶,一切都交給我,」他邊說邊帶著她下樓。「醫生就快到了。來,靠在我身上,對,就是這樣。」 將黎柔交給能幹的僕人,亞穆溜進主臥室裡。 他略一審視畢樊世微藍的臉,立刻撥開他的眼皮。如果是鴉片過量身亡,瞳孔應該是一條線,但他的瞳孔是擴散的。 亞穆審慎的聞嗅一下,身體立刻後退,眼光落在墨水瓶上。主要的怪味來自那墨水,他知道那氣味有害,但並非害死畢樊世的主因。雖然嘴邊和身體的味道都很輕微,亞穆敏銳的鼻子仍然嗅聞得出畢樊世是吃了氫氰酸身亡的。他皺著眉頭站起來。 他需要阿拉賜給他的耐性。殺死這男人不難理解,然而她等於也為自己找了條死路,這是上絞架最快的方法了。動機、方法、機會,全都指向她。 然而事情做都做了,沒法用更聰明的方法再做一次。至少她還算機智,懂得把墨水倒在旁邊,混淆視聽。其他的,他會處理。他相信他的秘密上司,昆丁爵爺也一定會堅持要他插手。 昆丁跟亞穆一樣,必會立刻領悟,調查庭將無法避免。即使醫生沒有注意到氫氰酸,也一定會觀察到擴散的瞳孔,他會要求驗屍。 不管怎樣,因為鄧太太的嚷嚷,畢樊世的死亡變得充滿疑點。亞穆才剛進門,就聽到她迫不及待地叫嚷她聽到爭吵,也聽到畢太太除去找醫生,也要求找律師來。只要有人願意聽,鄧太太都會加油添醋的講,而各種報紙更會加油添醋的刊登。 既然調查庭無可避免,那麼最好是謹慎的操作。他只能接受一個裁決,那就是意外身亡。若不能被檢察官判定為意外,就必須提起公訴,而後是謀殺調查和公開審判,如此一來,「二八」的事情會曝光,一個後果難以想像的潘朵拉之盒會被打開,政府的秘密活動可能造成民眾的強烈不滿,導致現任首相垮台。即使政府得以倖存,無數的人——曾遭畢樊世以各種把柄威脅的諸多受害者,及其無辜的親人——都將遭到公然的羞辱,國內外的許多家庭可能因此而被毀滅。 簡而言之,與其揭發難以想像的醜聞,不如放過一個犯了謀殺罪的女人。 這個選擇一點也不困難,亞穆離開主臥室並將門關上時心想。多年以來,他的願望與職責首度一致。 ☆☆☆ 在主臥室的可怕片刻裡,黎柔忘了賀德魯已在前一天啟程前往歐洲大陸。因為英法海峽的暴風雨,報信的人太晚才抵達巴黎,所以他在調查庭要開庭的前一天才趕回到倫敦。 他並未回家換下旅行裝,而是直接前來畢家。他的鎮定終於在菲娜離開客廳、讓他們獨處時潰散無蹤。 「我親愛的女孩。」他握住黎柔的雙手。 輕柔的聲音與溫暖的雙手趕走了盤據在她心中六天的惡魔。 「我還好,」她說。「事情不會很愉快,但我相信應該只是一些形式。」 「這壓力還是太可怕了。」他帶她來到沙發,兩人坐下來。「不急,但是盡量把事情詳細地告訴我,從最前面開始。」 她把已經對昆丁爵爺說了三次、對治安官說了兩次、對菲娜說了一次的經過,又說一次給德魯聽。她說的都是真的,只是有的沒說。對著德魯,她多說了一點吵架的事,用的都是概括性的字眼,想讓他認為她無法清晰的想起細節。她當然沒提氫氰酸的味道,以及她倒出來的藍墨水。 即使是對可以交託性命的德魯,也只能有一種說法:這是意外死亡。 她雖愧疚但很確知,德魯若知道她做的事,會很生氣。隱藏一樁謀殺案,是犯罪的行為,不管後果會怎樣,他一定不會容忍的。 她的背景有許多污點。她若說了實話,德魯或許可以找到讓她免於絞刑的方法,但她父親的事也必定會被掀出來,並毀掉她的事業。一如往常,她一定找得到生存的方法;但是,德魯的事業也會受到波及。他從來沒有對當局說,他知道白樵納的女兒沒有死,而且他運用了可能不合法的方法替她弄了新的身份。 一般律師的紀錄若有來自從前的小污點,或許沒什麼大影響,然而德魯是英國最受尊敬的律師,不只因為他傑出的法律頭腦,也因為他絕對的正直。政府已在考慮授勳,或者頒賜爵位。 黎柔絕不能讓他的生命因為她而受到污染。 不管明天的調查庭會發生什麼事,也不管醫生在樊世的身體裡面找到什麼,她都會撐過去,德魯的名聲也不會受損。她有六天的時間思考和計劃,她再次像以往一樣,找到了操作事情的方法。她從未讓樊世欺負她,她也不會讓警方欺負她。 她現在只擔心德魯,看到他的表情不再那樣憂慮,她的心情也逐漸放鬆。從他溫柔的棕色眼睛看得出他相信她沒有罪。 「這只是一連串不幸的狀況,」他安慰道。「然而,某個重要的人剛好趕到,則是非常幸運。據我所知,艾司蒙在國內和國外的關係都很好。」 「好像他的手指一彈,昆丁爵爺就趕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