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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頁 羅莉塔·雀斯 「何必這麼死腦筋,也不會是時時刻刻,」她說。「只有我不能陪她的時候。」 一塊冰冷的大石頭進駐亞穆心裡。「但你不是要回伊甸山嗎?」 「沒有,我為何要回去?」 「昆丁說伊甸山夫人隨時要生產。」 「昨天已經生了,終於生了一個女娃兒。」 「你會想去陪她吧。」 「不想,我想留在倫敦,因為事情任由你一個人處理顯然毫無進展。」她突然起身用力拉鈴。「讓你那位黑眼睛的僕人送點東西來喝吧,傑森不願意用理智看事情時,臉上就會出現你這種表情。」 ☆☆☆ 當晚九點,黎柔站在畫架前假裝畫畫,其實心裡正在想:迷戀會不會蒙蔽一個人的理智,或者聽覺。 昨夜,艾司蒙無所不用其極的設法轉移話題,現在她竟然聽見他說,要她盡量去跟畢樊世的敵人周旋,而且已經做了一些安排。社交界最令人敬畏的邢夫人明天就要來協助她。而且夫人此刻已經在朋友家向大家說明,她這回之所以來倫敦,是要向畢太太恭賀她在調查庭把內政部的傻子們應付得很好。 黎柔早就知道邢夫人對男性的評語一向不高,尤其是替政府工作的人;她也很支持像黎柔這樣憑借個人的努力在男人的世界中爭得一席之地的女人。 根據艾司蒙的解釋:因此,邢夫人很欣賞黎柔善於應付「頤指氣使的傲慢老鼠」,所以將她納入羽翼之下,這是非常合乎其個性的行為。黎柔幾個月前見過這位老夫人,知道這樣的形容還算溫和,老太太說起話來,連一向直率大膽的菲娜都會臉紅。 黎柔的想法倒是:艾司蒙挑了一個社交界誰也不敢反駁的老夫人當她的贊助人,其實也非常合乎他的個性。 「如果邢夫人要首相去跳河,」菲娜曾嘲弄地說。「首相只敢問要從哪一道橋跳下去。」 黎柔相信艾司蒙的確找到了最佳贊助人,但她也忍不住猜想他突然改變主意的原因。他只說她的天分被浪費了,出去搜集資料一定會對案件的調查大有幫助,他說了許多她昨天最想聽的話,可是他的表情一點也不高興。雖然他一邊說話,她一直在畫畫,但她無法不注意到他其實坐立難安。 他只在沙發上坐了一下就跳起來在爐前踱步,然後走到書架前看書,接著走到櫥櫃前打開每一扇門,又去窗前看著深垂的窗簾,然後把靠牆的一疊畫布排好又重排,最後他總算走到工作台旁,疊好一疊素描本後,現在正把鉛筆插入一個罐子,畫筆放入另一個。 「這似乎是個很好的計劃,」黎柔在沉默中說。「我假定她知道我要做什麼吧,或者你只是利用她的好心,說服她贊助我。」 「我已經把調查告訴她。」他跨坐在凳子上,拿起一把銳利的刀子,以快速而精確的動作開始削鉛筆。「我知道她很可信,昆丁也常跟她討教財務的問題,她在商界有廣大的人脈,而且是國內外都有。其實,今天是她來找我的,上回處理二八的案件時,她也曾提供資料。她昨天得到一份文件,認為我會有興趣。」 他暫停一下。「我還是告訴你吧。你丈夫曾經勒索艾凡瑞,但是理由並非大家會預測的。我們都不知道艾凡瑞的哥哥跟柯德蒙有關係,而邢夫人似乎是少數知道者之一。」 「有關係?」黎柔不安的問。 艾司蒙向她解釋。她瞪視著他。 他聳聳肩。「我也不懂,但我知道查理的不夠謹慎非常不可原諒。身為一個英國人,他竟然寫些不合宜的信給另一個英國人,還交由外交途徑遞送,真是極度愚蠢。更糟的是,也跟這位外交人員小有交情的弟弟,必須替他收拾善後。好像事情還不夠討厭,他付了錢保護父母,可是這對父母還拚命責怪他,認為他沒有哥哥完美。聊以安慰的是,我們對他的喜愛並沒有白費。艾凡瑞或許茫然不知方向,但他並不卑鄙也不邪惡,他只是被困在別人造成的陷阱中。」 黎柔知道她的嘴想必好久都合不起來。她閉上嘴,低頭清洗筆刷。查理犯了一個違反自然,難以言說的罪行,可是艾司蒙只把這種魔鬼似的行為以「不可原諒」一筆帶過。使地伯爵懊惱的——依她看,伯爵近來除了懊惱幾乎沒有其他情緒——只是查理的不夠謹慎。 天下還有什麼缺點、罪惡和罪行,是艾司蒙伯爵不熟悉且會重視的嗎?一個清晰的畫面出現在她眼前,他和她在工作台上,瘋狂如動物般交纏,只差分毫就可以得知他想對女人做些什麼。她覺得血液全部離開了她的臉。 你是誰?她想叫。你是什麼? 「我嚇到你了。」他說。 她拿起調色盤用刮刀用力刮著。「我只是無法適應解決這些謎團竟得把手探入毒蛇窩中,」她說。「越靠近事情的底它就越複雜,而且都有很銳利的牙齒。不過,或許是我不習慣探查別人的秘密。」她很快又說:「但我相信我很快就會發展出免疫力來,像你那樣。」 「我是在毒蛇窩出生的,」他看著被他削得很尖的鉛筆。「而且跟毒蛇一起長大。其實你也是。我們之間只是程度的差異,以及覺察與否。你受到保護,對週遭的事並不知情。但我從小就知道身邊發生的事,如果不知道,我早就死了。」 她呆呆地看著他把鉛筆插回罐子裡,又選了另一枝。「如果你要出門去尋找一個謀殺犯,黎柔,你最好先看清楚週遭的一切。如果你被害死了,我會非常的懊惱。」 一陣寒意竄下她的脊柱。 「我也不會很高興,」她好不容易把話擠出來。「你的目的如果是要嚇我,你做得很好。你到底要不要我出去調查?」 「我寧可讓你留在安全的地方。」 在你身邊?她無聲的問,看著他以流暢的動作把鉛筆變成針似的用具。 「但是,這已經來不及了,」他說。「你已經對這個謎無法自拔,又因為沒有人可以與你分享,你只能不斷的刺探我、折磨我。現在,我必須放你出去折磨其他人,同時希望你的求生本能也像你的調查技巧那樣能幹。」 「殺手只有一個。」她說。 「以及一票願意殺人以保護秘密的人,」他把鉛筆放回去。「請隨時牢記著這一點。你一定要把交手的每一個人都當成毒蛇,拿出耍蛇者面對響尾蛇的謹慎和心態。每一個人,黎柔,請你記住,絕無例外。任何人都不可以相信。」 任何人都不可以相信。在毒蛇窩裡出生。跟毒蛇一起長大。很吻合,她想,轉身面對她的畫:壁爐、爐前的凳子、沙發的一角。簡單的室內場景,跟他的完全不一樣。以前,她就曾覺察在他金髮藍眼、天使般的外表下其實有很多的黑暗面。過去的以及心理的黑暗。 她的確對這件事無法自拔……但她想知道的是每一條線索跟他的關係,以及這些線索透露出來的他。她的確在折磨他,因為他也在折磨她。她其實並不真正在意是誰殺了她那豬玀丈夫,倒是那個使得畢樊世神魂顛倒、並備受折磨的男人,令她著迷。這份著迷是危險的,一如樊世或許已經付出的代價。他曾把艾司蒙譬喻為鴉片,但是艾司蒙說得更好:耍蛇者(a snake charmer。)另一個真理。 只要他把耍弄的技巧針對著你,你就逃不掉了,你完全沒辦法看別的地方。他不必要你過去,他外型的美以及內在的磁力,毫不費力即可將你吸引過去。而當他真的要你過去時,他也只需使用幾個經過精心挑選的字眼,以及恰到好處的聲調,你就五體投地了。 「黎柔。」 就是這樣。輕柔的、詢問的、似有若無的焦慮,恰到好處,完美而精準。 她慢慢把眼光移向他的眼睛,感覺到那股拉力,它似乎能讓你摸到,那讓人心痛與渴望的藍。 「你有沒有聽到我的話?」他問。「這很重要。」他從凳子下來。 「你要我小心,」她說。「還有謹慎。我瞭解。」她移到畫架的另一邊。 「我不要你碰上危險,」他說。「我寧可把你留在安全的地方,但那樣等於監禁你,像是把你跟我關在一起。我知道這不公平,可是我沒有其他辦法。」他靠近些,輕碰她的頭髮。「我的要求使你厭煩。跟其他人在一起,你或許是在做調查的工作,但你同時也會得到一些娛樂和刺激,對吧?即使不一定得到休息,起碼是些變化,以及自行發現事物真相的滿足。你會喜歡這樣,對吧?」 「對。」這也是真理。至少生命裡的某些東西、某些小小的部分是由得了她控制的。他應該是理解到這一點。然而,理解別人本來就是他的工作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