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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艾珈    


  果真不愧是蟠龍「多聞天」,一下就看出光子姨「別有居心」。光子姨老臉一熱,只是她聰明,硬是將事情套回信二頭上。

  「少爺不也一樣。」光子姨眼露調侃。「平常難得上街一趟,昨天就那麼剛巧,不但經過了小舞家,還順道救了人,又幫她治療了傷口……」

  兩人四目相對,信二突然轉身,繼續舉步向前。

  喔喔,尷尬了喔!光子姨竊笑。

  「你把她安排住在哪裡?」

  「菊之間。」兩人已來到信二的臥房門前,光子姨多跨了兩步幫忙將只門拉開。「少爺晚上要跟小舞一塊用餐嚼?」

  信二解扣的動作稍停,心裡突然浮現方舞畢恭畢敬坐在餐檯前的畫面,他忍不住勾唇一笑。

  「好。」他點頭應允。

  太好了!光子姨內心竊喜。「我這就去通知小舞。」話說完她一個轉身就離開了。

  信二詫異地看向空無一人的門邊。光子姨是在急什麼?連他的衣服都還沒拿她人就走了?!

  第三章

  信二先方舞一步進到飯廳。為了增加兩人用餐氣氛,光子姨在偌大飯廳裡擺上尾形光琳所繪製的《燕子花圖》屏風。紫色花辦的燕子花長得極像俗稱的「愛麗絲」,只是燕子花辦底部少了黃色或白色的斑紋。

  褐黃色布織屏風擱擺在古老檜木所建制的日式傳統大宅,配上寬廊上偶爾響起的風鈴聲,信二愜意地品味眼前一切。

  本以為這已經是世上難得一見的美景,但是當穿著牡丹花繪浴衣的方舞,在光子姨的簇擁下走進房廳,信二雙眼不由得一亮。

  此刻的她,就像背後多了盞舞檯燈似的閃閃發光。先前的方舞,恬雅秀氣不缺,但就是少了那麼一點教人凝聚注目的能耐。但是現在——不知是因為換了髮型,還是少了眼鏡,還是她身上穿著牡丹花繪浴衣的緣故,臉蛋仍舊是之前的臉蛋,但整個人的風韻,卻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這邊請。」光子姨將方舞領到座位前,待方舞坐好後她退出飯廳開始布菜。

  方舞一直垂頭不語,而坐在她前方的信二,則是一直沒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信二的表現,光子姨完全看在眼裡。

  「可以用餐了。」光子姨輕喊了一聲然後退下,當紙門俏聲掩上後,信二才開口說話。

  「沒戴眼鏡你看得見?」

  經他一問,方舞臉頰突然泛起薄薄紅暈。「我沒有近視。」

  「那眼鏡……」信二皺眉。

  「因為戴眼鏡,比較可以把眼睛藏起來。」

  一般有幾分姿色的女性,無下努力將那幾分渲染得更大,唯就只有她,為了不讓外人發現她的存在,她還真是煞費苦心。

  「你不適合戴眼鏡,它把你的優點完全掩蓋住了。」

  信二一誇,只見一直垂頭注視眼前餐餚的方舞臉頰登時脹紅。

  「都是光子姨的功勞……」她囁嚅道:「還有也得謝謝少爺,若不是您答應讓我暫住北屋,我今天也沒辦法換上這件高級的衣服,吃這麼好的料理……」

  一番話即可見她對於她此刻的「盛裝」,相當不習慣。信二微微一笑。看來,要讓方舞忘記拘謹,只有靠等會兒甜點的功力了。

  「先用餐吧,我肚子餓了。」

  兩人一逕沉默地用著眼前餐點,守在門外等候召喚的光子姨則是越等越擔心。房裡是怎麼回事?怎麼才說了一、兩句話就沒聲音啦?

  光子姨還在盤算著該用什麼理由闖進去炒熱氣氛,久不吭聲的信二突然說話了——

  「光子姨。」

  「嗨。」她急忙推門探頭。「少爺有什麼吩咐?」

  「幫我們把酒跟甜點送到寬廊——」說完之後信二才轉頭看了方舞一眼,用眼神詢問她意見。

  方舞瞄見他目光,以點頭做出回應。

  哦!想不到他們倆還挺有默契的嘛!光子姨眼尖地發現兩人的互動,看來她剛是白擔心了。

  就著寬廊外夜色,唧唧鳴叫的夜蟲與「竹添水」的叩答聲,白日幽靜的北屋,此刻更添上幾分古樸禪意。方舞與信二兩人一左一右,各自靠坐在餐檯後方。

  「我開動了。」

  一當甜點送上,方舞說了一聲隨即舉叉食用。今天光子姨準備的甜點是清甜爽口的「水饅頭」,吃起來的感覺就很像台灣常見的涼圓。

  看著方舞津津有味的吃相,信二忍不住好奇地問:「那東西真有那麼好吃?」

  方舞吃得太專心,以致忘了身邊還有他在。「什麼?」她詫異地抬起頭來,一不小心把水饅頭裡的甜餡,抹到她唇角上去了,可她卻渾然不覺,猶只是眨巴著大眼睛看著他。

  那天真純美的模樣,教信二心房一陣顫動。說不上來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他很希望媳此刻的天真,能夠一直、永遠地保持下去。

  「我是說——」信二伸出手,輕輕抹掉沾在她嘴角的甜餡。

  彷彿被催眠似的,方舞盯著信二的動作看著。

  信二像品嚐似的,伸舌舐掉他指尖上的甜餡,然後他皺了下鼻頭,悄悄說了一句:「還是好甜。」

  只見一直盯著他看的方舞,呼吸明顯一窒。

  好好看喔!她目光栘落到信二方放下的手指上。信二的手掌寬大,手指筆直,很像雜誌上可以看見的鋼琴家的大手。方舞突然間皺起眉頭,真奇怪,她怎麼會有一種也想湊過去舔舔看的衝動?

  信二注意到方舞的目光,下由得好奇地勾起唇角。她在想什麼,想到眉心都皺了?

  「喵∼∼喵∼∼」

  就在這時候,突然傳來貓咪叫聲。兩人驚動地轉頭一看,只見一隻白底橘毛的小貓正貼在石燈籠旁邊細叫。信二一見方舞驀地開朗的眉眼,他突然將自己配酒用的魚乾,遞到方舞面前要她餵它。

  「可以喂嗎?」方舞驚訝地反問。

  「不懂。」喂貓不過就是件小事,哪有什麼可以不可以?

  「只要餵了,貓咪下次看到我們,就會再過來要。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不能持續著做,那我們現在就不應該對它太好。」

  她說的那些話,該不會是在暗示什麼?炯亮的黑眸仔細采究方舞臉龐,但信二卻發現,她好像真的只是在說養貓這件事。

  「我一直很喜歡貓咪,從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會想要節省我的晚餐,偷偷分給貓咪吃。然後,我小時候發生了一些事,中間空隔了幾天沒辦法喂貓。後來我就發現,在我沒有辦法喂貓的那一段時間,貓咪一直都在那裡等我……」

  這麼解釋他會懂嗎?方舞側著頭覷看信二表情,清亮的黑眸寫滿困惑與不安。

  藉由她的解釋,信二再一次確定自己想對她好的渴望,已不僅僅是股衝動。

  他希望讓其他明亮的情緒,比方快樂與自在,來取代長期駐留在她眸中的不安與畏僵。

  「你喂吧。」信二肯定地說:「我跟你承諾,今後北屋裡,一定都會幫它準備一份吃食。」

  方舞一聽,隨即綻了一朵欣喜的笑。

  「太好了——不過下能就這樣餵它。」方舞突然端起盤子走回飯廳。

  信二詫異地目送她離去。約莫一分鐘,只見方舞改端了一個陶缽跑回來。

  「烤魚乾太鹹了,所以在餵它之前,一定要先幫它過過水。」

  原來缽裡放著的是泡在清水裡的魚乾。方舞跪坐在寬廊上,巧手撕了片魚乾擱在台階上。只見橘色小貓探頭看了看信二與方舞兩人,確定兩人無害之後,才大著膽子朝石階靠近。

  叼了魚之後,小橘貓轉頭就跑。

  方舞又放了一小塊。

  信二興味十足地看著她的舉動。小橘貓每順利吃到一小塊魚乾,它對方舞的戒心就少了那麼一點。待吃過了大半塊魚乾後,它已經懶得跑了,直接就蹲在石階上,以渴望的目光盯著方舞直瞧。

  看到這,信二突然「呵」地笑出聲來。

  「咦?」方舞下解地看著他。

  「我發現你現在對貓咪做的事,就是我當初對你做的事。我第一次看見你,就覺得你跟貓咪很像……」

  信二伸手取走缽裡最後一塊魚乾,他也不丟,就直接拎在指尖引誘貓咪。小橘貓像是已經熟悉信二與方舞一般,身體只猶豫一下,便朝信二方向走來,直接從他指問叼走魚塊,舔食完後,甚至還放心大膽地偎在信二手邊,要他撫摸。

  信二手指輕撫著貓咪頸部白毛,若有所指地說道:「不知道我跟你之間,會不會也有這麼一天?」

  聞言,原本盯看著貓咪的方舞驀地抬起頭來。

  他看著她緩緩綻出了抹笑,那笑容裡蘊藏了無限深意。

  方舞似懂非懂地害羞了起來:心裡一陣緊張。「我、我又不是真的貓……」

  一窘,方舞直覺想逃離現場。結果轉身太快,差一點碰倒了擺在腳邊的陶缽。

  見她身體一搖晃,信二急忙抽手改攙扶她。貓咪「喵」地一聲跑走,方舞也「呀」地一聲倒在信二懷裡。

  兩人手臂胸膛無可避免地接觸,只見偎在信二懷裡的方舞臉一瞬間紅起,可說也奇怪,她這回沒有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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