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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岳靖 莫名其妙的女生!柏多明我索性不理她,取出前座椅背夾層收納空間裡的書籍,躺回床上。 「原來車廂已經改成小房間了……」地板鋪了駝色的柔軟毯子,很好摸。雅代轉身趴伏,手輕輕地探觸著,從地毯撫上低矮的抽屜桌。 桌子非常小巧,溫潤的桃花心木,聲音質樸。她彎曲指節敲著桌面,又打擾了少年。 柏多明我微微拿低眼前的書,冷睇著少女。 雅代像是感覺到少年的注視,盤腿坐起身,抓住少年的目光,偏著頭顱。「幹麼?」 柏多明我一愣。這莫名其妙的女生「反客為主」,搶了他的台詞。他唇角緊緊一抿,暗罵什麼似的,拿高書,乾硬的嗓音由書後傳出:「那是在羅馬Via deiCor- onari找到的十九世紀骨董,你別亂敲——」 「咚咚」兩聲,打斷柏多明我,很是故意。雅代說:「你不覺得它的聲音特別好聽嗎?」 「不覺得。」柏多明我態度冷淡地看著自己的書。好一陣子不再說話,不再理會少女製造的聲響。 「這個保溫壺呢?在哪裡買的?是骨董嗎?裡面有咖啡嗎?你們喝哪兒產的豆子?香嗎?順口嗎——」 柏多明我放下書本,坐起身,奪過雅代手中保溫瓶,打開來,果然倒出一杯熱咖啡。 「滿香的……」雅代吸氣喃道。 「拿去。」柏多明我把水壺附杯兜向她。 雅代看著杯裡白煙氤氳的液體,抬眸對著柏多明我說:「我不喝咖啡。」表情平靜。 少年明顯一僵,慍怒了。「你到底想怎樣?」吵他睡覺、吵他看書,一副想喝咖啡的語氣,他友善、好意、耐心地給了,她竟說不……是怎樣?哪裡有毛病?還是根本存心煩人! 柏多明我額頭深皺,瞪著雅代一會兒,逕自喝掉咖啡,丟開杯子,倒回床上,繼續看書。 「嘿!」雅代叫道,撿起滾到矮桌邊、濺出殘餘咖啡汁液的杯子。「在羅馬 Via dei Coronari找到的十九世紀骨董被你弄髒了。」 柏多明我沒吭聲,只是用力地翻著書頁。 「你在看什麼書?」她問他。他不回答,她自言自語一般,又說:「他們希望我們兩個做好朋友,你怎麼想呢?聽說你也沒什麼同齡朋友……真可憐,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今天就會有一個同齡朋友了——」 雅代趨向前,壓下少年的書本,盯著他。「我叫雅代,你呢?」 柏多明我對上一雙凝定的美眸,愣了愣,道:「我知道你叫雅代。」她就是松流遠一路上掛在嘴邊、與他同年的「代代」——不按牌理出牌的怪傢伙。柏多明我暗忖著,沒打算告訴她自己的名字。天曉得她是否真的想知道,或者早已知道? 「是松流遠告訴你的嗎?」雅代往後栘,坐回地毯上。「他跟你說了我的事?」神情高深莫測地瞧著少年。 柏多明我斂眸,把書舉回面前。「你知道的,他們希望我們成為好朋友——」 「你喜歡嗎?」雅代突然一問。 柏多明我放下書本,露臉,疑問地瞅著她。 「你喜歡他們像在扮演父親角色,決定晚輩婚配姻緣的做法嗎?」雅代面無表情,但聽起來,她就是不高興。 「無所謂。」柏多明我平聲平調,視線回到書裡,根本不在意那兩名無聊成年男子的一頭熱。 雅代微顰雙眉,遂又舒展。「你很聽你『養父』的話?」 養父?!柏多明我霍然坐起,黑眸直盯雅代。極少有人在他面前,提及「養父」二宇,這使他想反駁她。 松流遠的確收養了柏多明我,頂多只是監護人,柏多明我從不當松流遠是個「父親」……但,又如何—— 柏多明我聳聳肩,作罷地躺下,繼續閱讀著手上的書,只道:「他沒害過我。」聽他的話又如何? 「乖寶寶……」雅代低語,嘲笑地彎彎唇。「那你會一直跟著他、聽他的話、順他的安排?」 柏多明我點頭,翻著書頁。「沒什麼不好。」 雅代眸光沉了下來,靜默好一段時間,嗓音幽微地說:「如果松流遠結了婚呢?」 柏多明我抬頭,恍了恍,像是沒聽懂她的問題。 「他總是會結婚吧……」雅代往車門邊坐,眼睛望向遠方。「我堂哥就要結婚了,他會有妻子、有孩子,忙著經營家庭生活,我會變成一個多餘的人,我才不想讓堂哥困擾——」 「你到底想說什麼?」柏多明我合起書本,坐起身,鄭重其事地打斷她。 雅代轉頭,美顏出現一、兩秒茫然神情,瞬間燃起好奇。「你在荊棘海的無疆界學園唸書是嗎?」 話題變得真快。柏多明我將書本放至矮桌上。「你也想到荊棘海唸書嗎?」他移位,往少女身邊落坐,看著夕靄茫茫,野草抽穗的庭園一隅。也許是同年紀的關係,他幾乎明白少女在想什麼了。她真是個彆扭,古怪的傢伙,莫名其妙半天,原來是不安—— 「我不介意跟你做朋友。」柏多明我說。如果松流遠要結婚,他也會—— 擔心自己成為那個多餘的人。 雅代撇唇微笑。「是嗎,你會站在我這邊?」 柏多明我頷首。「會。」 「你會聽我說話?」 「我現在不就在聽。」 「你剛剛看的是什麼書?」 「是好朋友,我才讓你知道——《鸚鵡七十夜譚》。」 「哦——原來你沉溺色情文學!」 「你知道?是不是也看過?」 少男少女對望一眼,找到共犯似的,大笑起來。 ☆ ☆ ☆ ☆ ☆ ☆ ☆ ☆ ☆ ☆ ☆ ☆ ☆ ☆ 「哈哈哈……」雅倬愉快地喝著酒,一面說:「不到一個小時,你們就已經成為好朋友了?」 「對。」雅代拒絕管家奧爾遞來的沛綠雅礦泉水。「我們一見如故。」她今天交了一個難得的好朋友,理該慶祝,喝水怎麼夠味? 「我要檸檬啤酒。」 今晚吃的是德國豬腳大餐——煙熏,烘烤,還有火鍋、水煮香腸搭配酸白菜……各式德國地方風味,最適合來點啤酒。 「小孩子喝什麼啤酒?」雅倬放下酒杯,挑高一邊眉角。 「檸檬啤酒。」雅代穩定沉靜地答道,不把雅倬的不贊同當回事。「我要檸檬啤酒,奧爾管家——不要給我跟堂哥一樣的苦澀黑啤酒。」 奧爾站在桌邊,微微笑,年近六十的臉龐,像個老頑童。「百分百檸檬啤酒。」收了沛綠雅,從酒菜小車上層的冰桶取出鋁罐飲料,往雅代的餐墊放。 雅代唇角上揚。「Danke!」用德語道謝。 奧爾微微笑。「好好享用。」 雅倬瞇細眼。「我有說你可以喝酒嗎?』 「『啤酒不是酒,是液態麵包』——」雅代切斷白瓷餐盤中的香腸,抬眸對住雅倬。「你說的。」 雅倬眼角隱隱抽跳。「你記得可真清楚嗯?」 「嗯。」雅代點頭。「堂哥講的話,代代從來不敢忘。」裝乖。 「您十五歲時掛在嘴上的「名言』。」奧爾加了一句,提醒雅倬。 雅倬眼一瞪。奧爾昂首,視而不見,從容地推著小車繞過雅代背後,來到雅代鄰座——柏多明我身邊,同樣先遞出沛綠雅。 「他跟我一起喝。」雅代啪地開啟鋁罐,伸手拿柏多明我的飲料杯,準備斟酒。 「代代——」又有人有意見了。 雅代微偏臉龐,斜睇對座的松流遠。他剛吃下一口沾了金套巴薩米克醋的烤豬腳,這又是他個人喜好的口味。 德國豬腳和義大利醋——感覺很不搭,沒人喜歡這樣吃,他卻說,勝過酸白菜——最美妙的酸味。 雅代盯著松流遠,撩起一繒垂蓋頰側、遮擋視線的發,說:「不行嗎,流遠老師?」他要以父親身份管柏多明我喝酒嗎? 「這是我們的『愛情之飲』。」雅代這話一說,令松流遠不明顯地愣了一下。 好長一段時間,男人喝了一口啤酒,才說:「『愛情之飲』是嗎……這很好,我有什麼理由說不行。」松流遠雙眼沉定、溫柔地看著雅代。 雅代眸光閃爍,別開臉,把酒往柏多明我杯裡斟滿。「我們乾杯!」她對柏多明我說。 「乾杯!」敬友愛的愛。柏多明我執杯與雅代的杯子碰得好響,暢飲間,眼睛瞥了瞥松流遠。 只要不是病態酗酒,松流遠其實不會禁止柏多明我喝酒——何況只是啤酒——但松流遠此刻臉色真有那麼點不和悅。 「怎麼?」雅倬朝松流遠瞧。「有種『父親威嚴』蕩然無存的感觸是吧——」同是天涯淪落人般地拍拍好友的肩。 「我看代代比較難管。」松流遠展露一抹無可奈何又寵溺的諷刺性笑容。 雅倬哼了聲,看著雅代喝完檸檬啤酒開始喝黑啤酒。「隨她。」責罵似的語氣,卻也是無奈。「這丫頭難得沒擺出『冷得像冰錐要刺穿人心』的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