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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裴意    


  她放下手中的凍香石杯,笑道:「你用話堵住了哀家,讓哀家無計可施啊!不過你可要想清楚,如果你將刺殺皇上的罪名一力擔了下來,就是惟一死罪,萬無活命的機會一一你為了六皇子,當真連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

  寶妃連忙道:「太后,您也知道六皇爺對女人向來心軟,對美麗的女人更是沒有抗拒能力。當日這狐媚女子用美色迷住了六皇爺,哄得六皇爺對她動了心,收留她在鳳凰殿,只怕連六皇爺都不知曉她的真實身份呢!如果六皇爺知道她是奪命女煞星,又豈有那個天大的膽,敢窩藏刺殺皇上的刺客?」

  君昭陽聽寶妃這麼說,就知道她對鳳翔皇子還有眷戀及舊情,因此只在太后面前揭穿了她的身份,並沒有洩漏鳳翔皇子想造反的秘密。

  她淒冷一笑。女人啊女人,總是一力維護著自己傾心的男人,卻永遠相互為難著和她爭寵奪愛的女人。

  她抬眼,閃爍著清厲決絕而堅定的火燦光芒,道:「是啊,太后,您可要想想清楚,如果六皇爺真是謀殺皇帝的主謀。又怎會將我這個刺客留在鳳凰殿,讓人家捉住他的把柄,為他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太后點頭,陰狠笑道:「你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既然你抵死維護六皇子,一力擔下死罪,看來今日哀家是定不了六皇子的罪啦!」

  她向身旁的宮女點頭示意,宮女從內堂端出了一個紅漆雕盤。盤上,是一隻造形精美的小酒壺。

  「既然你已坦承刺殺皇上不諱,也不用送往刑部問審聽判了。哀家很欣賞你的果敢聰明與勇氣,就賜你一個全屍——這壺裡是封喉穿腸的毒藥,你自個兒了斷了罷!」

  宮女將紅漆雕盤送到了君昭陽面前,君昭陽望著那壺牽機毒酒,眼裡沒有恐懼、怨恨與害怕,只有從容與了斷一切的解脫光芒。

  這是一條生死路,走上了便再也不能回頭。她再也不必愛、不必恨、不必心碎與憂傷了。

  她拿起酒壺,臉上是溫柔而絕美的神情,眸中閃動著回憶的幽光——她憶念著和鳳翔皇子在揚州瘦西湖的初遇,在皇宮再度的邂逅,這些日子來相處的點點滴滴。是他教會她愛,教會她恨,教會她歡喜心碎、痛苦和甜蜜的滋味……

  她眸中的光彩漸淡,變得澄明清澈起來。在這生死關頭,對鳳翔皇子,她已無怨悔。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會隨著她的死亡而結束、而了斷。

  走到了這一步,也許她惟一的遺憾,竟是不能見他最後一面吧?

  她將酒壺送到嘴邊,正要喝下時,一個低魅輕沉的聲音阻住了她。

  「等一等。」

  一聽到這個熟悉而特殊的慵懶嗓音,君昭陽心神大震,悲喜交集地回過了頭去,見到那正跨步走進慈寧殿的俊俏身影時,她眼裡的淚,如雨水般傾落了下來。

  老天總算待她不薄,讓她臨死之前還能再見他一面!

  鳳翔皇子大踏步走進了慈寧宮,單膝跪地,向太后見禮,說道:「鳳凰兒見過太后。」

  太后冷冷陰陰地笑了:「六皇子,這可真是貴客了,什麼風把你吹來慈寧宮的啊?你一年裡也難得來一趟,倒難為你還記得有哀家了!」

  鳳翔皇子揚眉輕笑,道:「太后言重了,鳳凰兒自知行為浮浪,不得歡心,所以盡量不在太后跟前出現,省得太后見了我心煩!」他回眸望向君昭陽,眼光轉柔,「只是今日聽聞大後派人捉拿了我的小妾,卻教我不得不來了。鳳凰兒斗膽問太后一句,昭陽是犯了什麼死罪,要讓太后賜鴆酒自盡呢?」

  君昭陽癡癡狂狂望著他,兩人眼光交會,眼波流轉間幾乎織成了密密層層、難捨難分的情網。

  寶妃眼中閃出淒憤的光芒,這兩人,始終是這般旁若無人地恣情糾纏著,幾乎是將這世上的人全視若無睹了。

  太后眼中閃過興味的光芒,看來這君昭陽,還真是鳳翔皇子的弱點了。

  這些年來,鳳翔皇子輕狂放蕩,在人前總是狡猾如魅地戴著面具,沒用過一絲真心的表情對人,讓她捉摸不著他的想法,捉不住他半點把柄。

  今日,倒是他自個兒送上門來了。她倒要試試這君昭陽在他心中到底佔有多大份量?運氣好的話,也許今天她就可以除掉鳳翔皇子這個如芒刺在背的心腹大患。

  「六皇子真是向天借了膽,才會問起哀家這個砍頭的問題來了。」太后捧起宮女重新溫熱的香茗,好整以暇地呷了一口,「哀家還沒拿你問罪呢,膽敢窩藏叛賊之女,刺殺皇帝的女刺客——這罪名可不輕啊,就不知六皇子擔不擔待得起了?」

  鳳翔皇子神色不變,臉上依然輕魅如笑。「昭陽是叛賊之女,刺殺皇上的女刺客?想必太后是受人蒙騙了吧?您瞧瞧昭陽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荏弱女子,有什麼本事上殿刺殺皇上?太后莫不要是受人挑唆了。」

  言語泛笑間,凌厲無情的眼光卻有意無意地掃過了站在太后身後的寶妃。

  寶妃一接觸到他冷絕無情、銳利如箭的眼光時,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明白鳳翔皇子對她是恨之入骨了。

  她突然悲哀地笑了起來——不能讓他愛,讓他恨也是好的。恨她,起碼他會正視她、記得她,不再當她是一顆可有可無的棋子!

  愛一個男人愛到這樣無奈,也真的是悲哀吧?

  「君昭陽已親口攬下一切罪名,哀家可沒用刑逼供啊,她就自個兒全招了!」太后放下香茗,陰沉地望著鳳翔皇子,「內監總管也指證她便是當日刺殺皇上的女刺客,證據這般確鑿——六皇子,你若還是一意袒護這女人,便表示你和這女人是同謀……」

  她冷厲陰鷙地問:「六皇子,你是唆使她刺殺皇上的主謀嗎?」

  鳳翔皇子挑眉,似笑非笑道:「太后,這罪名可大了,鳳凰兒擔待不起啊!不過就算我說不是,只怕您也不信的吧?不如這樣,咱們等八大國老來親自問審,到時候是非曲直,自然有個論斷!」

  太后冷冷狠毒地笑了:「你犯不著拿八大國老來威脅哀家,哀家可沒怕過他們。不管你是不是刺殺皇帝的主謀,總之這女刺客已認了一切罪名,哀家今日斷然饒不了她——你識相的話就別再袒護這女人,否則別怪哀家拿你一併問罪!」

  鳳翔皇子不動聲色,冷凝不語。腦中卻飛快轉著念頭,要如何才能拖延到八大國老趕來慈寧宮呢?

  就在這氣氛緊繃,彷彿連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到的沉默時刻,泓帝興奮急切的聲音卻從慈寧宮外傳了進來。

  「朕聽說捉到了當日上殿刺殺朕的女刺客?那個世間少見的美人兒在哪裡?」他迫不及待地踏進了慈寧宮,一看到跪在地上的君昭陽時,眼睛都亮了。

  「哎啊,果然是你這個舉世無雙的美人兒!」泓帝涎著臉湊了上去,「你可知朕對你念念不忘,日思夜想……膽敢上殿刺殺朕的女人,你可是頭一個呢!多日不見,你倒是出落得益發標緻,益發有味兒了!」

  君昭陽閃身避過,眼中閃出恨如焚焰的火厲光芒。

  鳳翔皇子臉色冷然,面無表情,唇邊雖仍噙著那抹似魅似佻的輕邪笑容,一雙拳頭卻在衣袖底下暗暗握得死緊。

  「泓兒,瞧瞧你這副模樣,成何體統?可還有個一國之君的樣子嗎?」太后出聲叱責,「這朵野玫瑰扎手得很,不是你搞得起的!她已認了罪,哀家也賜了她鴆酒,你要美人,找別人去!這個心如蛇蠍的狐狸精兒,絕不能留在世上!」

  泓帝跺腳道:「哎呀,可惜了這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就這麼賜她死,朕可捨不得……」他涎著臉向太后道,「不如先將她賞了給朕吧!等朕和她一夜風流之後,明兒個早上,您對這個女人要殺要剮,朕絕不阻攔!」

  鳳翔皇子眼中驟閃過一抹極深極沉的殺機,卻又立即斂去。臉上緩緩漾出了迷人笑容:「是啊,皇兄既然喜愛昭陽,便先讓她侍寢吧!不論是要殺要剮,也等到了明兒個早上再說,否則皇兄豈不是要抱憾終生?」

  君昭陽不敢置信地望著鳳翔皇子,一時間,只覺痛徹心肺。

  他說什麼?他竟要將她送給那個昏君糟蹋身子?他當她是什麼,第二個寶妃嗎?

  泓帝懷疑地斜睨著鳳翔皇子,說道:「她是你的女人,你真捨得將她拱手送給朕?」

  鳳翔皇子滿不在乎地微笑,眼中蕩漾著深沉無情的波光:「皇兄乃一國之尊,全中濴的女人,全是屬於皇兄的,更何況是區區一個君昭陽?只要能討皇兄歡心,我鳳凰兒怎會捨不得?」

  君昭陽蹙著眉,緊緊用手按住心口,只覺痛心疾首,心如刀割——那痛,就如砍他一刀時的慟,再一次痛得她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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