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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莫憂    


  「柳樹精,再不出來,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他突然抬頭大嚷。

  只有風聲回應了他,宛露咬住下唇,想釋放掉心中無與倫比的感動,血絲滲了出來,她聞到了鹼腥的味道。

  他低下頭來,險些和她的額相撞,笑說:「她向來不理會我的威脅!」

  「爺,既然她是個柳樹精,說不定就在附近某處看著你,只是你感覺不到。」她溫柔地回望他。

  「是嗎?我們回去吧!」他走前,又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

  半夜時,宛露被噩夢嚇醒,淌得滿頭大汗,臉色慘白似鬼,驚動了身側依舊還沒閣眼的上官翱。

  「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夢見被人追殺?」她驚魂未定。

  「我是問,你發生了什麼事?」他覺得她有時會閃爍其詞,一定另有隱情。

  「只是作了噩夢!」

  「過來!」

  「爺?」

  「過來!」他拍了拍自己身側的空位:「睡這你會安穩些,我會好好保護你!」

  他猜她不能接受父親死亡,只剩自己一人的事實。

  她輕輕地挪動自己的身軀,盡量和他保有一線距離。

  「跟星星告個別吧!」上官翱把頭側向她笑說。

  「為什麼?」她不解。

  上官翱微微一笑,用腳把毯子踢至手上,只是手臂一揚,毯子就張開同時覆住他倆,陷入睡鄉的黑夜。

  「爺,他睡得好熟!」

  「讓他睡,別吵他!」

  宛露在迷迷糊糊中,聽見他們兩人的對話,而悠悠醒轉,一張開眼,就看見兩個大男人正對著自己笑。

  她飛快翻坐起身子,不自然地拉整自己的衣襟。

  她忸怩迅速的動作引來了兩個男人的笑聲,她只好也跟著傻傻地笑。

  約莫中午時分,上官翱的隨從全都精神亦亦地馳回,沒有一個遲了,給人一種紀律嚴整的感覺。

  上官翱和每一個隨從不知說些什麼,但看得出來,那些隨從很高興。

  「爺記住了每一個人的嗜好,讓每一個人都有受重視的感覺!」江邦驕傲地說。

  宛露欲言又止,上官翱待人總是恩威並施,男人相處的方式,有時會讓她很感動。

  「宛露,會騎馬嗎?」

  她搖了搖頭,怯生生地想伸手摸馬,她連馬都還沒摸過呢!

  躍月驀地仰頭長嘶,嚇得她躲到上官翱的身後,引起其他人的哄笑。

  她漲紅一張臉,小心翼翼地從他的身後探出頭來。

  「爺,他和我共乘好了!」江邦這次倒很熱心。

  「爺,我走路就好!」她天真地說。

  她實在不想和一個男人這麼親密相貼,即使,照目前情形看來,有一段很長的時間,她得扮男人應忘了自己是個女人。

  「江邦,看來連宛露也駭於你的馬術。」

  「爺,好心沒好報。」江邦對宛露吐了吐舌頭:「你就慢慢走,怕等你白了頭髮,你還沒走出太原。」

  上官翱和一干人眾一一翻身上馬,宛露不是故意想笑的,而是江邦上馬的動作實在引人發噱。

  上官翱輕而易舉地掉轉馬頭,讓馬緩步至宛露面前,逗她說:「你真的要用走的?」

  「嗯!」她點了點頭,發現大家都在笑她。

  「小心,地上有一條蛇,在你的腳邊!」上官翱驚呼示警。

  她聞言立刻躍身上跳,怕被蛇咬著了,就在她躍起身子時,上官翱彎身腰伸臂,一把攬住她的腰,把她拉上了馬。

  就在她還驚疑不定時,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安安穩穩地落在上官翱的懷中,而且是在馬上,她可以清晰地聽見他的氣息。

  她吃力地發出聲音:「爺,蛇在我的腳上嗎?」

  她光想就覺得雙腿酸麻,更別談有看一眼的勇氣。

  上官翱只淡淡地回了句:「跳得好!「

  話畢,他的雙腿在馬肚上一夾,馬嘶鳴了兩聲,馬身倏地往前奔躍,全力地部速前進。

  江邦和其他隨從都隨後跟上,馬蹄揚起了漫天黃土,由於趕路,誰也不敢喊停,一路上,除了麼喝聲和皮鞭聲,沒有人說話。

  宛露不敢相信自己是在騎馬,從馬跨出第一步時,她就目瞪口呆,因驚喜而張開的唇嗆進了黃土,害她咳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她起初什麼也不敢望,只覺一陣又一陣的昏眩襲上自己的胃,還好,她早沒吃什麼,否則一定吐得一塌糊塗。

  騎馬不是一件舒服的事,風沙刮得她的臉好痛,連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她發現自己根本無法一處不粘著上官翱,她稍稍挪開身子,馬奔馳的震力又把她震回上官翱的懷中,被他整個人包圍。

  和他共乘的感覺,就是被他整個人包圍了起來。

  所以,她索性乖乖地緊抱著上官翱,她想,他一定也察覺她先前的不安份,害他常得分心幫她穩住重心,讓她不會在這麼快的速度中滑下馬背。

  等她適應坐在馬背時,已是許久之後的事,她稍稍可以把注意力由畏懼轉向探索騎馬的樂趣。

  實際上,她還是很不喜歡騎馬,但她發現這種苦不堪言的苦差事,那些男人,包括上官翱在內,嘴角都浮著一絲若隱若無的笑容,眼神亮得像是要去征服一切似的。

  或許是她沒有豪邁之心和遠大的志趣吧,她以前真是太天真了,以為自己能獨自浪跡天涯,卻連騎馬也不會。

  如果,她沒碰上上官翱,或許,她真的就如江邦所說,一輩子都困在太原。

  在他的面前,她實在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再也不想鬆手放開他,一輩子都不想。

  不知是什麼時候,馬的速度慢了下來,像是走馬看花般地優閒,她詫異地抬頭看上官翱。

  「馬需要適度的休息,才能把潛在的速度激發出來,剛才只是它們在熱身而已!」他促狹地望了她一眼:「可以鬆開手了,好好欣賞風景!」

  她倏地縮回了手,動作太大,險些滑下馬背,他再度及時攔住她的腰。

  「你實在是需要照顧的人!」他搖頭對她笑著歎息:「不能有半點閃神疏失,得全心全意注意你。」

  「對不起!」

  「慢慢適應就好,你比很多人有膽色多了!像江邦剛學騎馬時,嚇得一路哇哇叫,跟我跑遍大江南北,你卻連一點聲響也沒發出。」

  「我在想事情。」

  「想什麼?」

  「想我以前井底之蛙,把一切想得太容易!」

  「我就說,你是一個需要照顧的人。」上官翱叉住他的頸子,使她回過頭來,兩人相視一笑。

  她回過頭去,垂下頸子,露出雪白凝脂般的肌膚,上官翱恍然間就要以為在他懷中的少男是個少女,讓他心旌動搖了起來。

  「唷!」他再度麼喝出聲,讓跨下的馬如箭般直飛向前,馬不停蹄,一路上他的眼睛沒敢再看懷中人一眼。

  約莫傍晚時分,他們來到一條小溪旁,上官翱下令休息一刻鐘。

  每人牽著馬兒到岸邊喝水,順道跳下溪去貪個涼快,滿足的歎息聲此起彼落。

  上官翱把宛露從馬上攔腰抱了下來,直覺自己抱到一個柔弱無骨的身軀,心中莫名起了一陣蕩漾,他像被火燙著般縮回手。

  宛露只覺腿下癱軟,又失去了上官翱的扶持,身子登時往下墜去。

  「小心!」上官翱的反應更快,再次及時環上她的腰,把她的身子勾來靠著自己,「我糊塗了!」

  「爺,我真沒用!」

  「傻瓜,第一次騎馬的人,雙腿受的罪可大了。」他以手臂和身體的力量,讓她的腳離地一尺,懸靠在他的側邊,帶她來到岸邊,把她安置在一顆石頭上。

  他把外袍脫了下來,卸了內襟上衣,只著一條長褲跳入溪裡,或許是天氣太熱了,他只覺渾身熱烘烘的,腦海裡反覆浮起宛露頸後的那一抹姣白,他的雙手還留著宛露纖細的觸覺。

  他不曉得自己怎麼了。

  他的思想不是沒有被男人佔據盤桓過,但感覺就是不一樣。那些男人有的是他的至親,有的是朋友,有的是買賣夥伴,甚至還有敵人,他的考量會集中在事情的利害情義上,而不是那樣直接地想著一個人。

  想著一個男孩的身體。

  他不該抬頭回望的,宛露用優美的動作掬水洗淨臉,在夕陽揚起一張秀麗絕倫、清靈出塵的臉孔,甩頭剎那間的神秘韻味,看得上官翱癡了。

  他的反應是伸手強行拉她入懷。

  他以為自己按捺下這個荒謬的念頭了,沒想到,他回過神來,他的手疊在她在岸上的手,看得出來,她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下著了。

  「下來沖個涼?」他掩飾地說。

  「我不要,我不要!」她嚇得直往後退。

  她的衣衫單薄,被水沾透了,可就難看,什麼底都洩了出來。

  「你老是驚惶的像隻兔子!」他縮回手時有點失落,但他故意朗朗笑開:「不想泡水的話,就隨意走走活動活動筋骨。」

  「是的,爺!」她目送他潛游到更遠處。

  她如逢大敵地逃離開岸邊,隱約間,她好像聽見那群大男人準備脫個精光,順首洗個澡,嚇得她漲紅一張臉,以更快的速度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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