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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莫憂    


  他又優閒地坐了下來,從江邦頭上取回斗笠:「你就是不肯相信我想當個漁夫?」

  「爺,我不敢懷疑你!」江邦狡黠一笑:「只怕漁翁之意不在魚?」

  「錯了,我現在非要你釣到魚不可,否則,你就到一里外的狩獵場捉隻野味回來!」上官翱不怒反笑地下了個命令。

  天快黑時,江邦一無所獲,只好「冒死」騎上躍月,去捕些野味,他的箭術絕對比馬術強。

  半晌後,這次江邦下馬之俐落倒是令人吃驚,手上還抱著只大獵物。

  「江邦,你獵到什麼?」

  「放我下來!」有一個稍嫌細小的「男」聲響起。

  「一個傻瓜!」江邦藉著上官翱升起的火光,把懷中人安全地放下來;「爺,你想先吃手還是腳?」

  「我不好吃!」她立刻著急地說。

  稚嫩地聲音和語氣把上官翱和江邦逗得發笑。

  「爺,他被陷阱給困住,夾傷了足踝,他也硬氣,竟不喊痛,害我差點拔箭射他,以為是只大野味!」

  「好孩子!」上官翱讚許地蹲下身拍拍他的頭,發現他瘦弱地很,逕盯著自己瞧。

  他是個很俊俏的男孩子,約莫十五、六歲,五官粉雕玉琢的,臉上雖有淤泥,沒有弄髒的地方卻白皙細膩,一雙眼睜得大大的,看著上官翱的神情像是沒見過人似的。

  是他,是他的聲音,她沒有聽錯,凌柳兒差點激動地伸手去摸他的臉,真的是他,他沒走,還留在柳林裡,她忽覺鼻子一酸。

  「爺,她大概想吃掉大名鼎鼎的上官翱呢!」

  柳兒只是一眼不眨地望著上官翱,沒有理會江邦的說笑,直到上官翱對她困惑地微微一笑,她才察覺自己的失態,低下頭來。

  「你不知道上官翱?」江邦覺得受到侮辱。

  她驚惶地搖搖頭,一臉無辜。

  「別逗他了!」上官翱挺喜歡他的靈氣。

  「那你為什麼一直看著爺?」

  她更加小心翼翼地壓低聲音:「他像我爹!「

  「我?」上官翱一臉愕然:「你爹呢?你逃家了?不然怎麼會三更半夜漫遊在荒郊野外?」

  「他死了!」她拭去淚,她不想哭:「就只剩我一個人!」

  「你說爺像個死人!」江邦大驚小怪地吹聲口哨。

  上官翱笑瞪他一眼,轉向柳兒說:「你要去哪?」

  「去杭州投靠親戚!」她帶淚笑著。

  「我們也要去杭州!」江邦拍手叫好說:「爺正好缺個小廝!」

  「你來幫幫我!」上官翱和善笑著,他對這個孩子有一股說不出的好感,莫名其妙的。

  「我……」她咬了咬下唇,才說聲「好」。

  「你叫什麼名字?」

  「宛露!」她想,遇見他像場夢,於是自己取了個虛渺的名字。

  江邦卻笑得前翻後倒,拍了拍她的肩膀,嚇得柳兒前後躲著。

  「你不僅長得像姑娘家,連名字、動作也沒一點男人味!」江邦哈哈大笑。

  她不滿回瞪他。

  「你的眼神真兇,爺,你看像不像我們上次在東北獵的鷹?」

  「別理他?」上官翱笑笑地說:「過幾年,你長得高壯一點,就沒人敢笑你像姑娘了!」

  「我最討厭人家說我像姑娘家!」她掩飾地說,鬆了口氣:「討厭極了!」

  「江邦,聽見沒有?」

  「爺,你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

  「江邦,把岸邊我釣的魚拿來烤!」他知道讓江邦緘默的方法:「宛露,讓我看看你的腳!」

  她霍地抬頭道:「不用了,沒事,真的沒事!」

  他拿出短刀割掉她右小腿部分的褲管,露出她雪白纖細的腿,腳踝處有怵目驚心的模糊血肉,是被捕獸器夾傷的。

  「還說沒事!」他把她從石上一把抄起。

  「放我下來!」她驚呼失聲。

  「我先幫你清洗傷口,然後敷藥包紮!」他試著消除她的緊張疑慮:「你真勇敢,一個人給困在荒野,也不出聲求救?」

  她不只想叫喊,她甚至還想呼天搶地的哭,可是,她更怕寶兒的殺手循聲追來,殺她來口,她那時怕到無以復加,看見江邦時,還以為是菩薩顯靈。

  上天待她不薄,如果她沒在荒野被困,她又如何能和他重逢呢?她不覺地漾出一個燦笑。

  她忽皺眉忽笑的失神怔仲,看得上官翱一頭霧水,輕拍她的頭說:「我真的那麼像你父親?」

  「什麼?」

  「不然,你怎麼老是盯著我瞧?」他朗朗笑開。

  她羞怯地別過頭,待他的手按上她的小腿時,她登時渾身僵硬緊繃,她又困又窘,偏偏抗拒不了。

  「放鬆,我不會害你的,放鬆……宛露,你到底在怕些什麼?」

  「沒有!」她的唇哆嗦著。

  「把你自己交給我!」上官翱用最堅定的聲音說著最溫柔的話語。

  「好!」她索性閉起眼,眼不見為淨。

  他在替她療傷,她不該胡思亂想。

  不管她怎麼收斂心神,她還是無法忽視由她腿上傳來又酥又麻的觸感,那種異樣的感覺在她身上流竄著,加上腳踝的割裂之痛,是她一生中所無的經歷。

  她忽覺腳踝的傷處傳來一陣剌痛,一股藥味撲進了了她的鼻內,她睜開眼。

  落入她眼簾的他,卻在寬衣,鬆開了外袍。

  「你做什麼?」她以為自己會嚇昏的。

  「內襟較乾淨,我撕下一塊,好替你包裹傷口!」他對她的大驚小怪哭笑不得。

  是誰把他嚇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他忽生憐捨之情!

  「謝謝!」她好難為情。

  「我們回火堆去!」他再度輕鬆地抱起她:「你太輕了,輕得像沒重量!趕明兒,我們住進客棧,請你吃頓好的!」

  「爺!」

  「什麼事?」

  「沒什麼!」她只是突然想喚喚他。

  「江邦,魚好了嗎?」

  「爺,請享用!」江邦用洗淨的樹枝串魚,遞至上官翱的面前:「他的腳還好吧?」

  上官翱對宛露笑說:「江邦是個好人,是不是?」

  「江邦大哥,謝謝你!」

  「不用客氣,放心好了,在爺的身邊,沒人能傷害你,笑一個,別愁眉苦臉的!」江邦永遠笑嘻嘻的。

  「吃魚!」上官翱把魚串伸至她的面前。

  她伸手去碰魚身,上頭的溫度燙得她立刻收回手,把手湊近唇吹氣。

  「燙著手?」他把她的的捉過來端詳,在月夜下只沉自己握住了一隻雪白柔軟的小手。

  不知怎麼的,他無法不把她和他的柳樹精聯想在一塊,他們身子觸起來的感覺都是那麼細緻可人。

  他回過神來,他太過火了,宛露是個男孩,自己怎麼會產生這種荒謬的錯覺。

  「爺?」

  「我竟恍惚以為你是……」他頓了頓,鬆開了她的手。

  「我是什麼?」她抬起疑惑的臉。

  他最討厭被人家說成姑娘家,所以上官翱改口說:「魚燙,我餵你!」

  「爺,這樣不好!」

  「我餵人的技術不會不好!」他靠著微弱的火光,從魚身上剝下魚肉,送進她的口中。

  「爺,我不餓,你自己吃!」

  「再吃一口!」他向來很有計劃地說服別人,再吃一口,意味著還有第二口,第三口……

  「爺以後一定是好父親!」江邦笑說:「凌家的柳兒小姐前輩子一定燒了許多好香!」

  宛露聽見柳兒時心頭一震,驚慌失措起來,咬到了上官翱的手指頭。

  「對不起!」她驚疑不定地道歉著。

  「還說不餓?」上官翱不在意地說:「魚肉絕對比我的肉好吃!」

  江邦在吃飽後,就開始攤開毯子鋪地,料理好晚上睡覺的地方。

  宛露坐在石上抬頭看著滿天星斗,考慮是否要對上官翱說出事實——向他坦白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凌柳兒。

  也是他的柳樹精。

  「要不要我抱你上床?」江邦走過來問她。

  「不用,我自己能走?」她忙說,為了證明,立刻一拐一拐地走向江邦鋪好的床位,在左邊躺下。

  「你不睡中間,我看你緊張兮兮地,特地留中間的床位給你!」

  「我才不怕!」她倔強地說。

  「是嗎?我昨天午夜才看見一個詭異的綠影在空中飄來飄去?」

  「是柳葉,一定是你眼花!」

  「我偷偷告訴你,那團綠影是少爺的柳樹精!」

  「柳樹精?她現身了嗎?」

  「沒有,不過少爺不死心,依舊去了老地方,去睡覺吧,他說不定會天亮才回來?」

  她躺了下來,卻一直沒閣眼,待聽見江邦和緩的輕鼾聲後,她才從毯裡鑽了出來,拖著剌痛的腳踝隱入夜色中。

  「誰?」

  她驚訝地摀住唇,她才一剛到就被他察覺,知道躲不過他,只好硬著頭皮應聲。

  「爺,是我!」

  「宛露?」他的聲音有明顯的失望,但仍用笑聲來迎接她:「怎麼還不睡?」

  「爺還沒就寢,我怎能先睡?「

  「看來今夜她也是不會來了!「

  「她?「

  「柳樹精!」他自嘲地一笑,向她的聲音走去,一把抱她在胸:「你的爺是個瘋子回瞎子!」

  還好,夜色太昏暗,她臉上突生的紅暈沒有洩露了她的秘密,他還記得她罵他的話,但她可是凌柳兒,不不,她現在是宛露,千萬別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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