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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桂若月    


  突然陸文芬臉色大變,鬼祟地對地吐舌頭,「鐵公雞來了,我閃了。」

  可不是,那個禿頭大肚的老闆,正張著白多過黑的眼珠子四處梭巡,監控他手底下的員工。

  下了班,桑瑜急匆匆的趕回住處,租來的這間房是房東頂樓加蓋的陋屋,好像被遺棄的孤兒,裡面的的陳設只能用一句話形容——家徒四壁。她並不在意,這裡只是她落腳休息處,只要能睡得飽,其他的她都可以忍受。

  洗掉一身的疲憊後,沒想太多就上床睡覺了。她喃喃自語,「累死了,今天一定一覺到天亮,那個夢,去他的吧!」

  她睡著了,很深很沉,沒有任何的不安。

  但才剛睡著,她又醒了過來,環顧四周。看來幸運之神並沒有眷顧她。

  她不由自主的睜眼,大大吃了一驚,又是昨夜相同的情景,她恐慌的坐起來,喃喃自語:「這個夢是連續劇還是舊戲重播?就算重複我也不要一成不變地守在這裡。」

  跳下床,快步朝房門走,扭轉金屬門把,然而門鎖卻鎖牢了。她不信,把門踢得很響,試了幾次,依舊徒勞無功,驚恐之下她顧不了許多,雖然她捨不得破壞這些高貴精美的傢俱,不過逼到絕處,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她不要被困在這裡,掄起椅子丟向那扇落地窗,結果沒有預期中的玻璃破裂四迸的情景,反倒是那把椅子彈回來了!

  她大聲尖叫,在看到世上最不可思議的畫面後,她實在無法抑制激憤的情緒,「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什麼爛靈異節目!」一小部分的理智回來了,「冷靜,冷靜點,我太累了,這是唯一的原因,我絕對沒有瘋,一切都是虛假的,虛構的,而所謂虛構就是不存在的,魔由心生,只要不相信,一切都會消失無蹤。」她努力說服自己。

  「自欺欺人。」同樣的聲音,陰陰冷冷,不曉得從哪兒冒出來,在房中迴盪。

  「這些不是虛構,為了預防你亂跑亂竄,我在你身上施了咒,夜夜見到我的恐懼就是你的懲罰。」

  偏轉頭,那個化身為長發過肩,英俊相貌的帥哥的蜘蛛精出現眼前,她可憐兮兮的問:

  「為什麼是我?世上厭惡你們的人不計其數,為什麼偏偏挑上我?我已經患了『嚴重睡眠不足症』,再這樣下去,我會精神耗弱,然後紅顏短命。你可不可以消失,放過我行不行?」

  「辦不到!」

  「每個不小心得罪你們的人都有這種遭遇嗎?」

  「對我來說,你是頭一個。」

  她再問:「為什麼是我?」

  他聳聳肩,不以為意,「沒有理由,就是看你不順眼。」

  他輕描淡寫,冷淡無情,彷彿吃掉一個人是理所當然,最自然不過的事。一股冰冷的戰怵自腳底竄升上來。

  她心跳加速,問了不想問的問題,聲音有些顫抖,「昨晚……你說……要……要吃我?」

  他獰笑點頭,「那是最終的結果,我喜歡看見獵物垂死前的掙扎。」

  她刷一下臉白了,「什麼意思?」

  「今天你的命是保住了,等哪天我需要體力的時候,我就不留你了,我能修成今天的人形,是要經過一些『努力』的。」

  努力去吃人嗎?「今天我是安全的?」那麼至少還有一線希望。

  他看穿了她的心思,「勸你一句話,別找道士、法師,沒有人能幫你,那些符簽對我不管用。也別告訴你的親朋友好,因為我相信他們會很樂意為你物色最好的精神病院。」

  是嗎?他分明是因為害怕才先聲奪人,以為我會著了他的道。哼!我不信邪。

  他掃過她的臉,她的念頭逃不過他的眼,哼哼冷笑,他不說話,躺在房中唯一的軟床,閉眼休息。

  「你到底要怎樣?」

  「今天放過你了,彼此相安無事。」

  她歪頭斜睨,「你要睡了?」

  他側躺,右手拍拍身旁的空位,「你想侍寢?」嘲弄地後,露出一副唾棄的嘴臉,「抱歉,我對人類沒有興趣。」

  臭美!天地不容的王八蛋,想要我倒貼你?門都沒有!還賞你一腳咧,精怪本就不符合自然,死了也沒人同情,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下地獄吧你!

  儘管心中罵了千百次,但她還是一句也沒說出來。

  當夜果真相安無事?不見得,那個妖美邪氣的男人幾次把縮在牆角的桑瑜從熟睡中搖醒,讓她看他最真實的一面,害她嚇得幾乎口吐白沫。當然,她隔天上班就呵欠連連。

  第二天,她馬上去神壇找道士、問法師,但沒有人看出她生命正遭受嚴重的威脅;貼符咒,擺經書,每晚依然看見她最不想見的人。

  一想起他那尖利的撩牙她就害怕,好像早已磨利了隨時可以將她囫圇吞下腹。

  她曾經告訴陸文芬,她又大方的為她解夢,不外乎是心理壓力大,放寬心懷就沒事了。誠如那只該死的蜘蛛精所言,沒有人相信她。

  為了怕被別人當成瘋子,在陸文芬基於關心再度問起時,她只隨便敷衍幾句,然後看她滿意的離開。

  難道她真的沒救了嗎?

  每天進入睡眠狀態,就會跑到他張好網的世界裡。他是虐待狂,屢次看見她臉色發白的慘狀就狂笑。試過許多方法,以為不在那小屋就不會蒙他召見,但即使是躲進陸文芬的家裡也沒有用,他的網無所不在。就算堅持不睡,但時間一到,眼皮有如千斤重的不聽使喚,那種痛苦簡直要將桑瑜逼瘋了。

  她只能恨恨的送他一個白眼,再用棉被重重裹緊身軀,斷絕他的慾望。

  她不需要知道他的名字,獵人與獵物間的不同處在於追逐與逃亡,就像他不需要瞭解她的一切,他常以人形貼近她,以戀人的姿態擁抱她,但表情卻是冷酷無情的。

  桑瑜只求他別突然露出原形,那只會嚇得她驚聲尖叫,然後昏死過去。

  然而昏死之前她依稀聽得見他狂放的笑聲。

  第二章

  也許是老天爺聽到了她的祈求,某天晚上,他竟然沒有出現在她的夢中,那是種說不上來的欣喜感覺,她躡手躡腳下床試探的轉動門把,意外地竟開了,心中止不住的雀躍,這表示她可以脫離他所設下的世界,睨了落地窗一眼,當然,她不會笨到想跳窗逃走。

  走出房門,景致全然變了,黑暗中矗立著碩大的岩石,陰暗潮濕,長長的通道不知接往何處。她好奇地順著通道走,一路上都是巖洞,沒有多大的變化,行至岔路,一條是直走,一條是往下,她選擇了往下的巖階。

  走完最後一個石階,赫然看到原形姿態的他正渾身顫抖虛弱的蜷縮在冰冷的地上。桑瑜愈看愈驚訝,忽然她明白了,他碰上修行中難過的關卡。

  她突然想超凡是以動物修煉成人的妖精,在修行中一定有難以突破的關卡。如果在他性命攸關之際傷害他,那麼將會萬劫不復,再高的修為也補不回來。

  他發現了她,卻什麼也不能做,只能拚命在原地發抖,證明她的想法沒有錯。

  人家說惡夢難醒,她不要長年累月困在這裡,面對這種噁心巴拉的怪物,她要結束這一切。

  桑瑜向前走了幾步,邪惡的目光閃現,眼光尋找可以利用的東西當凶器,這時候只要一塊大石,一根木頭都可以馬上要他的命。

  桑瑜心裡罵道:「我要的只是平靜的生活,你偏要搞得我神經衰弱,就算我殺了你也不為過。」

  當她高舉大石塊時,婦人之仁的同情心卻冒了出來,她覺得全身抖動的他非常可憐,心中又不忍了。

  「他是否傷害過別人的命我不知道,至少他沒傷過我,頂多只是嚇我,像他這樣修成人形不知得經過幾百年,我這麼做是不是太殘酷無情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哎,就做一次好事吧!」

  「砰!」她把石頭砸在地上,雙手擦腰,囂張的挺步目前。

  「你知道我可以勒死你。」首先要他知道她的寬宏大量,慢慢再跟他談條件。

  「我沒有這麼做是因為你不是大惡不赦的精怪,你我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呃……不對,我跟你沒有恩怨,是你故意找我碴,現在我展現人類特有的好生之德放過你,以德報怨很偉大吧。同樣地,你也要解開我身上的咒術,我不要每天晚上看到你,我不想記住這件事,我會忘記,因為不堪回首。」想起這些日子來的疲勞與緊張,真是苦不堪言。

  一直都是桑瑜在自言自語,因為他自顧不暇嘛!

  「看來現在你開不了口,可是我相信你一定聽見了,而且是每句話都清清楚楚的,就這麼決定了,這是我們的協議,我不殺你,你也別再來煩我,你我間沒有牽扯。我是很民主的,請問有任何異議嗎?沒任何表示就是同意啦,好,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各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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