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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芭芭拉·卡德蘭    


  「這種事總不能永遠保密啊!」愛莉西亞說。

  她想,雖然六月十九日攝政王要舉行慶祝會,所以今年的社交季比往年長,然而,時間就像砂漏裡的砂一樣,分分秒秒不斷地往下滑落,這段日子總會有逝去的一天。

  她正打算勸拉蒂一切要慎重,要跟公爵把話談清楚,拉蒂卻一掀被子,從床上跳起來。

  「我好快樂,我真是太快樂、太快樂了!」她叫著。

  她緊緊摟住她姊姊,抱她、親她。

  「誰會想到,社交界裡竟然有這麼多令人興奮的美妙的事!」她說。

  她望望她姊姊擔憂的神色,又說:「愛莉西亞,別替我擔心,』我不會做出什麼壞事來的。我要嫁給尤安,跟他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

  「這也正是我對你的希望。」愛莉西亞說道。

  但是,她的聲音裡仍然帶著無限的憂慮。

  環視著宏偉的卡爾頓官,愛莉西亞告訴自己,這段日子裡發生的一切,使整個世界變得那麼美好,到處充滿了陽光。

  老侯爵夫人和侯爵帶著她進入大廳。黃褐色大理石建築的大廳裡,有埃爾尼阿式的大圓柱,和線條優美的雙層樓梯。

  侯爵在來的路上已經說過,今天的小型晚宴,是攝政王為了招待自己的好朋友而舉行的。

  當時,他曾經想到以前艾默芬哀求他帶她來的情景,他很高興,今晚和他一起來的,是他母親和愛莉西亞。

  因為他相信,愛莉西亞在宴會上一定能表現得很得體。而且在和其他賓客談天的時候,也會很專注、很敏慧。

  愛莉西亞望著客廳裡的賓客,發現自己是最年輕的客人,而且也是唯一未婚的女性。其餘的人——當然也包括了赫特福夫人——都佩戴著光彩奪目的鑽石珠寶,而且大部分的女士,年紀都已經相當大了。

  但是,使她更感興趣的,是屋子裡的陳設。

  達格洛爾先生曾經告訴過她,要她仔細觀賞攝政王舉債買來的溫代克的畫,以及其他許多英國、荷蘭畫家的名作。

  此外,屋裡的高布林地毯、塞佛爾瓷器、古董陳列架和大理石馬,都讓愛莉西亞目不暇給。她很希望能夠不受任何干涉,好好地看一看。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能應邀參加這個宴會,是很不容易的,所以應該好好表現,爭取別人的好感。

  因此,在晚宴上,她專注地傾聽左右兩位男士對她說的話,使他們發現跟她談話竟是那麼輕鬆愉快,於是禁不住去向侯爵稱讚她的美麗和聰慧。

  晚宴在十一點半結束。他們回到奧斯明頓府的時候,拉蒂還沒有從另一個宴會上回來。

  侯爵在車子經過保皇黨俱樂部的時候就下車了。在他跨出車門時,老侯爵夫人勸他說:「別輸太多,契爾敦。錢花在其他用途比在賭桌上輸掉有意義得多。」

  「我在賭桌上總是贏家,」侯爵回答。「不過,這大概是因為我在情場上不得意的緣故!」

  老侯爵夫人對他同情的笑笑。車門頭上以後,她告訴愛莉西亞:「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對賭博著迷。像丹沃公爵夫人,我一直很喜歡她,可是她卻為了賭,把自己的健康都毀掉了。」

  「我要是有錢的話,」愛莉西亞說,「絕不肯拿去做這種傻事。」

  「我們的想法一樣,」老侯爵夫人說。「可是男人總是無法抗拒任何挑戰。我常常覺得我兒子一直在追求刺激,他永遠想克服更多更高的障礙。」

  「我很瞭解,」愛莉西亞微笑著說。「侯爵大人的問題,就在於他對一切事情都太在行了。他在賽馬的時候總是獲勝,玩牌又老是贏,而且每一個人對他都那麼尊敬、那麼崇拜,他還能追求什麼呢?」

  「我知道,」老侯爵夫人說。「他缺少愛!」

  她繼續解釋道:「他的生活裡有過數不清的女人,她們愛他、崇拜他,所以一直想侵入他的生命裡。但是,我知道,他從來沒有真正愛過誰。」

  她歎口氣,然後又說:「我日夜祈禱,盼望他能夠愛上一個好女孩,使他瞭解我和我丈夫過去那種甜蜜的感情。」

  這句話,使愛莉西亞心裡湧起一股難以解釋的奇特感覺,但是她對愛情實在是一無所知,所以只能喃喃地說些安慰的話。

  回到奧斯明頓府以後,她問老侯爵夫人道了晚安,就走進自己的房間。

  上床的時候,她在想,等拉蒂回來,她要過去問她和公爵談得怎麼樣。

  但是她實在太累了,一上床就沉沉地睡去,直到第二天早上九點,女僕進來送早餐,把窗簾拉開的時候才醒。

  「拉蒂小姐醒了沒有?」愛莉西亞問。

  「還沒有。她在門外放了張條子,說除非她搖鈴,否則不要去打擾她。」

  「她一定是回來得很晚。」愛莉西亞想。

  她勉強接捺住心裡的焦躁,洗了個澡,穿好衣服,然後上樓到幼兒室去看彼得。這時候,彼得正興奮地準備去騎馬。

  「山姆說我騎馬的技術跟大人一樣好,」他說,「所以我們今天要把速度加快一點!」

  「那太好了!」愛莉西亞微笑說。「等你見到侯爵的時候,要記得謝謝他。」

  「已經講過了。」彼得說。

  「你每次見到他的時候,都應該對他說謝謝,」愛莉西亞告訴他。「你知道,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肯讓你騎他的馬的,即使他有再多的馬也一樣!」

  「他有好多我沒有見過的好馬,」彼得說,「山姆說,他還要買更多呢!為什麼我們就沒有錢買那麼多馬?」

  「也許等你長大後會有錢買,」愛莉西亞答,「不過你一定要很聰明,才能賺那麼多錢。」

  「要是有了錢就可以買馬,那我一定要多賺點錢。」彼得說。

  然後,他迫不及待地對葛拉漢小姐說:「快點!快點!山姆一定在等我了。」

  「我帶彼得到馬廄去好了。」愛莉西亞說。

  「那真謝謝你了,愛莉西亞小姐,」葛拉漢小姐答道。

  「今天早上,我的頭好痛,而且覺得手腳都不聽使喚。」

  「你應該躺焉休息,」愛莉西亞說,「等彼得騎完馬,我會張羅地吃午餐,然後下午帶他出去。」

  「你真好心,」葛拉漢小姐說道,「不過,我實在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毛病。」

  「她是個好人,」愛莉西亞想,「只是年紀太大了。

  她想起侯爵答應要親自教導彼得的事,心裡懷疑他是不是已經忘記了。

  但是她立刻又責備自己貪婪。她覺得,他們一家從他那兒得到的太多了,她不該再奢求。

  她匆匆地帶著彼得到了馬廄。看著他小小的身影信心十足地騎著「大力士」奔馳而雲,她又獨自回到廈裡。

  時間已經很晚了,但是拉蒂的臥室門口仍然放著那張字條,愛莉西亞只好去看老侯爵夫人。

  老侯爵夫人最喜歡的,就是和別人談前一晚發生的事。她興高彩烈地說起.晚宴上每一個人的身世背景,逗得愛莉西亞開心得大笑。

  在她起床的時候,愛莉西亞努力裝出不經心的口氣問:「夫人,昨天晚上有人談起格監伊克公爵,我記得好像沒有在任何宴會上見過他,您認識他嗎?」

  「格藍伊克公爵?」老侯爵夫人說。「我想他可能也在倫敦。我見過他一兩次。」

  她笑了一下說:「你不用去注意他,他不可能成為你和拉蒂的對象。就因為這樣,所以我沒有請他來參加我們的晚宴。」

  「為什麼不可能呢?」愛莉西亞假裝好奇的問。

  「因為下個月他就要跟柏威克伯爵的女兒結婚了。他們兩家都是北方很有聲望的大家族,而且公爵和他未來的新娘是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兩個人實在是很合適的一對。」

  愛莉西亞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臟彷彿靜止了。但是老侯爵夫人仍然繼續說:「告訴你一個很有意思的秘密,這是柏威剋夫人親口告訴我的,她說她那個愛惹麻煩的女兒已經和公爵先舉行了一個認可的儀式。」

  「認可儀式……是幹什麼的?」愛莉西亞從乾枯的嘴唇裡擠出這句話。

  「在蘇格蘭,」老侯爵夫人向她解釋,「一對男女只要在證人面前宣佈結為夫婦,那麼他們就是合法的夫妻了!」

  她笑了起來。

  「當然啦,高尚的家庭是絕對不願意用這種方式的,而且現在一般也很少用這種儀式了,除非新娘已經懷了小孩。」

  她又笑著補充道:「我想柏威克伯爵的女兒應該不會那麼糊塗,可能只是他們兩個興之所至的惡作劇。不過,不管怎麼樣,公爵現在已經算是個有婦之夫,所以我覺得沒有必要把他介紹給你和拉蒂。」

  「是的……夫人。」愛莉西亞說著,一面感覺到自己好像要昏倒了。

  她離開了老侯爵夫人的房間,她下決心向拉蒂的屋裡走去。

  現在,不管她妹妹多累,她一定要把她叫醒,把這件事從頭到尾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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