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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芭芭拉·卡德蘭    


  他的戰績與財產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她總聽到母親談起塞薩爾,最後競覺得好像親眼見過他,親耳聽到過他的聲音。現在這一切破天荒都要變成真的了。

  她知道,如果沒有聽見外祖母與父親的對話,那麼,只要一想到要同外祖母去城堡,她會有多麼激動啊!但是,她清楚此次拜訪完全出於某一種原因,而不僅僅是看看城堡。外祖母怎麼會在那一霎那想到塞薩爾會對她感興趣,會娶一個稚氣未脫的英國少女呢?

  他已三十三歲,是個見過世面的人,從刮到她耳朵裡的事來說,也顯然經歷過不少風流韻事。眼下,他正打算娶那個五親六眷都不喜歡的女人。

  尤莎確信,公爵根本聽不進他們的勸告,除非他不是她聽說的那種人。自從第一次聽到他,她腦子裡就趕不走公爵那我行我素,自行其樂的樣子。她十分肯定,他說要娶季蕾·得·薩隆就會娶,不會顧忌旁人況三道四。

  她很清楚,而且腦子裡灌滿了這樣的想法,無論是英國還是法國的貴族,只會娶門當戶對的女子,那種超越社會地位的婚配,只會使人遭受無窮無盡的輕蔑和不愉快,是無論如何也要避免的。

  她意識到,父母的親事不是出於自願的。好在他們在訂婚前就深深相愛了。他們的愛情與日俱增。後來,母親去世了,父親感到心都碎了。由於父親是矜持的人,所以他把喪妻的痛苦及悲哀對外人掩飾了起來。

  只是由於自幼就很敏感,尤莎才感覺到在母親離開後,父親忍受了多大的痛苦,處於多麼悲哀的境地。他是英國人,不願流露自己的感情,甚至對她也一樣。而尤莎在表示自己的同情與理解時,只有顯得比她的性格更外露一些。

  儘管父親什麼也沒說,她卻知道,他是很替她擔心的。父親一想到她要嫁給公爵——即便在世人的眼中,這是一門了不起的親事——就不寒而慄,只是他沒有說出來。

  她肯定,父親一定在想,公爵還會丟人現眼,追逐他人妻室,挑起一樁樁桃色事件。這無論在法國還是英國,都會成為人們的話柄。父親認為這些事喪風敗俗,尤其是當涉及到他家的成員時。

  她想讓他放心,想告訴他,即便公爵向她求婚,她也不想嫁給他,何況他也不大可能來求婚。但她不敢,因為那會使他們知道她已聽到了屋裡的談話。他父親會認為,在門外偷聽別人的講話是問心有愧的。

  「可憐的爸爸!」尤莎在黑暗中自語道,「他真的為我操心。如果去倫敦,我也許會遇上令他喜歡的瀟灑漂亮的英國青年。」這只是一廂情願。

  可一想到即將見到赫赫有名的塞薩爾公爵,她就激動起來。他真的象外祖母說的那樣令人著迷,還是像其他瞭解他的親戚背後嘀咕的,是個浪蕩子?尤莎一無所知。

  在修道院裡,她們什麼都談,就是不談男人。那是一個禁區。雖然其他姑娘偶爾會嘻嘻哈哈在一起談起她們在放假期間聽到的風流事,尤莎對此卻並不感興趣。她完全陶醉在音樂中,音樂成了她憧憬的一部分。

  她喜歡文學著作,發現歷史課引人入勝,因為她從中認識了法國,使她對法國的瞭解超過對世界上任何其他國家的瞭解。修女們的虔誠,教堂裡的神秘氣氛以及教她們領聖餐的牧師們的真誠,都不免深深地打動她。

  她所生活的世界完全是一個理想的世界,佔據了她全部的思想和感情。同時,她發現美無所不在。

  她相信,正如她愛花卉、愛庭園、愛家中的橡樹、愛草地間流淌的小溪一樣,她也愛勃艮地。

  她也相信,她會愛上象哨兵一樣雄踞於山頂、與遠方的佐拉山迢迢相望的大城堡。

  「不管公爵是個什麼樣的人,」她自信地說,「他的領地,他所統治的王國還是會使我激動的。」

  她在黑夜中不禁自我嘲笑起來,因為正如那些談及公爵的人一樣,她也把他當作君主、當作國王一樣看待了。一個人人都得屈膝服從的上帝!

  可是她早就想好了,不管多難抗拒,她也絕不順從他。

  第二章

  蒙特維爾公爵翻了個身,打了個哈欠。當他掀動被子時,身邊傳來一個軟綿綿、嬌滴滴的聲音:「你不是要離開我吧,親愛的?」

  「我想我該回自己的房間了。」公爵答道。

  「為什麼?還早呢。」

  公爵又打了個哈欠,心想,那些在與他作過愛後設法留住他的女人很是乏味。實際上,他也感到累極了,不僅僅是因為騎了一整天的馬。

  他與季蕾度過的幾個小時是熾烈、急風暴雨似的,雖說他不願承認感到精疲力盡。

  她把頭依偎在他的肩上,說:「我想跟你談談,塞薩爾。」

  「恐怕這不是談話的時候。」他答道,聲音裡帶有一絲諷刺的意味。

  「要不了多少時間,比起我們剛才神魂顛倒的時間要短得多呢。」

  公爵弄不清楚,該把她推向一邊去起身就走呢,還是明智地留下來聽她把話說完。

  不知道她要說什麼,她很鬼,這一點他是十分清楚的。

  可以肯定,季蕾會向他要非常貴重的東西,而他覺得很難拒絕,因為這個時候他沒有平時清醒。

  他感覺她靠得更近了,有些不耐煩地問:「好吧,你要說什麼?」

  「我一直想,我最親愛、最完美的情人,我們該結婚了。」

  公爵一時目瞪口呆。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娶季蕾為妻,也從未想過她會提出這個要求。

  她毫不隱諱,丈夫去世後,更可能在他去世之前就有不少情夫。公爵視她為情婦,就像對待許多其他的女人一樣,可絲毫沒想到過和他們保持某種永久的關係。應該說,季蕾比起他在巴黎玩過的女人還是稍有不同的。

  她出身在一個體面的法國家庭。她嫁給的那個男人雖不是貴族出身,但在他們那個離城堡不太遠的地方還是受人尊敬的。可太夫人是個極其古板的人,就是看不慣季蕾那個輕佻樣兒,恨不得拒之於千里之外。

  公爵認為,她與討他喜歡的女演員及在整個歐洲聲名狼藉的高級妓女是一路貨色。他知道她在等待答覆。稍許,他溫柔地說:「我親愛的季蕾,我結了婚一定是個極壞的丈夫。這正是我一直設法逃避的地位。」

  「以前我也聽你這麼說過。」季蕾答道,「但是,我的勇敢的人兒,我們會非常幸福的。我會使你快活,而別的女人不出幾個月就會使你厭煩。」

  公爵承認,她說得不錯。他總是想,不管娶誰,蜜月一結束,愛情也就消失。這當然也包括季蕾在內。

  雖然她比他從前遇到的任何一個女人討人喜歡,也更加放蕩,但是他覺得這並不是他從妻子身上所欣賞的東西。

  如果他覺得已巧妙地回答了季蕾的問題,那就錯了。

  「你必須清楚,我最親愛的。」她用一種令他難以抗拒的哄騙聲音說,「我父親和親戚們並不喜歡我老呆在這裡。他們希望你能維護我的名聲。」

  公爵幾乎失聲大笑。他太清楚了,季蕾臭名遠揚,丟盡了她家的臉。由於與公爵的關係,她的名聲在巴黎也早已張揚開了。

  不用說,她很美,這是一種奇特的、相當野性的、不同於大多數女人的美。她黑油油的頭髮,微微朝上翹的眼角,富有挑逗性的媚笑,就已使畫家們頂札膜拜,禁不住要為她畫像。她又是記者們一有機會就寫的對象。他們不惜筆墨渲染她的美色。

  事實上,她也幾乎不是筆墨所能描述的。她身上有種原始的、具有法國風味的、略帶野性的美。她聰明過人,伶牙俐齒,十分討公爵的歡心。

  可是他也十分清楚,全家老少沒有一個不討厭她,沒有一個喜歡她頻繁出入城堡。他們不會容忍她單獨留下來的。

  這裡經常舉行家庭聚會。因此不管願意與否,那些婦人們都得陪伴著公爵和她,還不敢說她出身卑微而把她趕走。他們中的許多人都認識季蕾的父親和叔叔們。她的父親和叔叔們很富有,在勃艮地一帶擁有財產。

  「我們會非常幸福的。」季蕾喃喃低語,「當然,我還要給你生個兒子,繼承爵位。」

  聽到這裡,公爵幾乎要嘔出來。他從未為他做的任何事情吃驚過,又有什麼事值得他大驚小怪呢?

  可現在他吃驚了,簡直不能想像季蕾配當他兒子的母親,或者任何孩子的母親。

  他用慣有的生硬動作將季蕾推到一邊,從床上起來說:「你簡直在胡說八道。你很清楚,我絕不要任何人,我要自由。」

  說著,身子便套進放在椅子上的長外袍中。然後,將腰帶繫緊。他的腰不粗,臀部窄窄的。這時,他才意識到季蕾一聲沒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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