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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岳盈    


  禮謙放開敏瑜,警覺地張望。

  簫聲像從四面八方面來,夾帶著無形的寒氣往他身上、心上寸寸逼入,令人感到如墜冰窖般寒徹入骨。

  禮謙暗暗運功抵抗,度低頭檢視懷裡的敏瑜,她依然沉醉在兩人的擁吻裡,眼光因激情而呈現朦朧,雙頰佈滿紅暈,櫻唇紅艷似火,渾然不受簫聲影響。

  「胡公子,胡公子!」福喜的拍門聲在這時候來。「你有沒有聽到……好冰冷、可怕的簫聲喔,不曉得誰在吹的。你快點出來叫他別再吹了!」

  就算沒有她幾乎要尖叫起來的提醒,禮謙也察覺到不對勁。自昨天起,華府便不再安寧。

  只是來犯的人在外圍就被勸退,未能登堂人室,也沒有驚擾到敏瑜,沒想到今晚會來一個吹簫的傢伙,光是簫聲便足以傷人於無形……

  一個名字突然閃過禮謙腦中,他全身一僵。

  「我馬上去。」他朝門板的方向喊道,極力控制著流動在體內的寒意,俯唇在敏瑜依然發熱的粉頰印上一吻,交代道:「你乖乖待在這裡,我去去就來。」

  說完,挺拔的身軀不再遲疑,迅速打開門,經過臉色發青的福喜時叮囑道:「保護好小姐,我去會會。」

  接著,偉岸的身形便消失在夜色裡,福喜根本來不及回答。

  「好快的身法!」她忍不住咋舌,隨即按住胸口抵擋那入侵全身的寒意。

  等到那股惡感消退了些,福喜轉身待要進房探視敏瑜,卻發覺她已來到門口,娉婷的嬌軀不受嗚咽的簫聲所影響,越過她跑了出去。

  福喜不由得怔怔當場。 

  第九章

  走過大江南北,去過五湖四海,長年積雪不消的高山攀爬過幾座,終年冰天雪地的極北地曾待過,但禮謙從來沒覺得如此畏冷過。

  最可怕的是,那嗚咽著秋思曲調的簫聲除了淒冷外,還帶著一股透侵入骨的絕望,沉重地敲打在心坎上,並將一股陰寒送進體內,荼毒你的心靈,麻庳你的四肢。

  週遭也像被那股陰森的惡寒籠罩住,穿林過葉的風聲來格外簫瑟,花木表面開始結起簿冰,華家裡外的燈火都在簫音下明滅不定,狗不吠、貓不叫、鳥不啼,就連人也在簫音的肆虐下,瑟縮顫抖,寸步難移,使得偌大的華府竟不見一人走動。

  禮謙對此並不意外,如果對方是他所料的人,他寧願華家所有的人都躲在屋內不要出來。

  思緒電轉至此,他已來到琴心樓附近,瞧見坐在飛翹的屋頂上吹簫的男子。

  他身穿銀衣,一頭披散在肩的銀髮隨風飛揚,濃眉銀白如雪,手中的玉簫地月光下發出暗紅的光澤。

  這副形貌倒是與他心中所想的人符合,只是對方那看不出年齡的美貌,很難跟一名七十餘歲的老翁習想在一塊。難道他的武功已臻至返老還童的境界,才會是這副鶴髮童顏的模樣?

  但不管他是不是心裡想的那個人,從其簫聲便可看出吹簫人的武功有多可怕。幸好昨日便堅持敏瑜搬離琴心樓,不然就危險了。

  想到這裡,禮謙鬆了口氣,卻沒預料到會與對方的眼光對個正著,立時打了個寒顫。

  他很少畏懼什麼,對方冰冷深邃的眼光卻讓他心悸膽寒,並生出一種無法對抗的絕望。

  然而,禮謙完全沒想到要逃跑,一來是華家的安危正維繫在他身上,二來是與生俱來的驕傲讓他無法示弱。

  他穩住不安的心情,深聲詢問:「閣下與魔簫前輩如何稱呼?」

  簫聲忽的停住,銀衣人眼中一動,似是訝異他會知道「魔簫」這個名號,目光炯炯地在他臉上梭巡,下一瞬,人已從天而降。

  好快的身法,禮謙心頭的一凜還未消去,銀衣人已朝他伸出手。

  「血璧!」一道奇寒無比的掌氣伴隨著他迸落薄唇的寒酷酷音排山倒海似地向他湧來。

  猝不及防下,禮謙只得運起全身功能對抗,身形快逾閃電的移動。

  但不管他往哪個方位移動,都擺脫不了那股朝他淹漫過來的陰寒掌氣,也不管他水銀瀉地般的急攻有多狂猛,都似泥牛人海,毫無作用。一時間,他像陷進地沒有邊際的冰窖,凍人的寒意不斷湧來……

  「血璧!」

  寒酷的需索毫不放鬆地緊迫而來,邪異的冰寒化做細針鑽進他毛孔,迅速擴向四肢百骸,形成一股陰寒至極的壓力在體內衝撞,全身經脈幾乎要結成冰塊。

  禮謙英俊的臉龐因痛苦而扭曲著,全身劇烈顫抖著。他感到全然的絕望與無助,沒想到自己在此人面前竟挨不過一招,太可怕了!

  同時也可恨!

  兩人又無冤仇,為何一出手就要致他於死地?

  想到自己就要死了,卻對這個要毀掉他性命的男子一無所知,禮謙便覺得好恨好恨……

  「謙哥……」

  焦急的呼喊聲好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是敏瑜,她在叫他……心頭掠過一陣甜蜜,但下一瞬間便轉換成驚恐。

  不……

  別過來,這過來呀……

  他激動得要發狂,體內凍結的血液瞬間滾燙了起來,熱氣沸沸揚揚的反攻著那股寒氣。

  吹簫人咦的一聲,籠罩著禮謙的左掌朝前一劃,比先前還要澎湃的冰寒力道再次鎖住禮謙的反擊,不斷地湧向他的心窩。

  「啊!」禮謙再度陷進冰天寒地中,一種無從著力的絕望感覺緊掐住他喉嚨,他不能呼吸了。

  敏瑜看見這一幕,嚇得膽戰心驚,不顧一切地衝過來叫道:「你放開他,放開他……」

  「小姐!」福喜及時趕到拉回她,不讓敏瑜再往前一步。

  「血璧!」無情的聲音再度響起,威肋著禮謙屈服。

  聽到對方要的是血璧,敏瑜急忙道:「在我這裡,你放開他!」

  吹簫人表情丕變,眼中的浮水突然瓦解,激盪出一抹激動,然後就像開始時一般突然,籠罩住禮謙的那股沉重如山的奇寒氣流瞬間結束,他天旋轉地跪倒在地。

  「禮謙!」敏瑜心急如焚,無奈吹簫人雙目炯炯地緊鎖住她,盯得她無法動彈。

  忽然,她手中一輕,原來福喜擔心吹簫人會對敏瑜不利,索性將血璧從她手上拿走,攥在掌心中。

  「喂,你想要血璧是不是?」手中的血璧就像燙手山芋一樣,福喜決定要將它能有多遠就丟多遠。「接好!」

  她功貫手臂,奮力往前擲去,血璧立時如流星般劃過夜空。

  也沒見吹簫人有何動作,銀色的身影已追上那抹流星,帶著它飄然而逝。

  敏瑜快步衝到禮謙身邊,將他冷汗涔涔的涼寒身軀緊摟進懷裡。

  「謙哥,你要不要緊?不要嚇我呀!」

  「你你……」他失血的嘴唇抖得難以言語。

  「我在這裡,別怕,我會保護你……」

  「我是怕……」唇角驀地旋起一抹苦澀,回視她的眼眸裡仍存有一抹餘悸,他喘過一口氣,努力抗拒著體力大量流失引起的暈眩。「怕你會出事呀,傻瓜。我不是要你乖乖待在屋裡嗎?」

  「可是我擔心你呀!」敏瑜哇的哭出聲,「你一走,我便感覺到貼身收藏的血璧異常的灼熱了起來,似在反應著那簫聲。我害怕,想告訴你,才會追出來。後來福喜問我,有沒有覺得全身發冷?而我非但不冷,還感到很溫暖,我猜想是血璧的作用,更急著想把它交給你,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嗚……那個人看起來好可怕喔。」

  「我知道,沒事了。」他輕喟出聲,眼前開始發黑。

  「你不會怪我把血璧給他吧?」敏瑜憂慮道,「可那是我唯一想到能救你的辦法。」

  「不會的,你是為了救我。不過……」

  「不過什麼?」

  「我非得娶你了。」

  「謙哥!」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敏瑜不免大發嬌嗔,懷裡的禮謙卻已昏了過去,任她怎麼呼喊就是不醒。

  「來人呀!」主僕兩人只好大喊救命,將因簫聲而寸步難動的華家僕從全都叫了出來,登時把先前安靜如死城的華宅吵得喧鬧了起來。

  *  *  *

  昏睡過去的人,什麼都不知道,徒然讓清醒的人手忙腳亂地慌成一團。忙著請大夫、煎藥、餵藥,還得時時探著他的呼吸,怕他會醒不過來。

  然後天亮了,然後熱情不減的秋陽走到了半空,守候的人等呀盼呀,仍沒等到、盼到他醒來,倒是等到、盼到了遊子返家,貴客光臨。

  敏璁在舅舅成鋼和師兄駱家俊的護送下,安然抵達家門,還在門口遇到領著胡家堡武士押送妹妹胡禮葒的嫁妝前來的胡禮讚,兩人一從邱總管口中得知前一晚發生的事,即憂心忡忡地前往劍膽居探視禮謙。

  禮讚親自為弟弟診脈,憂結的眉頭隨著診出禮謙脈象穩定而放鬆。

  他吁了一口氣,笑著對華家姐弟道:「舍弟只是體力耗盡,太過疲累,應該沒有大礙。」

  「真的沒事嗎?」雖然昨晚請來的大夫也說無礙,說禮謙體內雖然有寒氣入侵,但他底子厚,休息夠了便會清醒,然而敏瑜一想起禮謙與吹簫人交手的情況,便無法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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