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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葉小嵐    


  第七章

  她回到了只有她一個人住著的公寓內。

  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為什麼不離開這裡?為什麼要獨自留卜來?

  度過了無數寂寥的夜晚,現在,她第一次向自己提出了這個問題。

  像是一齣戲已經結束了。道具似的桌椅還擺在那兒,不多久便會被搬走,然後窗簾  被逐一放下,燈光全部扭熄,所有的人都走光,只剩下一片空蕩蕩的地板,四面空蕩蕩  的牆,相對默唱著曲終人散的終曲……為什麼自己還不走?因為還沒有到曲終人散的時  候?

  是的,她還留戀著。這屋裡曾有的,蝶茵和冰蕊留給她的光亮和溫暖。

  她疲倦地在大沙發上坐下,撩開越垂在臉上的頭髮。

  四下靜悄悄的,靜得讓她擔心又要聽見從蝶茵房間傳出的任何聲響。

  你要RELAX……放鬆你的身體……啊——小戈!小戈--蝶茵的喘息、彈簧床的翻  動、戈承堅的呻吟……;似真似幻的在夏竹的耳膜內飄遊、泅動、深沉。

  從另外一個房間,她也彷彿聽見冰蕊的沉吟、殷燦的喘息……一陣陣躁熱焚炙著她  ,寂寞的顫慄、原欲的焚心烈火,都只為適才殷燦那多情眼神的挑逗、男性氣息逼人的  偎貼……愛情,在蝶茵和冰蕊像吃飯一樣理所當然,不像她,卻是一種犯禁!只因為,  她不是愛情的信徒!

  然而,她不得不屈服,不得不承認,她也需要愛情!嚮往愛情!她還是得癱瘓在無  人的角落縱情於愛慾的幻想之中,嚮往著和那個嘴裡埋怨著、否定著,心中卻熱愛著、  迷戀著的人深情繾綣!

  空調並沒有打開,她猶自坐在靜止的熱空氣中,徜著一身重汗。她動也不想動,寧  願就如此窒悶地死去。

  然而,一陣急躁的敲門聲催魂似地向她轟來,夾雜著緊密不斷的門鈐聲。

  是誰?

  難道會是去而復返的殷燦?

  一股綺思竄上了她的心頭,正忖測間,她聽到外面的人急促地喊:「夏竹!開門!  夏竹!開門!開門!」

  是一個熟悉的男人的聲音。她不得不起身去把門打開,那一刻的心情,是前所未有  的矛盾與混亂!

  然而,現身在眼前的是一身酒味的戈承堅。

  「夏竹,讓我進來好嗎?我想念蝶茵,我非來這裡不可!」

  他雖然喝了酒,表達能力仍十分清楚。

  夏竹閃開身子讓他進來。她知道他一定會來。

  「在這裡你已經看不到蝶茵了。」

  她說。

  「我知道!我知道!我非來這裹不可!我……我需要看見你,和你說話!夏竹!」

  他的表情似笑又似哭,十分淒慘。

  果然不錯,他是來尋找救贖!

  「你應該到教堂去。告解神父的同情心一定比我多得多!」

  她不忘嘲訕他,溫柔地嘲訕他,彷彿還帶著相當的善意。

  戈承堅卻只顧自言自語,揮動著雙手又說:「救救我!夏竹,我每一天晚上都夢見  蝶茵,她要我和她做愛,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好亮好亮,一隻一隻的螢火蟲從  她眼睛裡面飛出來,幾萬隻、幾億只像雲一樣托著她,她伸出手,要我和她在那一團光  海裡面做愛……」

  陳述著、描述著,他淌了一頭一臉的汗,汗珠從他的界尖、他的眉毛上滴落下去,  她看不清,其中也許滲有淚水。

  「這是多美的夢境啊!蝶茵在天堂等著你,至死不渝的愛你,你為什麼會害怕?」

  她又是一邊撫慰他,一邊鞭撻他;給他溫情和體恤,又給他懲誡和痛苦。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用意,卻仍苦苦裒求著:「夏竹,你明明知道的,我為什麼會害  怕?我受不了這種終生的痛疚!蝶茵是我害死的,為什麼沒有人審判我?判我的罪?把  我槍斃了?你為什麼要原諒我?我寧願你打我、殺我,我會好過一點!」

  「我從來沒有超過我原諒你,戈承堅,你不需要任何人原諒!蝶茵已經把自由還給  你,你為什麼不去盡情享受你的人生、你的自由、盡情發揮你蒲灑自在的SOLO呢?」

  夏竹額上也淌著汗,和戈承堅像鬥牛一樣的對峙著。

  戈承堅深受刺激,突然抱頭狂喊:「蝶茵!原諒我!不要再來找我!不要再來找我  !」

  接著,他睜大了眼睛,瘋狂撲向夏竹,抓住她,搖晃她,一個勁兒又大叫:「夏竹  ,救我!叫蝶茵不要再來!她一直都最聽你的話,你告訴她,不要再來!不要再來!」

  他死死扣住夏竹,不停叫喊,不停搖晃。

  「戈承堅,你瘋了啊?你停下來!」

  夏竹想反制他,在他孔武有力的雙臂和環抱間徒然地掙扎。

  「你停下來!」

  她終於找到一個縫隙,出手給了他一巴掌。

  他呆了下來,傻傻靜止了幾秒鐘,又邪魔附身般狂亂叫喊起來,然而力道已減少許  多。她和他同樣的一身汗水,在令人窒息空氣中夾纏廝鬥。

  夏竹使出所有的力氣,把他拖往浴室。她打開淋浴蓮蓬頭,對著他頭一陣狂澆亂噴  。

  戈承堅成了落湯雞,夏竹也從頭濕到腳。

  戈承堅在雨陣一般的水珠澆灌下清醒了起來,他劇烈地喘息著,佈滿血絲的眼睛磁  吸一般盯著渾身濕透的夏竹。

  她美麗的臉龐在水珠的簾幕中閃動著魅人的誘惑,水串從她浮凸畢現的豐滿乳溝中  洶洶滾落,她濕透著、半裸著、透明著,站在他眼前!

  他多麼需要慰藉!更需要遺志!而這一切,彷彿只有夏竹能夠給他!

  他突然像餓虎撲羊般攫住她,攫住她的唇、她的頭、她的胸口……,在那瞬間,情  欲洪流貫穿了他全身。

  她鬆了手,蓮蓬掉落在地上,水珠倒掛金鉤地往上噴湧,灑落在他和她交纏的濡濕  軀體上。

  夏竹沒有抵抗、沒有掙扎。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蠱惑戈承堅,正是她為蝶茵復仇的一部分。

  可是,在他激越狂動的牽引下,她深深地顫慄了,迷亂了,原欲的焚心烈火在她的  身上猛烈地狂燃起來!

  她緊緊箍住他濡滑而堅實的手臂,他的胸膛,他的肩背,她舔吮他、啃噬他上半身  每一吋年輕、健康的肌肉,而他,更急於去吮啜她身上的每一吋細膩、每一吋青春、每  一吋充滿彈性的溫柔,他把她的乳房飽含在嘴裡,另一隻手貪饞地捏握著,狂肆地、饑  渴地、盡情地吸吮、揉撫,卻彷彿這也填不滿原欲疆界的無底鴻溝。

  他狂亂、猛暴地進入她,就像要讓整個的靈肉全都躲進她的身體裡面去尋求最大的  庇護、安全、慰藉和快樂!他們站立在水花中搖擺震撼,細碎連綿的水聲模糊了他們彼  此的呻吟、喘息和吶喊。

  「抱緊我!別停下來!把我當成你的玩物,玩弄我!猛烈地玩弄我!」

  夏竹忘情地喊著,催動著戈承堅抵死地奉承及翻覆。

  然而,夏竹的心裡呼喚的卻是:燦哥!燦哥!燦哥……水花是冰涼的,軀體卻是灼  熱的,它潺潺綿綿地噴湧,彷彿他們的激情狂欲能持續多久,它就能陪伴著他們泉湧多  久,甚至直到永恆,直到世界的盡頭。

  她和他,在情慾奔騰中恍恍惚惚神遊千里,三魂七魄彷彿都找不到歸路。

  慾火熄了。

  他們癱倒在磁磚上,水珠像半圈白色的水晶彩虹在他們的頭上飛騰,跳著輕盈曼妙  的水舞。

  原欲和烈焰退盡之後,夏竹浸淫的,是內心透骨的冰冷。

  她扯下一條浴巾裡了自己,把戈承堅一個人丟在浴室裡。

  她漠然點起菸,吞吐著雲霧。

  她沒有什麼可以失去,所以沒有什麼值得害怕。

  擦乾了身體,穿上乾淨的衣服,她帶了整包的維琴妮淡菸,走上天台。

  很遠的地方,稀疏的車燈像螢火蟲樣流動著、閃爍著。

  蝶茵,你不是有很多螢火蟲嗎?為什麼我看不見你?

  你喜歡我的復仇方式嗎?

  那個負心人,我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他當做玄關的墊來踐踏!

  如果你反對,我還是要這樣做!蝶茵,這個凡俗世界的事,你就撒手別管了巴!

  她手中的菸,一根接著一根地點燃,彷彿飛起一隻一隻紅色的螢火蟲。

  紅色的螢火蟲,是復仇者的化身和旗幟。

  不知道過了多久,戈承堅拖著沉重的步伐找了上來。

  「原來你在這裡。」

  他如釋重負,好像怕她會從這世界上消失掉。

  她沒有說話。他從背後抱住她,疲累地說:「夏竹,我真的不能沒有你,我需要你  。」

  她笑笑,用力吸一口煙,一隻紅色螢火蟲飄了出去。

  ###冰蕊正跟著辛蒂克芬馥的健身錄影帶做著韻律操。

  近來她的精神好多了,無疑地,是因為被冷落的感覺改善了許多,殷燦總是會多騰  出一點時間陪她,雖然事實上他給她的陪伴只不過比以前多一些些而已,但是在冰蕊來  講,卻得到很大的寬慰和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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