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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葉小嵐 她也不知道。她睡了一個下午,到了晚上該就寢時又睡不著,開車出來兜兜風,不知不覺就開到了附近。 「嗯,這兒的確不是個懷舊的好地方,是嗎?」她語音中有幾分辛澀。 煤球狐疑的端詳她。「你若念舊,就該幫我們,不是幫白人或東方人。」 「我誰也沒幫,我做的是我的工作。昨天開槍的是誰?」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不悅地瞪眼,「我家裡有把來復槍,很久沒用了。」 羽蕊點點頭。「用刀子刺傷我的老闆呢?」 「你以為是我?」 「或你兒子?」 「傑生沒那麼大的膽子到街上去行兇傷人,他不會做傷人性命的事。」 羽蕊又點點頭。「你有幾個孩子?」 他忖度著她問這話的用意。「傑生是長子,另外兩個女孩都很乖巧,還有個最小的兒子才七歲。」 「你太太是瑪蒂嗎?」 「除了她還會是誰?」 羽蕊笑了。「不知道,但我記得她誓言旦旦,絕不嫁給你這個大老粗的。」 他黝黑的臉突然紅了一大片。「唔,她終究嫁給我了,還為我生了-群漂亮的孩子。」 「恭喜你們,雖然遲了些。老茉莉好嗎?」她問候他母親。 他的神色黯沉下來。「老了,有病,還是那麼固執。」 「我可以去看她嗎?」 他防衛地又冰起臉。「她大半時候什麼也聽不見,你跟她說什麼都沒用。」 「你擔心什麼,煤球?哪,」她拿出手槍,他馬上退後,但她把槍倒過來,槍柄朝他地遞過去。「你替我保管,等我走時再還給我,這樣我可以去看老茉莉了嗎?」 那個項羽蕊,沉飛恨恨地想」」恨他自己,他要怎樣才能不想她? 他不知道他自宴會出來,在馬路上開車開了多久。他不該去參加這個宴會的,他可以不去,可是當他留羽蕊,她一口拒絕,旋即離開,他挫敗得像失去了整個「沉氏」。 「我有約會。」她說。可惡,難道他沒有?他要的話,那些女人足以讓他忙到脫腸。 哦,該死!瞧羽蕊害他把自己想成什麼了? 他的右臂仍隱隱作痛,他腰背上的傷更是一動就痛得要命。 可是他只有不要一個人待在家裡,才能阻止自己想她早上進門時的泑模樣,及他吻過她後,她脆弱迷惘的表情。結果他又錯了。在宴會裡,對著他面前的女人,看著那些明明白白等著邀請和誘惑的眼睛,他卻想不起她們的名字。她們都十分明艷動人,其中一個一雙眼睛藍得像寶石,但她們都不是羽蕊。 他知道他應該只記著他們工作上的主雇關係。她能,他為什麼不能? 「不要,沉飛。」她要走,他拉住她,又忍不住的要吻她時,她推開他說:「既然我還要繼續為你工作,我們最好不要把關係弄得太複雜,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不是她,就是他自己,遲早會把他搞瘋。然後他發現他來到了舊社區。空曠的街邊,停著羽蕊的車子。他看看手錶,時間已過午夜。他皺起了眉,她這時候來這裡做什麼? 沉飛把車停在羽蕊的車後面,下車朝社區裡走去。他在一幢空屋子陰影中站住,因為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一男一女。女的,自然是羽蕊。 他真希望能聽見他們說些什麼。看樣子她和這個黑人認識,她的態度很友善,神情溫和。背向他的大塊頭黑人身影僵直。 當沉飛看見羽蕊把槍交給那個黑人,他眉峰蹙得更緊。她在搞什麼鬼? 他們離開了空地。黑人在前,她尾隨他進入一條窄巷。沉飛悄悄越過空地跟過去。 「她病得很嚴重呢,煤球。」羽蕊擔心、關心地注視床榻上蒼老、枯瘦的黑女人。微暗的燈光照著她皺紋滿佈、奄奄一息的臉。 窄而擠的小房間另一頭,站著煤球的大兒子傑生,他充滿敵意的自羽蕊進門就一直瞪著她。煤球的太太瑪蒂在靠近門的地方,兩個瘦巴巴的女孩分立她兩側,也都看著羽蕊,目光懷疑、防備。一個同樣瘦伶伶的男孩蹲在他母親裙子後面,只把頭探出來,睜著雙好奇的眼睛。 「她意志很堅強。」煤球局傲地說。 「我相信她體內的病菌比她更強。」羽蕊嚴峻地直起彎向床的身子,轉向煤球。「她的身體燙得可以燃燒掉這間你寧死也不離開的屋子。她需要就醫,煤球。」 「我們不需要白人醫生。」十七歲的傑生低吼。 羽蕊丟給他嚴厲的一瞥。「你們不需要,茉莉需要。」 「你少管我們的事!」傑生喊。 「閉嘴!傑生。」煤球喝道。 傑生還要搶白,他母親拉拉他的臂膀。 「茉莉必須送去醫院,煤球。」羽蕊堅定的雙眼對著黑人沉默的眼睛。「現在。」 「我們沒有錢。」其中一個女孩輕柔的說。 煤球凶厲地瞪她一眼,女孩畏縮地低下頭。 「是真的嘛!」另一個女孩為她的姊姊辯白,不等父親瞪她,先垂下眼睛。 「錢的事不用擔心……」羽蕊未說完,煤球厲聲打斷她。 「我兒子說得沒錯,這是我家的事。你要看她,你看到了,現在你可以走了。」 羽蕊低頭看他交過來她的槍。她接回來時,可以感覺到室內每雙眼都緊張的注意她的下一個動作。她緩緩把槍放回槍套。 「煤球……」 「不要說了。」煤球過去揭起污漬斑斑的舊布門簾。「非友即敵,你走吧。」 「我……」 「你不該回來的。你以前不屬於這,現在更不屬於這。」 床上的老婦人突然轉動頭部,虛弱的半睜眼。「誰?」她聲息微弱地問。 羽蕊立刻折轉身,在床前蹲下來。「茉莉,是羽毛。」她溫柔地把手放在老婦人床單外一隻如柴的手上,它燙得羽蕊手心發熱。 「羽毛?」老茉莉渙散的眼神在羽蕊臉上費力的搜尋記憶。「羽毛……羽毛……啊,上帝來帶我了……」 老婦人忽然抽蓄起來。 「茉莉……」羽蕊喊。 「媽!」煤球衝到床邊。 「你滾開!都是你!」傑生怒吼撲向羽蕊之前,雙腳突地被舉離地面。 屋裡其它三個女人都尖叫著。羽蕊驚愕地瞪住提一隻小雞似地把傑生拎著送到屋子-角的沉飛,然後他空出來的手眨眼間抓住了欲過來攻擊他以保護兒子的煤球。比沉飛碩大-倍的黑人大漢單臂被制便無法動彈。 「聽著,老兄,」沈飛的聲音低沉、溫和,卻透著令人膽寒的蓄勢待發威力。「我想你知道我是誰。不過你可能不知道我憎惡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尤其是女人。羽蕊。」 「啊?」她怔怔應道。 「把你的槍拿出來。」 她不由自主的照做。他突然在這裡出現,她完全驚呆了。 「槍裡有幾發子彈?」 「六發。」 「正好。」他掃一眼煤球一家六口。「誰亂動,一人送他們一顆,不必客氣。」他把魁梧的煤球推向傑生,向畏懼得發抖的瑪蒂和其它三名小孩努努下巴,「過去一家人排排站。」 他們乖乖服從後,沉飛彎身連同那條發出怪臭的毛毯,裡住老婦人抱起來。 「我送她去醫院。確定他們不會搗亂後,你來和我會合。要不,我一會兒回來接你。」 「羽毛。」沉飛走了好一會,羽蕊猶怔怔望著門,煤球喚她,她轉過頭,才發現她真的還用槍指著他們。 「茉莉若被他害死了,我……他帶她去哪家醫院?」 煤球這-問,羽蕊也才想起沉飛沒說,而洛杉磯有幾十家醫院。 第六章 「她沒事,但是得住院一段時間。她極度虛弱,年紀太大,又拖得太久,需要妥善的醫療和照護。」芙蓮對沉飛和羽蕊說。 「給她安排特等病房沒有問題吧?」沉飛問。 芙蓮就算有疑問也沒有表現出來。「沒問題。她最好能有個特別看護,隨時留她的情況。」 「你不是說她沒事?」羽蕊問。 「如我所說,她上了年紀,病拖得太久。目前病情是控制住了,但老年人很難說會引起什麼變化或併發症,有人能隨時守護著,直到她完全穩定,比較好。」 「就這麼辦。」沉飛點頭同意。 芙蓮看看遠遠站在走廊另一頭的六個黑人男男女女。「那是她的家人吧?不需要徵詢他們的意見嗎?」 「聽他們的意見,這位老太太恐怕活不過明天了。」沉飛說。「我會和他們說,該給病人什麼最好的安排,你儘管去做,帳單寄給我。」 芙蓮望向羽蕊。她贊成茉莉就醫,沉飛的作法太激烈,可是似乎別無他法。 她只好同意。「這家人我認識。」她對芙連說。 芙蓮點點頭。「只是讓你們有個心理準備。這件事恐怕會有後遺風波。事實上,我剛剛聽說有批記者已經把醫院大門口堵得水洩不通了。」 說完,芙蓮走了。 「該死,這些可惡的記者。」沉飛詛咒道:「有時候我真懷疑他們是不是在我車上或家裡裝了竊聽器,還是追蹤器。怎麼我走到哪,他們就跟到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