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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葉小嵐 羽蕊攏起雙眉。「我只知道自我懂得認人起,父親於我就像一個久久露一次面的陌生客。」 「我想你不知道在你母親和他正式離婚,你們搬走以後不久,媽媽也帶著我們離開了他。」 羽蕊吃驚極了。「為什麼?」 芙蓮聳聳肩。「媽媽不想生活在罪惡感之中。她原來希望大家都能和睦相處。因為我們,你們母女搬出了一直屬於你們的家,這並非她所願。她當初和父親在一起,因為她知道他需幫助,而她可以幫助他。她無意傷害任何人。」 「哦,老天。」羽蕊喃喃。 「不過我們剛剛所談的,和我們要你搬去和我們住無關。」 羽蕊詫然。「搬去和你們住?」 芙蓮點點頭。「我是代表大家來的。」 羽蕊皺眉思考。「有必要嗎?」 「當然不勉強。只是,一個人流浪,不如和一群流浪、四海為家的人在一起來得熱鬧,不是嗎?除非你介意和一些瘋子住在同一間屋裡。」 望著她溫和的微笑著的臉,羽蕊也微微一笑。 「他們滿有趣。」她說。停頓了半晌,又說:「我很喜歡你們那個家的感覺。」 「哦,那真是個大家庭。但如果你習慣一個人,只要完全忽略其它人就好,我們每個人都很能接受其它人的特異獨行。」芙連說:「美國這個國家若是個大融爐,我們那就是個小融爐。」 芙蓮僅僅用閒聊的口吻,像是不經意提出個建議,沒有絲毫說服的意思。而羽蕊發現她的邀請誘惑力很大。除了她不認為她適合和別人住在一起,更不用提那邊有一群人。 「我會考慮。謝謝你,芙蓮。」羽蕊說。 「邀請口訊我帶到了。」芙蓮聳聳肩。「我回去了,他們還在等我帶回音。」 羽蕊陪她走到電梯門口。 「我去過那邊幾次,」羽蕊漫不經心地說道:「但是沒見到你。」 「我在。」芙蓮猶豫一下,說:「我想這之前我還沒有準備好,我不像芙音的胸襟開闊。倒不是我有所介懷,我……以前不確定我要如何面對你。像朋友?家人?我……」她又聳聳肩。「我仍然不十分確定。」 「都是吧,家人、朋友、姊妹。」羽蕊溫柔低語。遲疑地她伸出手。「我該跨出第一步的,畢竟,我年紀最大。」 「啊,父親和我們的母親只怕都還不確知如何跨出那一步呢。」芙蓮也伸出手。 兩隻手緊緊相握的剎那,兩雙眼睛都浮上微微激動的淚光。然後羽蕊向前一步,消去了最後一點時空距離,拉近了她們原本應該相連的心。她擁抱住她的同父異母妹妹,芙蓮也回擁住她。 「我說過不勉強,不過還有一句話我要帶到。你不來的話,大家會很失望的。」 電梯門關上前,芙蓮留下這句溫暖的叮嚀。 羽蕊能經歷在情報局各種陣仗的工作和完成各類艱難任務,是因為她始終嚴守自己定下的準則:忘記每件不該記住的事。 然而有些和生命某部分相連的記憶,當你不小心走過它,愉快與否,它便記憶如昨的湧回來。 舊杜區的建築和文化落後,以及環境雜亂,和羽蕊童年住在此時完全相同。 她步過礫石、瓦片處處的空地,腦海浮現的竟不是她幼時在這受人欺負的情景,而是沉飛望著那些玩球的孩子們時,溫柔的眼神和充滿情感的表情。 「重建計畫的出發點是我對「人」的關心,利益其次。」他如此告訴她。 但毫無疑問,此一計畫將大大提升「沉氏」在企業界和建築界的聲譽,沉飛個人的名望將比他現今的如日中天更上一層樓,也是無庸置疑的。 「名氣和聲望是個無形的殺手,數次欲加害於我的人已經證明了這一點。怎麼?你覺得我看起來是個不愛惜自己生命的人嗎?」 不知怎地,羽蕊就是有個直覺,害沉飛的人是誰,他心裡雪亮,可是他不承認,也不肯和她合作說出來。 「沒有線索可尋,我如何保護你?」 「就「保護」這件事來說,目前看來,羽蕊,你的危險程度不低於我。而且你是我的保鏢,不是偵探。又因為你是我的「貼身保鏢」,你對他們的阻礙使你目標比我鮮明。你懂吧?」 「所以為了保護我這個弱女子的生命安全,你決定撤除我的職務?」 他沙啞、性感的笑聲,回想起來,仍強烈地震動著她。 「哦,不,羽蕊,我一點也不敢小覷你這個「弱女子」。嗯,你說對了,我要撤掉你的基本用意,稱它是大男人主義吧。不過,不,我改變主意了,我要留著你。有你在我會分心,你不在,我更加無法專心。簡直是心亂如麻。」 哦,但他不知道,「心亂如麻」還不足以形容他對她造成的影響。她覺得她堅硬的某一角似乎在變柔軟,這對她才是危險的。對羽蕊來說,沉飛的威脅比任何殺手都迫人。現在當她一個人,她腦海中的空間儘是他吻她的回憶。他使她忘了一切、她的任務、她接近他的目的。 她的警戒力也減低了。通常羽蕊能在敵人欺近她之前先感覺到,此刻她聽到腳步踩過石子聲時,來人已到了她身後。 低伏下身的同時,羽蕊矯捷地翻滾到另一邊。欲自她背後偷襲她的人撲了個空,臉朝下地趴在滿是碎石和磚瓦的地上。 羽蕊在對方能動之前,躍身而起,迅速跨在那人背上,一腳踩住他黑黝黝的握著一把亮晃晃小刀的右手,一手已拔出槍套裡的槍,抵住那人後頸。 「別亂動,否則轟掉你的黑腦袋。」她的聲調冷寂,「鬆掉你的刀子。」 那人聽話地鬆開右手,刀子叮的一聲落在地上。 「現在,我起來以後,把雙手往後抱住你自己的頭,慢慢的站起來。不要妄動,別忘了我的槍還對著你。」 她緩緩起身,盯著那人服從地站直,兩手盤在腦後。 「很好。轉過來面向我,大個子。」 淡淡夜色中,一張黝黑的臉上一雙灼亮的眼睛回盯住她。黑臉上右頰一道自眉尾至嘴的刀疤,勾起了羽蕊一小段回憶。 「你是……」她仔細打量暗夜裡似熟悉的黑人五官,歪扭的鼻染、相似的倔拗表情、眼裡冰冷的恨意。「你是煤球。」她輕輕叫出這個魁梧大漢的綽號。 「煤球沒有你這種朋友。」黑人冷冷說。 「羽蕊不交朋友的。你忘了?」羽蕊淡漠地回他。 她把槍插回腋下槍套中,彎身去抬起那把小刀,執著刀柄交還給他。他猶疑、懷疑地看著她。 「非友即敵。拿去,你要殺人,不要從背後偷偷摸摸的。我站在這,你當著我的面動手吧。」 煤球把刀子接了過去,握在手裡。「我沒有要殺你,只是要抓住你,看你這麼晚偷偷摸摸的要做什麼。」 「這是塊人人都可以來的空地。」她說,嘲鄙地扭一下嘴唇,加上一句,「除了東方鬼和……」 「黑鬼。」煤球接道,將刀刃折回去,刀子放進口袋。「你幽幽走過去的樣子,又穿著黑夾克、黑褲子,還真像個鬼。」 羽蕊這時暗暗吁出一口氣,表情變溫和。「好久沒見了,煤球。」 煤球斜斜頭想了想。「二十幾年了。你幹得挺不錯,先是白人的情報員,現在當起東方人的保鏢來了。」他的口氣極盡諷刺。 「適者生存,當年你教我的。」羽蕊試著提往事,看能否消除他臉上的憤怒暴戾之氣。 「規則改了,我學到了以暴制暴才是生存之道。」他緊咬的白牙森森發光。 「我去過以暴制暴的地方了,煤球。這一套在戰場有用,到了文明世界,你要用的是智慧。」 他的怨恨使他頰上的疤在夜色中看上去更猙獰,但在那股怨恨後面的與現實掙扎的痛苦,羽蕊明瞭。由於明瞭,她的心感到好痛。她曾身在其中,她懂得那種必須終日力求生存,還要生存得有尊嚴的痛苦。 「我不懂你說的這些狗屁!我知道的是有個東方鬼要來拆我們的家,你幫著他!」 他切齒的指責點出了一件事。 「搗亂我屋子的是你!」羽蕊猛然想起。 「是我兒子。」他驕傲的承認。「我處罰了他,但是那是你自找的。你可以去告訴你的東方老闆,我們死也不會搬走的。」 「如果你是代表全區的人說話,那麼,煤球,你也幹得很不錯。」 煤球瞪著她半晌。「至少我們全家寧死也不會離開。」 羽蕊深吸了口氣,知道在這件事上和他爭論無益。沉飛要改建整個社區,不論居民願不願意,屆時都得還出舊住屋。她同樣不願見到更多人流浪街頭,可是她無法作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