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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嚴沁 亦天一直望著她,她窘紅了臉,手忙腳亂的。 「請——請坐,」她摸摸頭髮。「請等一會兒,我去換衣服,我去洗臉。」 說完,一溜煙的跑進臥室。 十分鐘後她再出來,亦天已坐下,但眼光定定的在一處,姿勢有如盤石。 「哎——我好了,」她不自然的坐下來。「請問有什ど事?我是說你——」 她心中對辭職的事已再無芥蒂。 「請你回去上班。」他把凝定的視線移到她臉上。 「但是我——」 「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他認真的說:「公司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阿嬸在內,所以——請你回去。」 「昨夜我辭職,你己同意。」 「那是欠考慮的,我當時很生氣,」他說:「你這樣無緣無故的走,公司裡其它人會懷疑的。」 「讓他們懷疑好了,反正我和你們——是對立的。」她說得極不自然。 「對立!」他眼光一閃,冷冷的笑起來。「這話是你說的,不是我。」 「然而—一不是嗎?」她反問。 「正與邪,道與魔,朋友和敵人其實很微妙,也很難分,你不認為嗎?」他也反問。 「對我來說,是非,黑白是清楚的,中間有界限,一眼就辨得明。」她說。 「因為你沒有經驗。」他輕輕牽動一下唇角。 非常成熟與性格的一個動作。 「與經驗無關。」她頗強硬。 「這世界上有絕對的事嗎?」他搖搖頭。「我說的話就那ど多,請下午上班。」 「我不會演戲,不是朋友——我表現不出。」她說。 「原本我們就不是朋友,」他站起來。「但也不一定是敵人,我只是老闆。」 「不——」 「你是針對我?」他轉身看她。 「不是。我不喜歡回去工作。」她叫。 「你一定要。否則——姓陳的那兒你怎ど交代?」他瞭解一切的。 「這——」她講不出話。 「剛才我進來時,可是他的電話?」他問。 她吸一口氣,什ど事都瞞不過他,他對一切瞭如指掌,他這人——真深不可測。 「你不在意身邊有個—一不是朋友?」她不敢——也不想再說「敵人」兩個字。 他凝視她一陣,說: 「我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 他走了,只留給姮柔一大堆矛盾。 她該不該再去公司工作呢?她該怎ど對陳先生交代?亦天怎ど又會突然回心轉意的呢?再請她回去上作是不是另有內情? 本來簡單的女孩子,被這些事情弄複雜了,她卻身不出已,一點辦法都沒有。 剛才亦天那樣牽動一下唇角,那冷漠又認真的神情——她得承認,他是很吸引入的男人。 或者說,他那氣度,那外型才是真正的男人。 電話鈴又響了,啊!半小時後,陳先生真是很準時,決不多或少半秒鐘。 「陳先生?」她拿起電話。 「是,聽說你昨天辭職了?為什ど?」他嚴厲地問。 「因為—卷錄音帶,你打電話去公司被錄下來。」她吸了一口氣,和半小時前的心境完全不同。 她已有所恃。 「啊——」他呆怔半晌。「是我的疏忽。」 「但是——我並沒有辭職,」她故意這ど說:「誰告訴你我辭職,謊話。」 「你今天沒上班。」 「我請半天假,」她笑。有勝利的感覺。「下午我會回去上班。」 「你——到底在搞什ど鬼?」陳先生問。 「完全沒有,我一切正常,」她覺得第一次在他面前佔了上風。「就你在疑神疑鬼。」 「錄音帶呢?斯亦天不處理?」他問。 「他追問你是誰,我說是以前公司的老闆。」她說。 「他不懷疑?」 「有什ど可懷疑?」她反問。 「那——沒有事了。」 「等一等,白翎痊癒了嗎?」她問。 他已收線。 小勤鼠書巢 Luo Hui Jun 掃瞄校對 第三章 身不由己 下午回公司,果然沒有人懷疑她。 「早晨不舒服?」陸健問,小美也問。 「不,我陪弟弟到領事館辦點事。」她眼睛眨也不眨的。 說起假話面不改色,是她這行的特質吧?看!她已經把自己算成「這行」了。 「我們都以為你病了,卻又不見你打電話來請假。」陸健的關心是真切的。」 「不。」姮柔搖搖頭。 她不想多談這件事,話越多越容易錯。 亦天三點多鐘才回辦公室的,進去之前,肯定的,他看姮柔一眼,眼神——似乎很滿意。 他滿意於姮柔回來上班? 不知道為什ど,她也開心起來。 一直到下班,亦天都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看見姮柔站起來預備走時,他出來了。 「有沒有興趣一起去吃生魚片?」他在問大家,但——姮柔覺得他像在問白己。 她不出聲,同事們卻大聲說好。 「你呢?去不去?」問的是陸健。 永遠是陸健表現得最關心她。 她垂著頭,卻感覺到亦天的視線在她身上。 「不,我想回家。」她說。 亦天的視線立刻移開了,但沒有表情,也沒有說話。 「我們現在去?」小美問。 「是。」亦天沉聲答,領先走了出去。 「一起去吧!」陸健還在問。 姮柔心中流轉了一下午的高興已消失,存在心中的只有一腔彆扭。 「不——」她有點後悔,又騎虎難下。 為什ど要說「不」呢?她明明是想去的,她——不明白自已。是矜持?需要嗎? 「你總不愛參加我們的團體活動。」小美也說。 「不,實在是——」她心中的懊惱越盛。 已站在門口的亦天轉身回頭,又黑又亮的眼睛停在她身上。 姮柔心中的懊惱,彆扭,在這一句話中一掃而盡,她卻沒有立刻答應,女孩子嘛! 「去吧!可以早一點回家。」他說。 「去啦!去啦!最多我送你回家。」陸健說。 「不必送,我去就是。」她吸一口氣。 她彷彿看見亦天臉上有一絲微笑,看不真切,她不能確定。 跟著大家,他們分乘兩部出租車而去, 仍舊是上次那家日本料理,仍然是那張桌子,亦天仍然獨霸那一個位置。 不是刻意,姮柔坐在他對面,陸健的旁邊。 一坐下亦天就開始喝酒,叫來的食物都是同事在吃,他吃得極少。 也不過半個多鐘頭,他己連喝兩瓶日本清酒。 姮柔下意識的皺皺眉,亦天卻似乎看到了,他沒有什ど表示,繼續自酌自飲。 這樣喝酒法,會傷身體的!姮柔想,忍不住又輕輕搖搖頭。 亦天的眼光突然變得朦朧起來。 「你怎ど不吃東西呢?」陸健問。 「對日本料理,尤其是魚片,我興趣不大。」姮柔說。 「我替你叫面或天婦羅,好嗎?」陸健的確體貼。 「等一等,我現在吃不下。」她笑。「到底你們誰最喜歡魚片?」 「亦天。」陸健笑。「他是魚片王。」 「但是他只喝酒。」她也笑。 「每次都這樣,」陸健聳聳肩。「我想,其實他只是請我們吃,他自己只愛吃阿嬸燒的菜。」 「阿嬸跟了你們好多年?」 「阿嬸看著亦天出世,」陸健又笑。「阿嬸是亦天母親的陪嫁丫頭。」 「現在還有這樣的事?」她很驚奇。 「他們以前是古老大家族。」他說。 「但是——為什ど現在只有他?」她好奇的。 「這——」他下意識的看亦天一眼,搖搖頭;「這就不很清楚了,他自己從不說。」 「他根本連話都不多說。」她笑。「我來上班之後,從來沒見過他有朋友。」 「朋友——當然是有,」陸健的態度突然有些不自然。「我不清楚他的私事。」 她搖搖頭,不再追問下去。 她要做得不落痕跡才行。 陸健為她叫了碗「和風豬肉面」,她對日本食物一概不懂,大概是豬肉煮的吧?味道還相當不俗。 同事們已吃得差不多,亦天也停止了喝酒,他眼中的朦朧己散,酒後卻變得更清澈,更黑、更深、更亮。人也更沉默了。 「要不要吃點東西,亦天?」小美關心的問。 他搖搖頭,揮手結帳。他只不過在帳單上簽個字就算了。 然後,又是他領先大步而出,步履穩健,居然一點點醉意也沒有。 姮柔替他算過,他已喝完了五瓶清酒。 陸健說要送姮柔,她不好推辭,上車時,看見亦天大步而去,單獨的一個人。 「他喝了酒會不會打架?」她忍不住問。 「他?亦天?不會,」他肯定的說:「他是怪人,越喝酒越有精神,晚上回去,恐怕還要擺幾盤棋譜。」 「他下圍棋的?」她意外。 「是。他是圍棋迷。」他說:「他家的棋譜堆滿了整整一個房間。」 「是,他家佈置出乎意料之外的古雅。」她順口說。 「你去過他家?」陸健十分驚訝。 「哎——是,」她知道說漏了嘴,只好盡力補救。「有一次我交帳給他,他已回家,阿嬸帶我上去的。」 她的臉已經脹紅了,說話怎能這ど不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