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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言妍    


  這一番話說得以緣臉色慘白,幾乎無法站立。誰都可以罵她、指責她,但絕不是她懷胎十月,以骨血哺育的女兒呵!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那麼尊敬你們,全心全意的信任,你們竟在我背後偷偷摸摸做這種事……」靈均哭著說:「你曉得他們說得有多難聽嗎?說我們不擇手段,說你勾引俞叔叔,說我先糾纏俞叔叔,再去迷惑……英浩,說我們是一對不知羞恥的甥姨!我一句話都反駁不回去,因為我什麼都不知道,白白被人要弄,還要被當成妓女般辱罵,我好難過好難過呀!」

  「靈均!不要說那些可怕的字眼,因為你不是,我也不是呀!」以緣抱住她,忍不住哭了出來。

  「怎麼不是?你和俞叔叔犯了通姦罪,人家的太太都鬧到家裡來了,你還能說什麼?現在連我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靈均哭得聲音都啞了。

  不!她和德威迢迢辛苦的愛,竟被冠上「通姦」二字?不!她不能忍受了,尤其是被自己的女兒誤解,這太不堪了!以緣撫往心口,下定決心說出這多年的秘密。

  「我和你俞叔叔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和他在二十一年前就公證結婚了,我們還留有法院的紀錄和證明,我們是有合法的婚姻關係。」

  靈均止住哭泣,瞪大眼睛。思緒在一剎那的空白後,才又將以緣的話—一消化吸收。

  她無法署信地問:「你和俞叔叔是夫妻……那另一個俞太太呢?我是說英浩的姑姑,她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是一段好長好長的故事……」

  以線開始敘述往事,由她和德威的相遇、相戀、不顧家人反對私奔,到命運的詛咒、她生病、被迫分離。寄出死亡證明書,多年的血淚在空氣中靜靜傳訴著。

  她沒有提到嬰兒的誕生,她怕靈均知曉了父母,那隱伏許久的妖孽又要現身,去殘害無辜的靈均。

  事實上,靈均已經受連累了,不是嗎?

  故事說完,靈均有好一會兒無法言語,最後才說:

  「所以俞叔叔要找的是你,而不是我母親。」

  「他一直以為我死了。」以緣說。

  「我還是不懂,第一次見面,他根本不知道我母親有妹妹,對方以緣的名字也很陌生……」靈均回憶著說。

  「我以前用的是另一個名字,而他認為我死了,你母親就不該有妹妹了。」以緣連忙補著破綻說。

  還是不對勁,有一些細節部分,靈均老是想不起來,但目前要操心的是未來,她問:「英浩的姑姑去吵了,對不對?你和俞叔叔有什麼打算呢?他這樣做,算不算犯了重婚罪呢?」

  「德威沒罪,雪子,就是德威的太太,也是理直的。」以緣很平靜地說:「德威有一張死亡證書,我若復活了,充其量也不過是遺棄他二十年的前妻,他不會有法律問題的。」

  「可是他回頭找你,又和你在一起,不就表示他還愛著你嗎?」靈均又問。

  「我們的事太複雜,一時也說不清楚。」以緣看著她說:「我反而比較擔心你,英浩的欺騙實在太過份了!靈均,對不起,都是我們的錯,我應該叫德威調查他的。」

  「我不想再提到他了!」靈均臉色一變,忿忿地說。

  「靈均,有苦就說出來,不要把痛苦埋在心裡。我瞭解你是愛他的,這打擊一定很大……」以緣柔聲地說。

  「我才不愛他呢!他只是一隻可惡的大害蟲,他是蚜蟲、線蟲、蛤輸、千足蟲、草蛤、白蠅……只配我用殺蟲劑把他噴死而已!」靈均咬牙切齒地說。

  「你要罵就盡情地罵吧!你這一生受到太多的委屈了。」以緣替她試淚說。

  這句話又惹出靈均無限的傷。她想起一出世就無父無母,那是連外婆及阿姨的愛都不能彌補的缺憾;而她的初戀,如此深深投往,卻是人家手中的一場遊戲。她何罪之有,要遭此侮辱及捉弄?只怪她太笨、太傻。太天真了!她早該知道,上天從不厚待她,既不給她父母,又怎會白白送她一個白馬王子呢?

  就在她自文自憐時,外面響起敲門聲和英浩急促的叫喊:「靈均!靈均!你在嗎?你在就來開門,求求你!」

  靈均倏地僵住,她拚命對阿姨搖頭,嘴唇緊抿,硬是不肯回答。

  「靈均!靈均!」

  英浩不斷地叫著,門幾乎要拍破了,直到有人過來和他說幾句話,他才停下來。

  又過了幾分鐘,是離去的腳步聲,四周又恢復全然的寂靜。她們吐出那屏住的一口氣,才發現臉都痛麻了。

  「英浩似乎有話要說,你真的不見他嗎?,」以緣問。

  「我永遠不會忘記他母親說的那些話,如果可能,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謙田家或俞家的人,包括俞叔叔在內!」靈均倔強地說。

  但你卻是道道地地的俞家人呀!以緣悲哀地想著。

  或許她應該說出靈均的身世,可是她真的好怕。她一生不求什麼,但求靈均一生一世的平安幸福;還有德威,甚至是雪子和未曾謀面的凱中。凱雯,沒有人應該受苦,但他們要如何做才能彼此共存,而不互相傷害呢?

  一切都是為了德威,他迷了她的前念和後念,迷了她的前世、今生和來生,框在意相中,要逃出他,千難萬難呵!

  第七章

  德威離開俞慶大樓時,天已經全黑了。他本想直接到桃園,但想起還有一些文件在公寓,必須回去一趟。

  其實今天的會議並不長,但正好碰到吳律師,兩人一談,就是好幾個小時。

  內容是有關更改遺囑的。俞家男人一結了婚,有了孩子,都要立下一些身後的條款,以防意外發生時的爭產問題。

  以前理所當然都給雪子母子三人,現在他分成兩部份,一半歸雪子、凱雯、凱中,一半歸以緣和靈均。

  這更改主要是為了靈均。因為他知道,他若死了,以緣也活不成,先父後又失母,靈均就完全無依了,需要有更多生活上的保障。

  此外他又附加一條,死後要和以緣合葬,想他們一起躺在地底,不論是歸於塵土或到另一個世界,死亡部不能阻隔他們的相守。

  最初,吳律師非常驚訝,有很久的時間不能恢復平靜,直到德威拿出結婚證書和相關文件,再三解釋,他才能接受。

  居於職業道德,吳律師會保住這個秘密,但德威是希望消息走露的,他第一次對俞家有關的人說這件事,其實並不難,或許他應該與雪子攤牌,他真不想再當違背自己心意的兩面人了。

  「你還是要小心,你是『俞慶』的形象,若有兩個老婆,影響就大了,你一定要三思而行。」吳律師警告說。

  「你不覺得我當太久的形象了嗎?」德威只回答說。

  一路上,他想著內心的這句話,彷彿大半生都是可笑荒謬的,只有意芊和以緣的名字,真正刻鏤在他的生命之中。

  德威回到公寓,本想拿了文件就走,連鞋都沒有脫,但經過客廳時,方桌上的一抹紫攫獲了他的注意力。

  三朵水仙在暈黃的燈光下流轉,紫水晶像透著一股哀怨,靜靜凝陳,散出幽幽的淺愁,像是失意極了!

  他恍如見到鬼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紫晶水仙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以緣呢?物在人應在,它為何單獨「流落」在此呢?

  「是我拿回來的,你很驚訝吧?」他身後有個聲音說。

  德威猛轉過身,看見雪子站在那裡,臉色蒼白憔悴,表情藏著冷冷的恨意。事已至此,他心中瞭然,一切是非敞開不可了。

  他用責詢的口氣,忍住激動問:「你去找以緣了?你把她怎麼了?為什麼帶回紫晶水仙?它並不屬於你,你沒有權利那麼做的!」

  「你竟然不否認?你竟然連掩飾罪行的最基本羞恥感都沒有?」雪子像被引燃的炸彈,整個人強力爆發地吼著:「紫晶水仙不屬於我,但也不屬於她呀!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和你結婚十二年來,從來不曉得你是那麼無情無義兼假仁假義的人!你為什麼要有外遇?她哪裡比我強,我又哪裡對不起你了?」

  他很早就明白,雪子外表溫順,卻是主見極強的人。但無論如何,他今天必須就事論事,不要讓悲劇繼續延伸。

  「雪子,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是個好妻子,但你不覺得嗎?我們的婚姻始終不溫不火,不知何時起,火滅了、緣盡了,就除了兩個孩子外,什麼都不剩了嗎?」

  「有火!當然有火,不然我那麼順從你做什麼?」這些話讓雪子更歇斯底里,「這婚姻若沒有熱情,絕對是你的錯!你總是離我們遠遠的,我在日本,你就長住美國;我到台灣,你就跑日本;我為孩子搬到加州,你偏留在台灣。我也委屈呀!但為了你的事業,我何嘗抱怨過?好了,你現在事業有成,想重享熱情,你第一個該想的是你的妻子,可是你卻找了別的女人,這公平嗎?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你還能理直氣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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