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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言妍 雪子跟槍一下,用急喘的聲音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在娶你的前九年就娶了以緣,她生病,被娘家的人帶回去,這些年我一直以為她死了,但她沒有,去年我們重逢了,我發現她還活著,她還是我的妻子。」他說。 雪子承受不住,扶著一張椅子坐下來,神情混亂地說:「你胡說,我不信!她是你的妻子,那我算什麼呢?」 「你也是我的妻子。」德威坐在她面前,很誠摯地說:「請你暫時從以緣的角度來看事情,好嗎?她和我結婚二十一年,真正相處的時間不到兩年;而你我結婚十二年,全然擁有我,擁有俞家長媳之名,以緣和你比起來,就可憐太多了。我希望你成全我們,讓我用餘生補償對以緣的愧疚。」 「全然擁有你?你在說笑吧?說是十二年,但我們真正相處的恐怕也是連兩年都不到!不!甚至一分一秒都沒有,因為你的心全在方以緣的身上,她才是真正擁有你的人,從頭到尾,你應該說愧疚的人是我!」雪子似乎也被自己的話嚇到,她眼中儘是驚慌失措,「所以…… 你從來沒愛過我,對不對?你一直愛著方以緣,僅管以為她死了,也沒有絲毫改變,對不對?」 「對,以緣是我唯一愛的人。」他轉開視線說。 那……那她還在爭什麼呢?雪子坐在那裡,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十二年的努力,真連死人都鬥不過嗎?不!她不服氣,她還有孩子…… 雪子突然抓住德威說:「你忘了凱中和凱雯嗎?他們是我們共同孕育的生命呀!你可以否認我,否認婚姻,但不能否認他們呀! 「凱中和凱雯永遠是俞家的人,而你永遠是他們的母親,僅管我們分開,我仍會像從前般照顧他們。」他說:「我真正沒有盡到扶養之責的是靈均,她是以緣為我生下的女兒,我絕不能再離棄她們母女了。」 「方……方靈均是你的……女兒?」她像被人當面揍了一拳,痛苦開始在她全身上下蔓延。 「是的,她二十歲了,是一個非常聰明美麗的女孩子。」德威說。 「天呀!我卻以為她是要來勾引你,勾引英浩的……」雪子脫口而出。 「英浩?英浩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他皺著眉問。 「是我派他來的,他接近靈均,是害怕她去誘惑你,我哪會想到…都是你,你偷偷摸摸,你行不正,只有報應到你的女兒身上了!」她顫抖地說。 靈均的男朋友有日本血統,在音樂藝術方面小有名氣,他叫田浩……天呀!就是鐮田英浩! 德威握緊拳頭說:「你把靈均怎麼了?還有以緣,你又對她說什麼了?她們是我的命,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們,即使是你,也是不可饒恕的!」 「饒恕?我才不要你的饒恕;她們受傷害,難道我就沒有受傷害嗎?」她吼叫著說:「我就是不要成全你們,我從來沒有被公平對待,你不給我幸福,怎麼還忍心叫我給人幸福?你實在太自私、太殘忍了!」 眼看雪子張牙舞爪,仿如瘋子一般,再談只有讓她更鑽牛角尖。德威滿懷的無奈,內心又惦記著以緣和靈均,二話不說,拿起紫晶水仙就往外走。 「站住!你別走!紫晶水仙是我的!」她追了出去。 「它是我為以緣訂做的,它從來不是你的。」他冷冷地說完,就踏入電梯。 雪子光著腳站在甬道間,眸子噴火,還喃喃說著:」在我的眼中,你們永遠是一對姦夫淫婦,我要讓你們上不了檯面,無法見人。方以緣,你不會贏的……俞德威,你這樣對我,我會教你後悔一輩子的!」 她遊魂般的走回屋內,先是淚痕滿面,再是怪異的微笑,冰冷的、陰厲的,累積經年的怨恨,浮上眉間,足以凍到人的心底。 教堂上的十字架尖頂恰對著一顆星,如黑絲絨上的碎鑽,皎著皚皚白光。英浩幾次抬頭望,幾次惆悵。在流浪異國的歲月裡,看盡天下多少繁星,再孤獨、再淒涼的都有,但都不曾像這一次,讓他如此茫然,如此失去方向。 他在教堂前的台階坐了許久,石地蘊著白日留下的懊熱。有時他只是埋著頭,有時則不斷徘徊,那模模很像是等不到女朋友的癡心男子。 靈均的確是不肯見他了,連一句話都不願意聽他說。 他去方家敲了幾次門,總是以緣用很淡漠的聲音說:「她叫你走開。」 「方阿姨,我求求你,告訴靈均,我不是有意傷害她的。」英浩說。 「傷害造成時,無論有意或無意,痛苦都不會因此減少。我只能說,靈均是絕對無辜的,她想自我療傷,你就不要再來打擾她了。」以緣說。 「方阿姨,剛開始對靈均,我或許不是光明正大,但我現在是愛她的。」英浩表白說。 「你若一直對她心存懷疑,甚至輕賤她的人格,不相信她的操守,又如何能產生真愛呢?」以緣反問。 英供很想解釋自己內心的轉折,但這務必提到雪子。上一代的糾葛仍是一團亂麻,他不想再介入,可是他要如何才能拉出靈均呢? 幾番欲言又止,幾番躊躇不定,語言的難以表達仍是他最大的致命之處,一小時一小時的過去,他等著靈均心平氣和,但希望仍是渺茫。 再試最後一次吧!今晚不成,只有明日再來了。 他繞到後面的修道院,沿著溝渠走,走沒幾步路,身後就有兩道強光射來,他略略讓開,看見一輛白色賓主,是德威的車子!他忙拚命揮手,賓士轉入一旁的空地,停了下來。 空地土雜草叢生,黑夜的風呼呼吹著,遠處有犬吠聲,幾盞路燈聚著蚊蟲,不亮,但足夠他看清德威下車,怒氣沖沖地向他而來。 「原來你就是那個該死的田浩,你到底對靈均做了什麼?」德威一張臉極為嚴厲;那是連信威都要噤口的表情。 德威一向是英浩慣於溝通的人,所以他也不甘示弱地說:「不是我做了什麼,而是你!你莫名其妙去接近靈均,又和她的阿姨在一起。姑丈,我一直很尊敬你,把你當成仁義道德的典範,實在很難想像你會做出對不起我姑姑的事情來!」 「所以你就利用靈均來調查我,順便欺騙她的感情?英浩,我實在看錯你了!」德威高聲怒責著。 「我沒有調查你,一切都是姑姑告訴我的。」英浩說:「我認識靈均沒多久,就瞭解到她不是那種貪慕虛榮,會破壞人家家庭的女孩子。我後來留在台灣,是為了追求她,還有,就是防你對她動歪念頭!」 「我?對靈均動歪念頭?」德威震驚地重複著。 「姑丈,你不得不承認,你變了。」英浩沉痛地說:「俞家三兄弟中,你是最正經、最不可能有外遇的一個,而你卻和方阿姨有了私情。姑姑一向將你視為最完美的丈夫,這對她打擊有多大,你想過嗎?」 「不是歪念頭,也不是私情!」德威再也不能忍受這些刺心的字眼,他一字一字說:「因為靈均是我的女兒,以緣是我的妻子。」 莫浩也和雪子的反應一樣,無法置信。許多年來的第一次,他必須把中文翻譯成日文,在內心再三咀嚼,才能開始接受,真正思考,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連貫起來。 在英法還處在驚愕沉默之時,德威已逕自說出往事。這一回更詳細,因為雪子不聽,而英浩願意聽。 他幾乎掏出了二十年來所有的苦悶,希望與絕望,快樂與痛苦,那是一段肝膽俱裂的心路歷程,一直到如今,他和以緣仍在悲哀的邊緣相愛著。 英浩聽完,看著黑濛濛的夜空,好半晌才說:「我現在終於明白你那人前人後的沉默內斂,你那彷彿無生的鬱抑寡歡,原來你心中藏了那麼大的一個秘密與悲劇。靈均,她知道你是她的父親嗎?」 「不知道。以緣害怕曾經詛咒我們的那個妖魔,她說靈均要無父無母,才能長保平安。」德威說。 「這是二十世紀了,怎麼還有這種迷信呢?」英浩駁斥說。 「英浩,你不瞭解以緣,她歷經幾段生死,吃的苦是常人無法想像的,所以她對天命有一種深深的畏懼。她愛靈均,怕不幸降臨在她身上,所以寧可獨自忍受有女不能認的痛苦。」德威說。 「可是無父無母本身,已經是最大的不幸了!」英浩繼續說:「你曉得嗎?靈均多希望能見到她的生父生母,身為孤兒是她生命中最無法釋懷的缺憾;而她明明父母雙全,你們偏不讓她相認,這不是很殘忍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