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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單飛雪 荊掠忽地一把揪住她握劍的手。「快、殺了我,快!」 香思震驚。「不!不」她惶恐的想抽回手。「不!我答應他的,我答應他的!」 「聽著!」荊掠吼道。「『照夜白』封在地下,妳殺了我,破除死咒,讓寶刀護他!」 「不--」香思搖頭驚恐的後退。「不、我不能!」驚懼的淚水湧上。 「行,妳一定行。」荊掠老練的眼睛瞪著她。「是妳的愛暴露了我的行跡,往後沒有寶刀護身,無痕如何躲避殺戮?!」他心一橫。「我已經活夠了,這一身腐肉只會折磨我、這一身罪孽只會煎熬我!妳殺了我,至少我還可以用這殘存的性命守護我這一世最珍愛的人;妳不殺我,就是讓我餘生都墮入地獄般痛苦的深淵,如果妳還有一點點仁慈心腸,就請完成我這唯一的心願……」 「你……」香思心力交瘁,痙攣般狠狠顫抖。「別逼我、別逼我!」 荊掠上前一步。「妳再不動手,他就要死在眾人劍下。」他凝眸進出犀利眸光,咬牙清晰而殘忍地逼她。「妳深愛他,就要保護他性命;妳深愛他,就該為了保全他性命可以豁出一切、犧牲一切!包括他對妳的信任,包括你們之間愚昧的誓言!如果他死了,再深的愛都如塵灰飛煙滅;如果他死了,你們之間苟存的誓言不過變成一出笑話!妳快動手,記住--」他沉著地指示。「要一劍刺穿我的心臟,讓我以鮮血破除死咒。」 香思熱淚盈眶,緊握那湛著銀白光暈的劍,發出撕裂人心的怒吼。「為什麼--」她模柵了視線,將冰冷的劍梢抵上荊掠心窩。「為什麼--」天地不仁,要這樣折磨她,為什麼?! 後方,荊無痕身上已被劃開幾道血淋淋的口子,他奮力與四面八方擊來的刀劍格鬥,一個轉身,冷冽的眼眸倏然凝住--他看見林子前香思按劍指向義父! 「不--」他駭然狂哮,一時失神身上又多了一道血痕。「香思……」他使勁格開刀劍。「香思……妳答應我的!」他急切的呼嚷。「妳發過誓的--妳不可以--」 天上烏雲聚攏,天地變色,遠處響起輕雷彷彿也在見證這慘絕的時刻。 香思淚眼迷濛,握緊劍檜,荊掠厲聲命令。「快、他已經滿身是血,快動手!」 就在荊無痕悲狂的注視下,就在刀光劍影的殺戮聲中,就在身後眾人追上之際,就在香思哀痛欲絕的眸光中,那柄不曾殺人的瀲水劍,直直刺進荊掠心窩,猝然雷聲大響,閃電交加。 鮮血兇猛噴出,噴紅了香思的眼瞳,噴紅了她眼前的世界,染紅了她的心,他們的愛要死了,她知道,她明白,這一劍代表著永恆的訣別,愛情的死亡。這一劍殺的不只是荊掠,還有荊無痕給她的愛情。她痛心的明白,卻不得不選擇擊出這一劍。 「不--」荊無痕痛入心扉,發出野獸般怒吼。 她合目,聽見無痕悲痛的吶喊,她將劍再刺進幾分。 荊掠反手握住利劍。「乖媳婦……」他忽道。香思愕然睜眼,見他往後倒,鮮血街上了天。「照、夜、白!」倒地剎那,他朝天怒吼。「回你主人手上吧!我以死、命你破土而出!」 雷聲大作,電閃雷劈,天地陡然變色,捲起狂風。 怎麼回事?眾人都被那驟變的景象給驚駭住。腳下之地竟隆隆震響,忽地一道疾光從屋前中央處往四方進散,砰然巨響中,泥地裂開,燦爛光芒射出,讓眾人睜不開眼。寶劍伴著那炫目的光彩破土而出,奔上夜空,其光芒瞬間照亮黑夜,映亮大地。 彎刀於空中出鞘,化作一道銀芒射向負傷的荊無痕。握住那口彎刀,荊無痕眼中寒意褪去,兇猛的殺意凝聚。 「全都該死!」他瘋狂了,噬血的寶刀挑起他螫伏的殺氣,朝天空劈開一道弧形青光,瞬間那光芒兇猛地氾濫開來,噬人的氣流將四面八方人潮狠狠擊飛出去,無數的哀嚎,無邊的鮮血泛襤。 樊烈駭住了,被寶刀的威力貢傷,嘔出一道血,焚宵劍飛了出去。 荊無痕舉刀朝他劈去,忽而一個人影奔來,硬是挌開那兇猛的劍芒救走樊烈,那人憑空高呼。「要命的就快退下!」 蕭凡及時趕來,呼嘯著,瞬間大隊人馬急急掉頭逃命而去。 只有香思不逃,香思愣愣地跌坐地上。她空洞的眼神投注在前方荊掠的屍體上--好多的血,憂目驚心地從心窩處流浦。他喊她媳婦……他喊她媳婦……她殺了他,天,她真殺人了!她渾身彷彿著了火。 冰冷的涼意抵上她額尖。 「為什麼?」 香思仰起臉,無語的上望那曾滿是愛意,如今卻兇猛至極的眼瞳。「照夜白」抵在她眉心,冰冶的殺氣竄進心坎。 「為什麼?!」刀刃狠狠抵上眉尖,抵出一道血痕,他凶狠的聲音撕裂她。 「拾起劍,迎接妳必然的死亡!」 荊無痕怒眸相視,他要一刀殺了她,劈開她美麗的腦袋,一如她絕情的一劍毀滅她應許的諾言,給她反抗的機會已是他最大的仁慈。 香思沒有說話,沒有解釋,他冷漠絕情的表情已經殺了她。她只能無助地迎視他寒冷的厭惡目光,她的心涼颼颼的。香思明白,落劍的剎那就已經明白,這一出劍雖然保全他的性命,卻將他們的愛毀滅。 香思別開臉,不敢再看他那痛惡的傷人眼眸。 她不說話,她不解釋,連一句道歉也沒有,只是空洞著眼,蒼白著一張臉。 「復仇勝過妳對我的愛?」他咬牙質問,渾身憤恨得止不住戰慄起來, 「不,我對你的愛凌駕於仇恨之上。」 「我再不會相信妳那張甜蜜的嘴!」 「那就快了結我的性命。」香思垂下眼。「動手吧!」她合目,毫無懼意。 貝多子樹啊,你的香味引來的竟是纏綿愛意下,不可抗拒的宿命。在「照夜白」刀下,香思墮下心痛的淚。如今,他再不可能愛她,他甚至想殺地;花毒沒能葬送她性命,愛情卻可以。熱淚不斷滴下,她的心已經被打碎,這份愛已讓她肝腸寸斷,身心俱疲。 如是死在他刀下,也算是這悲劇最仁慈的句點。 但是那冶冽的刀鋒始終沒有砍下,那抵在額上的寒冷在顫抖。 「我恨妳!」更恨自己下不了手,荊無痕悲痛咬牙道。「蔚香思,我恨妳--願誓言成真,讓妳在烈火裡燒,讓妳下地獄!」他收了刀,但他殘酷的詛咒比刀子更殘忍地直直捅開她柔軟的心窩。 香思睜眼,想再看他一眼,但他已經絕情的轉身,她只看見他背影。 狂風中,他孤獨的白衫淒絕,銀髮狂散,他將荊掠扛上?,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她模糊的視線中。 「無痕--」朝著那訣別的孤影,香恩用盡全身力氣呼喊他,但他頭也不回。 這摯愛的男子,就在這撕心扯肺的淒厲呼喊中,毅然地走出她的生命。 香思的心瞬間荒蕪了…… 相思琴啊,你的誕生並沒有錯,是人的感情和私心,讓你有了滄桑的魂魄。 香思撫摸案上古琴,美麗黑色的眼睛失去光彩,長發狂亂地糾結在那張淚痕斑斑慘白的臉上。 她咬破指尖,在斑剝的琴身上題下艷紅的訣別詞。 她閉目,痛入骨髓,搖搖欲墜地扶住桌面。 該離開了,這裡已經沒有她留下的餘地。 美麗的嵩山,在一夜之間,成了香思最心痛的景地。 遺留下那把一直隨身在側的琴,香思背上瀲水劍。 「罷……相濡以沬,不如相忘於江湖……」她痛心道,緩步離開這滿是恩愛纏綿又滿佈傷心慘事之地。 她走後,安葬了義父的荊無痕踅返。他心灰意冷地點燃一把火,燒燬-切。 她住過的、她碰過的、她倚靠過的、她睡過的,包括她的點點氣息、縷縷愛意,都被沖天的火焰紅紅吞滅。 灰燼被狂風吹散,然而心中那纏綿過的恩愛景象,該如何燒滅? 荊無痕唯一留下的,是香思的琴。那上頭觸目驚心的紅字讓他怎麼也燒不下手。 背上琴和護身的寶刀,荊無痕離開那幾乎隱居了半輩子的清靜之地。 那兒風光明媚,那兒山明水秀,那兒有流水有花香,有貝多子樹的芬芳……然而從今爾後,荊無痕明白他只能疲憊而空虛的浪跡江湖,只求遺忘心中那被摯愛背叛的痛楚。時間久了,一定可以模糊掉腦海中那令他傷痛的容顏。 無情的風雪,狂放得幾乎掩埋他蕭瑟孤獨的背影。這片充滿回憶的地方,已經破滅,只有義父安詳的長眠此地。 香思殺了他世上唯一的親人,荊無痕原本已經靠岸的心,因為這殘酷的事實狠狠被剝離那溫柔安定的港灣。 他發誓,他這輩子再不想起那張絕色容顏。他發誓,他這輩子再不要聽見那甜蜜似水的聲音。他發誓,他再不要愚笨地付出可笑的感情。荊無痕眼瞳底盈滿的只有空虛如深潭一般的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