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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單飛雪    


  「不,」她不甘心地反駁。「我不信你,你根本沒給我個機會……」

  「是嗎?」他凝視著白雨荷認真的臉,沈默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我就讓你死了心。」他反手指著頸間垂掛著的龍形玉珮。「三天後你理當離開這裡,但三日之內,倘若你能搶走這隻玉佩,那麼我就信你可以習我的功夫,我願意慎重考慮,如何?」

  「你功夫好過我千萬倍,身形又比我高大魁梧,這條件根本是強人所難!」她不服道。

  龍浩天得意的呵呵笑了。「你要機會,我給了,現在你又說做不到,那麼你可以死心了吧?」

  他分明是故意的,只是在尋她開心罷了,根本沒打算做什麼慎重考慮。

  白雨荷憤怒地瞪著他可惡的笑臉,畢竟死了父母的人不是他,他不能感受她的痛苦、無奈和悲憤。

  「有機會總比沒機會好。」她咬牙堅決說道:「你最好信守諾言。」不論如何,她都決定要試試。

  *****

  那日後,白雨荷挖空心思、處心積慮地想靠近龍浩天的身子奪取玉珮。

  趁他吃飯時搶奪,他臉也沒抬就用筷子夾住她趨近的手;趁他熟睡時偷取,她的呼吸洩漏她的企圖,他一腳踢來,她沒奪成反被他那突來一「腳」嚇得驚叫出聲,惹得他笑聲連連。

  不論黑夜或白晝,龍浩天都輕而易舉地躲開她的搶奪。

  就這麼浪費了兩日,白雨荷在最後一天是急煞了,龍浩天亦看得出來,他特意殺兔備酒,以一貫的冷漠說道:「不要再試了,你的傷已近痊癒,今夜替你餞行,明日請早,往後好自為之。」不可思議的是,望著她的臉,他心底竟覺得空虛。

  白雨荷沒出現時,他一個人逍遙自在地獨居山林,早忘了寂寞、忘了言語,十分地自得其樂。

  一個偶然下令她在此叨擾,這清靜的感覺彷彿被破壞了。他救回她垂危的生命,再度看見個活生生的人,同他共飲、說話,甚至對他生氣,現在她將離開了,他終於又可以過從前那清幽的生活,但為什麼?龍浩天覺得心底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緊的,這些微的不適在她離開後,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調適過來。他暗暗地告誡自己,她不過是個陌生人,沒什麼好捨不得的。

  白雨荷幽幽歎氣。「你真不肯幫我?就算要我為你做牛做馬都行,只要你……」

  「不必,我已經有一匹好馬。」他不為所動,假裝不懂她的意思。

  「龍浩天,你難道沒一點同情心嗎?就當可憐我手無寸鐵,可憐我父母死不瞑目、死得冤枉,你就傳我些功夫,當做善事、積陰德……」

  「你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定,我們從前無親無故,今後亦如此,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牽扯。」他無情的打斷她的話。

  「那好吧!我敬你這杯,敬你的硬心腸,也謝謝你救我一命。」白雨荷失望地舉起酒杯。

  龍浩天面無表情,冷眼看她含淚飲了那杯酒。

  這夜,他睡得極淺,輾轉反側,腦中甩不掉白雨荷蒼白清麗的臉蛋,和那哀怨噙淚的雙眸。直至清晨,這日風聲刺刺、寒意沁人。

  白雨荷已著裝完畢,身上披著龍浩天昨晚借予她的黑色絨袍,瘦弱的身子整個藏在披風裡,黝黑的袍子襯得她臉頰益發蒼白,嘴唇更顯紅潤欲滴,長長的睫毛因寒氣而濕潤,黑白分明的一雙清亮杏眼,有著無止盡的淒冷哀傷,彷彿在抗議他的寡情。

  龍浩天送她至下山的小徑前。

  「你從這兒走下去,約莫兩個時辰便可看見村莊。」他指示道。

  白雨荷點點頭,似乎還抱著一絲希望。「就此告辭。」

  「不送。」他仍冷淡的說。

  頂上粉紅的櫻花花瓣飄落在他們身上,他們凝視著彼此,各自懷著心思。

  好美……龍浩天沈默地望著那片片花瓣似要淹沒她的身子般落下,她朦朧的雙眼似泣,她會捨不得他嗎?怎麼可能?

  她直立著,身形那麼楚楚動人、可憐無助……不!龍浩天暗暗告訴自己,讓她走吧!讓她離開,你不再和任何人有所牽扯,你要的是完全的孤獨和清靜。

  「你走吧!」他催促道。

  白雨荷仰起臉,深深凝視他一眼後輕聲喚道:「龍浩天……」突然,她將披風的繫繩一扯,黑袍瞬間滑落。

  龍浩天怔愣了,她雪白的胴體正呈現眼前,她……她竟然在披風底下不著寸縷!

  就在他太過驚愕還沒回神時,一隻手已經俐落地扯下他頸間玉珮,跟著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呵呵呵……」她收攏衣袍,得意地又跳又嚷、手舞足蹈。「原來人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是真的!我贏了!我贏了!」

  「你——」他惱怒地將她扯近,沒想到她卑鄙、狡猾,如此可惡。

  她無懼他凶狠的目光,還燦爛笑著提醒他。「哪!玉珮在此,你可要遵守約定。」她不理會那勒住小蠻腰的強壯手臂,自顧自地將那玉珮重新幫他系回頸上。

  也許是勝利的滋味讓她太得意忘形,暫時忘了心中的悲苦和仇恨,這刻她甜美微笑,溫柔地幫他繫上玉珮,溫熱的纖纖柔荑輕觸他頸間,竟令他感到一陣恍惚。

  龍浩天仰臉,酸風射眸,花瓣如雨般墜落,接著他突然張臂環抱住白雨荷,她的身子好暖,好溫暖……

  「龍浩天?」白雨荷納悶地抵在他胸前,耳畔聽他苦澀的聲音在輕輕懇求……

  「別動、別問,讓我抱一會兒。」就像抱著他難忘的那個人——背叛他的那人。

  白雨荷被他語氣裡的哀傷鎮住,他想起了什麼嗎?他在懷念誰?是誰竟可以讓這樣寡情的男人如此軟弱哀傷?

  她靜靜任他抱著,心想也許他本來是個有情人,也許他像她受過一番打擊,所以才變得冷漠、滄桑且寡情。

  也許他也受過重創,令他絕望、無助、悲傷。

  白雨荷不禁張臂回擁他,同是天涯淪落人,他們都活得這麼孤單寂寞。但願她能給他一點溫度、一些溫暖……

  *****

  雨過水明霞,潮回岸帶沙。葉聲寒,飛透窗紗。

  懊恨西風吹世換,更吹我,落天涯。

  龍浩天果然信守諾言,決定傳授白雨荷武功,待雨荷身體已全然康復,他將懸掛於牆上的一柄彎刀取下。

  「習刀,需先教你識刀。」他將刀子從刀鞘抽出,問道:「何謂寶刀?」

  白雨荷凝視那口刀子,只覺那刀面利可照鏡,銀亮而刺眼。

  龍浩天靜靜看她好奇地伸出手指試探刀口,登時她眉心一皺,食指已然被劃出一道血痕。

  她痛得吮指,仰臉聽他冷冷說道:「蠢人才會以肉身試刀。」

  明知她會受傷卻不阻止,白雨荷心底暗暗埋怨他的冷酷。

  他卻一眼看穿她心底的嘀咕,只說:「這是給你教訓,習武人最忌對陌生之事貿然行動,必須有冷靜的頭腦和心,心如明鏡,方能照見敵方一切動作,洞悉敵方心思。」

  他說的甚是有理,白雨荷納悶地瞪著眼前這柄刀子。

  「既然如此,如何辨知這刀子的好壞?」她問道。

  「好刀條件有三,其一,砍銅剁鐵、刀口不卷;其二,吹毛得過;其三,殺人刀上無血,把人一刀砍過並無血痕,只有個『快』字。」

  龍浩天將刀子擱置桌上道:「你拿這刀子去剁銅錢,看刀口捲了沒,再拿根頭髮在刀口上吹吹,看是不是根根皆斷。」

  「好!」白雨荷興致勃勃地拿起刀子,霎時只聽得她悶哼一聲,整個手臂往下一沈,刀子墜落桌面。她詫異地瞪著這柄刀。「這刀子好重。」

  「等你拿得起這柄刀,我再教你使它!」他說罷便自行離去。

  聽了這話,雨荷此後日日拿它,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刀子沈重異常。

  他看她咬牙切齒、滿頭大汗,只是在一旁奚落道:「我說過你的身子太弱不能習武,你偏不信,如今只是一柄刀子都拿不起,還談什麼使它?你乾脆放棄吧!」

  *****

  可白雨荷只要想到那慘死的父母,怎麼也不肯放棄。

  她每日都試,也許力氣在不知不覺中因之漸長,終於她慢慢可以提刀離桌面一、兩公分,日積月累,她終於可將那把刀舉起。

  她興奮地提刀給龍浩天看。「行了,我可以使這柄刀了!」

  這時龍浩天卻又給她出了一道難題。「我捉了隻兔子關在前院,今晚打算烹食,你拿這柄刀子去宰了它,放血剝皮洗淨,入鍋煮食。」

  白雨荷愣住了。「你明知我不食葷,更從未殺過半隻動物,為何還要為難我?」

  「為難?」龍浩天趨前凝視她,平靜地說道:「你習武的因由可是要殺個活生生的人,現在連隻兔子都下不了手?」

  「那不一樣!」這兔子又無犯她什麼,她生氣地回道:「你根本沒誠意要教我。」

  「如果你這麼想,趁早離開。」他沈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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