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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單飛雪    


  「混帳!你找死嗎?」龍浩天不悅地咒罵她,這樣虛弱竟還下床走動。

  「我……」白雨荷睜開眼凝視他,張嘴想說什麼,卻又疲憊地合上限。

  龍浩天攔腰抱起她纖瘦的身子,霎時為她的瘦弱驚心,她太輕盈了,脆弱得好似琉璃,稍一使力就會破碎似的,他輕輕將她擱回床上。

  龍浩天站在床側凝視了她一會兒,然後背起掛在牆上的弓箭出門。

  *****

  天將亮時,龍浩天將她搖醒,手裡端著一碗正冒著蒸氣的熱粥,他一語不發地將她身子扶正、靠著床板,然後舀起一湯匙的粥送至她唇邊。

  白雨荷看看他沈默的臉,心底暗暗疑惑他的不苟言笑,然後乖乖喝了眼前的粥,立即被一口腥味堵住喉嚨,她皺著眉,摀住嘴想吐出來。

  龍浩天看出她的企圖,厲聲警告道:「你膽敢再吐一次?」

  好凶的口氣。白雨荷心中一驚,將粥吞了下去。

  「我……」她小聲的解釋:「我不吃葷的……」

  他揚眉,嘴角隱著笑意,湊近她的臉凝視,接著試探道:「這麼說……你是要我重新為你煮一碗素粥嘍?」

  「嗯……」她點頭。

  龍浩天斂色道:「大小姐,你聽著,這粥你愛吃不吃隨你,你餓死了也與我無干,我可不在乎你的死活。」他氣她竟膽敢挑剔他。

  白雨荷心中一凜,這男人不但寡言,脾氣也差。她瞪著眼前那碗粥,他說的對,她的死活與他無干,他肯救她已是萬幸。

  白雨荷心底的盤算兜了一圈,明白再不進食,哪來的力氣活下去?而唯有活下去才能報仇。

  她咬牙屏住呼吸,搶過粥,硬是一口氣喝光它,就算要低聲下氣、忍氣吞聲,只要能活著報仇,再多的委屈她都可以忍。

  龍浩天靜靜看著她一口氣喝光了粥,詫異她竟這麼想活下來,為什麼?這世間還有什麼值得她留戀?就為了仇恨?仇恨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道。

  「白雨荷。」她抹抹嘴道:「謝謝你救我,恩人如何稱呼?」

  「龍浩天。」他冷淡回道:「你已經沒有生命危險,我再留你十日養病,十日後請你離開。」

  白雨荷先是低頭思量,旋即仰臉道:「恩公,請你教我武功,求求你。」

  龍浩天冷笑回道:「你還真懂得得寸進尺,救你一命還得傳授你武功,天下哪有這等便宜事?」

  白雨荷抿唇思量一會兒後又道:「前些時日,我在雪地裡救了一個名叫王逵的男人,但他卻恩將仇報,為了錢財殺我全家,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恩人如果有一點正義之心,請容我拜師學藝,殺了這個不肖之徒,也算是為民除害、功德一件。」

  「我沒有正義心腸,」他冷眼凝視她道:「你的仇恨是你的事,我龍浩天不理這是非。」

  好硬的心腸。白雨荷心想,又繼續懇求道:「我掙扎著活下來就為了報仇雪恨,如今我舉目無親,沒有你的幫助根本不可能成事,與其如此,還不如死了算……」

  苦肉計?龍浩天一眼看穿她的伎倆,她說得楚楚動人、聲淚俱下,他仍一聲不響、不動聲色,只是低頭將隨身佩劍取下,拔出劍來,將劍尖抵住她胸口。

  猝然間她屏住呼吸,真切的感覺到薄薄的衣衫上那尖銳的劍鋒就抵在她胸脯間,她臉龐驟然變色,驚愕的瞪著龍浩天,懷疑他想做什麼?

  龍浩天神色自若,緩緩說道:「既然如此,我成全你,讓你死了吧!」

  一股寒意直竄她腦門,她及時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不!」

  「不?」他諷刺道。「怎麼?你不是說我不幫你,你寧願去死?原來你只是唬弄我的嗎?」

  好冷血的人!白雨荷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無言地瞪著他,身軀在他劍下顫抖,為那冷血的言語顫抖,更為他的侮辱顫抖。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太可怕了,他的血液是冷的嗎?他有一點點的體溫嗎?他還有一絲情感嗎?

  龍浩天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顫抖,又冷聲道:「怎麼?我以為你真看透了生死,為何此刻竟怕得抖個不休?」

  想侮辱我?那就盡情的侮辱吧!白雨荷憤怒的瞪著他,她想反駁,然而她全忍了下來,才經歷過一場生離死別,好不容易死裡逃生,還有什麼是她承受不住的?冷靜,她一定要冷靜。

  她打量眼前這名男子,濃眉利眼、冷酷的容貌,如今她無依無靠,激怒他只對自己不利,她想起忍辱偷生這成語說得多貼切她此時的境地,

  「恕我方才失言,恩公請收回佩劍。」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可以低聲下氣到這般地步,更沒想到自己為了生存,已經開始算計他人。

  龍浩天聞言收回劍。苦肉計無效,白雨荷於是好聲好氣地開口:「恩人……」

  「叫我龍浩天……」

  「龍浩天,只要你肯教我武功,將來我報了仇,王逵搶走的那些錢財我全數給你。」利誘總成吧!

  「一個人久住深山,拿錢財幹麼?金銀財寶早對我失去魅力。」他滿不在乎的說。

  白雨荷咬牙道:「你不要錢財,那麼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能力所及,日後一定來報答你的恩情。」這人的難纏不在她預料中,被他所救是幸或不幸?

  龍浩天凝視她堅決的表情,而後冷冷笑道:「我沒有想要的東西,我勸你放棄。」

  「不可能!每個人一定都有想擁有的東西,否則活著做什麼?」她一口咬定,反駁他的話:「那東西可以是人、是物品,也可以是一種寄托,一定有的,你一定有想要的東西,告訴我,讓我拿它來交換你的武功!」

  龍浩天心中一驚,霍然起身,她的話犀利地刺痛他的心。

  他沈默地凝視她,無言的表情下隱藏著波濤洶湧的情緒。

  是的,人一定有想要的東西。他想要和某個人長相廝守,想和她在夜裡看滿天星斗,在白日看流金鑠石,看日月交替、歲月變遷,看百花爭妍、雪花飄落,直到地老天荒、至死不渝的守著彼此的誓言終老。

  那個人就是他想擁有、寄托的一切,然而一切,已經灰飛煙滅、難以挽回,她變了心,與他的弟弟浩月相戀。

  被情人和自己的親弟弟背叛,龍浩天的心已死去,再沒什麼是他希望得到的,只想在此山度過餘生。

  白雨荷見他沈默許久,於是開口問道:「怎麼?想到了嗎?」

  他苦澀的笑道:「我最想要的就是你閉上嘴,快些康復離開,還我清靜。」

  他的話令她尷尬困窘的脹紅了臉,啞口無言的望著他。

  沒想到她苦惱的表情竟惹他笑了,旋即他詫異地斂容。

  多久了?他多久不曾如此微笑!他震驚至極,瞪著眼前的白雨荷,她正一臉無辜,失望的喃喃不休:「你什麼都不要?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一定有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一定有的……」

  我一定會找出你想要的東西。白雨荷暗忖道。

  第四章

  陽春煙景,乍暖還寒時節。

  七日轉眼過去,白白雨荷病況穩定後,龍浩天便不再與她共寢,不是睡在廳裡,便是隻身於屋外梧桐樹下休憩。

  白雨荷體力漸漸恢復,已經可以下床走動,只要逮著機會,她便時刻留意他的一舉一動,思量著如何令他甘願傳授她武功,她注意到他時常一個人呆坐梧桐樹下,雙眸遙望遠方,深夜則隻身坐於不遠的溪畔吹著木笛,還總是一個人孤獨地飲酒晶茗,令她詫異的是,他可以一整天都不開口說話。

  白雨荷有父母時卻還覺得太寂寞,所以遇上王逵時才會樂得忘形,她簡直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可以單獨在山裡生活。

  「你沒有朋友嗎?」她曾忍不住好奇問他。

  「我有很多朋友,你沒看見嗎?」他反問。

  「沒有。」白雨荷困惑地回道:「我只看見一個人,沒看見你的朋友。」

  龍浩天推開窗子,窗外碧草如茵,粉紅的櫻花開滿枝頭,取代了冬日的白雪,風一吹,那粉紅花瓣便飄墜而下。

  他凝視窗外沈吟道:「鄉無君子,則與雲山為友;裡無君子,則與松竹為友;坐無君子,則與琴酒為友。這片山林花樹、明媚風景全是我的好友,永不變心的好友,你看不見嗎?」

  「這些東西全不會說話、不能幫人解悶,再多又有何用?它們甚至沒有表情。」他身後傳來白雨荷清脆乾淨的聲音。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龍浩天轉過身來,雙眸銳利地瞪住她,似已看穿她的企圖。「你故意使我覺得寂寞,難道你天真的以為我會因寂寞而留你下來,甚至答應傳授你武功?白雨荷,你未免把我想得太簡單了。」他趨前又說:「你還不肯放棄那個蠢念頭?坦白說,就算我想傳授你武功,憑你的體力和身形也不可能學得起來,這不是女人家的功夫,你太過纖弱、骨架太細,根本不適合練武,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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