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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祁歡    


  商戀歡回頭瞪他,細長的眼中燃燒火焰。「我不想說,你也別多管閒事!」

  好不容易融洽了半天的氣氛又開始凝結成冰,商戀歡一言不發地向前走去,速度愈來愈快,身影飄動中讓左烈有孤獨的錯覺,他小跑步追去,可憐的戀歡那麼小就失去母親,又碰上嚴厲的師父,她一定很寂寞。

  左烈自己雖然也早年失怙,可是記憶中仍有溫馨的畫面,父母給了他最多的愛,夠他一輩子回味了。但是戀歡,她缺乏愛啊,行事孤僻絕不是天性,是後天造成的,有了這樣的結論,左烈疼惜之心大大地氾濫,他決定在這段旅程中好好替弘駒表哥照顧她。

  第四章

  商戀歡以為駐站只是個遮風擋雨的避難所,想不到竟豪華至此。

  商家駐站的大半建築物遮蔽在茂密樹林中,山上運建材不易,用的是鐵皮搭蓋,裡面有著現代化的裝備,客廳有座壁爐,甚至有個小小的吧檯,要知道此地處於深山,這番設備必定大費周章,回想剛剛走過披荊斬棘的路,不禁為左家雄厚的財力與動員的人力感到咋舌。

  「大少爺,你一路上辛苦了。」朗風恭敬地肅立在旁,一個月前收到大管家左伯的指示,便與弟弟朗雲準備充足的物資,並加派人手上前面的駐站先作預備工作,務必使左烈能順利達成任務。

  「朗風,這是右家的商戀歡小姐,將同我一齊上山。」左烈替他們介紹。

  朗風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她是商家大小姐?不過即使心下懷疑也不說破,他對著左烈繼續報告。

  「朗雲去砍些柴火,今晚就把壁爐點著,這裡沒有電,至於水要往東邊山區的河澗章提,所以委屈你們了。」

  商戀歡本就不奢望山裡能一切方便,反正也習慣餐風露宿,現在有地方住也是意外。當下即退:「你們也不必招呼了,一切從簡。」

  朗風微微一笑,商家小姐果然如傳言中隨和。重入廚房,拿出準備好的食物。

  商戀歡看著一堆醃肉直皺眉,逕自走進廚房,滿意地發現野地的果實與新采的蔬菜。

  左烈昨天吃了一天的乾糧麵包,好不容易有肉可吃,正愉快地大啖一頓,不想居然看見商戀歡拿著不知名的果子,完全無視桌上的菜餚。

  「你就吃那個?」

  商戀歡看看手中的果實。「這叫刺梨,深林中常見的野果。」

  「只吃那個就能果腹?」左烈不可置信,這幾天商戀歡吃得清淡而且隨便。

  「足夠了,我可以禁食一個禮拜也沒問題,這是訓練之一。」

  左烈搖頭,表示不懂。

  「八歲時我就曾入東部一個山區部落考驗,獨自一人學習野外求生技術,森林中可食不可食的東西已瞭若指掌。」商戀歡說得輕鬆,當初的苦比她的語氣嚴重百倍,尤其一次誤食芋類差點要了她的命。

  「吃那麼少怎會有體力?」難怪她那麼纖瘦。

  「體力不是由許多食物來累積,大部分人吃東西是因為慾望,口腹之慾。正常需要的溫飽份量極小。」

  左烈突然想到「不食人間煙火」,原來真的可以有這種人,淡泊清心的修道生活果然可以達到超凡脫俗的境地。他像是不甘心,找碴似地詢問:「難道你都沒什麼慾望,壁如想達到什麼人生目標,或是窮其一生想完成什麼事?!」

  商戀歡歪著頭沉思,一時間沒什麼想望,反問左烈:「那你呢?」

  左烈的眼神發光。「在探勘地質的過程中,領略滄海桑田的景觀變化,我相信這輩子絕對樂在其中。」

  商戀歡不知道他的工作性質,但是看樣子好像很快樂。

  「你的工作呢?」

  「殺手,師父派下工作,就去暗殺,不過我的任務對像罪不至死,只給他們狠狠的一次教訓。」

  「台灣是法治的國家,這是犯罪的行為。」左烈的母親是個優秀警察,在右家不黑不白的背景中是個最正派的角色,他自幼受其熏陶,養成正義凜然的個性。

  「法治的漏洞才嚴重,許多事情是需要以暴制暴的手段。」

  「不平的事有警察,有法律制裁。」左烈義憤填膺。

  「哼!警察治不了的就交給我們,然後事發了,就當懸案不了了之,不但大快人心,也彌補法律漏洞。」

  「你太偏執了,這是不對的行為。」社會失序就是因這些人錯誤的想法。

  「我只管卻父下的命令,對不對不關我事。」商戀歡說得漠然。

  「殺人機器。」左烈俊美的容貌變色。

  「隨你怎麼說。」

  左烈悶悶地吃著醃肉,這個話題讓他失了胃口,而對商戀歡,總有種說不出的想呵護,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因為事實上看來,他苦笑,自己說不定還得靠她保護,怎麼會有忍不住想保護她的想法呢?

  可是,那種感覺就是忍不住的冒出來,不是力量上的,商戀歡有一種令人想保護她的纖弱氣質。

  「你總有殺不動的一天吧!到時候怎麼寄托餘生?」他真的為她擔憂。

  商戀歡沒有細想這樣的問題,她的人生在三歲那年就已經注定。

  「師父說,嫁給師兄是我一生的職志,任務完成之日,便是與師兄成婚之時,有師兄在,我不必去想餘生的問題。」

  左烈突然感到煩躁。「師父說這個、那個的,你都照單全收,為什麼沒有自己的想法?」

  商戀歡不答,逕自看向窗外的樹影扶疏。

  「況且師父明明是你的父親,怎從沒聽你喊過?」

  「他不許。」

  「為什麼?」

  「我不想談。」

  左烈總覺得戀歡的父親商赫凡對她沒什麼感情,才八歲的孩子就忍心丟她在野外,雖說是修行,可沒看到弘駒表哥那麼累過。在舅舅、舅媽未去世之前,兩家仍有來往,右家進進出出皆是訓練有素的孔武之人,表哥雖然每天固定修習,卻也正常唸書,反倒不曾見過商戀歡,她一定是在接受一重又一重的訓練,沒有童年,也沒有玩樂。

  商赫凡在他眼中是不折不扣的凶神惡煞,每次去找表哥,他總用殺氣騰騰的眼光伺候他,聽了商戀歡的說法才知道原來他癡戀母親不成,性格從此陰曹。舅舅去世後他就不曾再見表哥了,每回在右家總被客氣而冷漠的擋駕,想來也是同一個理由。想想,與表哥已十年不曾會面,看來,唯有等那個商赫凡退位,表哥接下右門的一切事業,兩家才能恢復往來。

  情字誤人不可謂不深。

  「你的父親不喜歡你吧?」左烈猜測。

  商戀歡雙眼圓睜,冷聲道:「我說,這是我家的家務事,不想談。」隨即又補了一句。「你這個人囉哩叭嗦的,像三姑六婆。」

  「我是關心你!」左烈衝口而出。

  商戀歡微愣。「我不需要。」

  「戀歡!」左烈溫柔聲叫道。「不要拒絕我的關心,一個人承擔所有很辛苦,讓我關心你好嗎?」

  商戀歡發現左烈的聲音實在悅耳好聽,原來她的名字可以被喚得如此輕柔,不覺心神一蕩。也許除了師兄外,左烈是第二個真心關懷她的人。

  她輕輕抓住左烈的手,眼波流轉中道盡她的感激,老天對她這個孤女算是不錯的。

  左烈凝視商戀歡的眼眸,流轉的感激之情他已充分接收,沒想到她不漠然、不犀利時的眼神竟如此清明而聖潔,他不由自主使勁拉倒商戀歡,在她還不清楚狀況下覆上她的唇,柔軟的觸感令左烈心蕩神馳,他不由得愈吻愈深,在挑逗商戀歡輕啟貝齒的同時,他也發現了她的青澀。他敢用人格發誓,這絕對是商戀歡的初吻。

  商戀歡覺得一陣昏眩,全身使不上力的情況下,她只能雙手緊緊環著左烈的頸項,左烈在做什麼?為何她的心跳得這麼快。

  左烈不情願地結束這個吻,發現商戀歡清亮的眼睛直視他,他可以領受到商戀歡的悸動。

  「弘駒表哥沒有吻過你,是吧!」

  商戀歡搖頭,這是個新奇的經驗,在她二十二歲的生命裡,一個全然陌生的感覺竄出,她發現剛剛左烈親她時,內心有一股火焰在跳動。

  商戀歡用手指輕畫左烈的唇。「原來接吻的感覺這麼好,就像一股魔力……」

  左烈抓住戀觀的手,禁不起她單純的探索,帶笑的嘴角又往下壓,熟練地在她唇上輾轉纏綿,吻戀歡的感覺很特別,第一次感覺接吻是純然的享受,不為技巧的展示,就是相互享受而已。

  「啊!對不起,打擾了。」一個男聲插入。

  商戀觀與左烈同時抬起頭。

  「大少爺、商小姐,我是朗雲,我把柴火放下就走。」朗雲促狹地說道,他有一張與朗風相似的面孔。

  商戀歡這時意會到自己仍坐在左烈腿上,連忙跳起,即使從小沒有人教過她男女之防,她也覺得被別人瞧見坐在男子身上的行為是不好意思的,她的臉火熱地燒紅,可惜隔著面具沒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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