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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七寶    


  柔美,這字眼在紫堂曜的心中小小的紮了下。

  他不知道他是怎麼了,怎麼會用這種字眼來形容一個男孩子?

  即使這個男孩是單薄了一點、個頭小了一點,長相又偏陰柔了一點,但他也絕不該這麼失禮,用」柔美」這種字眼來形容。

  怎麼回事,是著了什麼魔了呢?

  正直的那一面讓紫堂曜大感不妥,可偏偏,他心頭那股異樣感卻怎麼也揮之不去,讓他隱隱感到浮躁。

  不願再想,趕緊要把最後一抹殘餘的水漬擦乾淨,沒想到懷中的人誤以為他還要再餵水喝,檀口輕啟,吮住他的大拇指。

  如遭雷擊!

  不該這麼錯愕,畢竟這只是一個無心之舉,是個意外中的意外。

  可是……從指尖傳遞而來的觸感……那濡濕的、溫熱的、帶著點麻癢的緊密貼觸……在他能反應過來之前,便以雷電之姿直直擊中了他,全然化解了掉他著稱的理智與沉著。

  紫堂曜僵住,石化一般的僵硬住。

  這……這……

  猛然回神,趕緊抽回自個兒的指頭,俊朗的面容上一瞼的鎮定,彷彿前一刻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可偏偏,懷中的人像是跟他作對,纖細的身子又是挪了挪,也不管紫堂曜的感受、是不是僵硬得更徹底,就這麼逕自找了個較舒適的角度,繼續昏睡,而那淺淺的、溫熱的氣息,就這麼輕輕的、似有若無的吹拂在紫堂曜的頸項邊。

  動也不動,沉著鎮定的表情未變,可是冷汗卻從額際悄悄滑落。

  嘩啦啦的大雨聲不斷,夜,還長著呢!

  **

  「官兒!官兒!」

  有人叫喚著?是誰?

  「醒醒,你快醒醒。」

  誰呀?怎麼一直擾人清夢?

  月靈官睏倦的睜開了眼,沒想到竟看見一個意外中的超級大意外……

  「爹?!」

  驚詫,歡喜,整個人神識立即清醒過來,飄也似的衝到爹親的面前,興奮的直直撲了上去。

  父」子」倆已一年多沒見面了呀!!

  心情極好,卻沒料想到,在這最興奮的心情中,月靈官竟眼睜睜的看著兩人的身體平空穿透過。

  這一撲竟是成空?

  呆滯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再看看最親愛的爹親,怎麼也無法相信,」他」與爹親的身體竟然如煙如霧一般,觸不到任何的實體?

  「傻瓜,『你』現在正在夢中。」月觀庸一臉慈愛的看著愛」子」,示意要」他」回頭看一  下。

  月靈官聽話的回頭,入眼的畫面詭異到了極點,因為」他」竟然看見了自己,雖然整個身體跟頭都被包住,只露出一小部分的瞼,但」他」認得自己的瞼,在披風的包裡,讓紫堂曜密密護在懷中的那個人,不就是」他」自己嗎,  怎、怎麼會這樣?

  玉頰脹個通紅,完全無法接受眼中所看到的畫面。

  一直以來,」他」是那麼那麼努力在討厭紫堂曜,又是那麼的、那麼的努力,致力於避開任何的關聯與親近。

  但為什麼?為什麼現在會這樣子?

  「看來爹爹是白擔心了。」月觀庸像是在打量著什麼,而且是愈看愈滿意的那種,撫著美髯輕笑著,「大將軍王府的世子把『你』保護得很好。」

  「爹呀!您胡說什麼呀?什麼保護不保護的,我跌了一身的傷,人又病著,這會兒紫堂曜只是負起基本的道義,幫忙看顧我一下而已。」不知道在急什麼,趕緊趕緊撇清—完完全全的撇清。

  但還是覺得困窘啊!

  雖然說,」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困窘什麼,可能是爹親的那種笑容,也很可能是眼前那種畫面讓」他」太尷尬……忍不住暗惱起來,這個紫堂曜做什麼把」他」抱得那麼緊?

  討厭,現在搞得一副交頸而眠似的,感覺多曖昧……呸呸呸!什麼交頸而眠,  「他」在亂想什麼呀?

  真是愈想心愈亂,不自在的困窘是愈來愈甚,沒想到真正頭大的問題還在後頭。

  「好!這個年輕人好。」月觀庸一逕的打量著紫堂曜,掐指算了算,也不知道盤算著什麼,兀自想的很快樂。「氣清、秉性剛正、福澤深厚,如果有他看顧『你』……」

  「什麼呀!我幹麼要他的看顧。」趕緊打斷爹親奇怪的言論。

  月觀庸沒正面回應什麼,若有所思的表情很明顯就是在算計著什麼,「我月氏一族若於大將軍王府結親……嗯——這主意應該不錯。」

  不自在,月靈官感到百分之百的不自在,總覺得爹親的眼神不對。

  「咱月氏一族的『誰』要跟大將軍王府的人結親?」得問清楚才行。

  月觀庸微笑,目光的所在,也就是他答案的所在。

  「爹呀,兩個男孩子,結什麼親家?」月靈官脫口而出。

  這毫不思索的反應讓月觀庸微愕。

  月靈官誤會這表情,以為爹親沒會過意,嘴上沒說,但擠擠眼,用父」子」倆的默契在傳遞著訊息,那個欺鬼瞞神,連想都不能想,更是絕口不能提起、被極力隱瞞起來的真相。

  「官兒。」語重心長,月觀庸覺得再這樣下去真的不是辦法,允諾道:」給爹一點時間,爹爹會趕緊找到方法,設法終結眼前這種生活,到時『你』自然可以過回正常的生活。」

  「無緣無故,怎麼說起這些呢?」月靈官覺得意外,」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怎麼會好呢?」月觀庸心疼的看著心頭肉,」瞧瞧『你』……並不該是這樣,在『你』這年歲,就該像『你』娘那般,有人疼著、寵著,為『你』撐遮起一片天……」

  「孩兒有爹爹跟之丞哥哥,不也一樣有人疼、有人寵著嗎?」

  「這當然不一樣!怎可能一樣?」月觀庸糾正,」親子、手足與夫……」

  因為是欺鬼瞞神的秘密,那個」妻」字怎麼也沒辦法說出口。

  末了,月觀庸只能歎息,很多事,只適宜心知肚明,卻是什麼也不能說!

  「孩子,聰慧如『你』,『你』該知道爹爹想說的意思,是吧?」最終,他只能這麼暗示。

  「爹,別花心力為這問題傷神。」月靈官神色平靜,竟是比任何人都看得開,」我這身子,若不是有您勞神費心的一路護持至今,只怕孩兒連今日也沒有,能存活至今,孩兒已經很感慶幸了,其他的事,就別再想了,好嗎?」

  「但是……」

  「沒有但是。」打斷,仍是一臉平靜,」爹爹忘了嗎?孩兒這副身子骨切忌情緒高低起落,不適宜擁有大喜大悲的情緒起伏,它連過度的情緒都承受不了,還能承受另一個人的情感嗎?」

  「這……」遲疑了下,但月觀庸有信心,」這是能改善的。」

  「是說搜集七寶靈珠嗎?」身為當事人,」他」知道這些至親的打算,〔雖然知道方法,但能不能做到還是另外一回事,不是嗎?」

  「官兒,別那麼沒信心,之丞那孩子很能幹,『你』其他幾位哥哥也是,我相信他們一定能湊足這七寶靈珠。」月觀庸願意相信這幾個由他教出來的孩子。

  「幾位哥哥們確實是有能力。」月靈官不得不提醒,」但我這身子能等到幾時,這是沒人知道的事。」

  「所以爹爹更該找個人就近照顧『你』才是。」月觀庸下了結論。

  身為一位卸任神官,多年的修為該讓他超然物外,一視同仁的看待眾生,但他不行,再怎麼說,他的身份終究是一個父親。

  眼下看上了紫堂曜,就是身為父親的私心。

  「這孩子的氣很合『你』,如果有他的八字,就能更確定……」

  「爹!」不滿的打斷,阻止那些美好的想像,直言道:」別再說這些了好嗎?我不想看見另一個您,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這是最白話版的拒絕,月靈官相信爹親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本是不該存在於這世上之人,現今的每一天,都是逆天偷來的壽命,能活到哪一日都沒個準兒。

  即使這身子真能承受得了那些情與愛的情緒負荷,但對方呢?

  誰來保證那個倒楣與」他」發生感情的人,在意外發生、在失去」他」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他」不願,真的不願再有一人變成爹爹那般,因為失去所愛而一生痛苦。

  更何況,爹爹因為有」他」,尚有一息希望與期待,可」他」呢?

  這副身子骨,若被托付了像爹爹所付子給娘親那一般的情深與意重,」他」能留下什麼希望與期待,好讓那個假想中的」另」半」?

  月靈官想得透徹,為了不拖累另一個人,所以從沒敢想過那方面的情感,也極力在抗拒那樣的情感,卻不知就是這般的看淡……或者該說是為了不傷害到他人、甚至是自己情感,所以分外的小心翼翼?

  把這一切看在眼裡,月觀庸更是倍感心疼。

  「官兒……」

  「爹爹,別說那些了。」微微」笑,月靈官故作輕快的帶開話題,」難得用夢魂術來看我,咱父『子』倆別淨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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