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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樓雨晴    


  「可惡!你就會欺壓我!」方歆卯上了,手腳並用地攻擊他。

  由於動作太大,她一時重心不穩,索性惡劣地拉他一同跌下去,兩人在地上纏鬥成一團。

  「看清楚,這才叫「欺壓」!」仗著高出她一個頭的優勢,言仲夏以身體壓制她,一點欺凌弱小的羞恥感都沒有。

  「是、嗎?」她笑得很假,手肘狠狠地拐了他胸膛一記。

  「唔!」言仲夏痛哼。「你這潑婦——」

  端著剛烤好的餅乾進門的言孟春,一眼就看見地板上糾纏得難分難捨的少男少女。

  他歎了口氣。「請問你們是在複習課業還是玩摔角?」

  兩人同時止住動作。

  「哼!」就連不屑地撇開頭的動作都很一致。

  「起來吧,洗洗手,先吃完蜂蜜鬆餅再……呃,繼續。」言孟春說得很含蓄,實在很難預估他們是會繼續讀書,還是繼續打架。

  一說到吃,方歆立刻精力充沛,一馬當先地衝上前去,一點都沒有作客的自覺。

  「唔!真好吃,言大哥,我真是太愛慕你了。」一口鬆餅、一口果汁,吃得不亦樂乎。

  「濫情!」言仲夏悶哼著坐起身,隨手撈起掉落地面的講義。

  言孟春笑笑地走上前去。「仲夏,你不吃嗎?」

  「氣飽了。」翻動筆記,一面在方歆的課本上做重點補充。

  言孟春大致看了下他們的複習進度。[還可以嗎?」指的當然是方歆,以仲夏的程度而言,上一流的公立高中比吃飯睡覺還容易,從來都不需要他擔心。

  他知道這個平日與他打打鬧鬧的女孩,在仲夏心目中的地位是特別的。這是他這個在人前總是溫和有禮、同時也保持距離的二弟頭一次帶同學回家;也是頭一回,在親人之外的人面前無拘無束,表露真性性——不論仲夏承不承認。

  就不知……這女孩懂不懂得珍惜他的用心良苦了。

  「那隻豬腦袋瓜只裝得下吃而已。」言仲夏冷冷嘲諷。

  「喂,姓言的,你在說誰?!」方歆聞言,氣咻咻地衝向他。

  「那要看誰對號入座了。」說完,順勢咬掉了她手中的餅乾,要不是她閃得快,現在五根手指已經成四根半了。

  「吐出來!你這個土匪!」她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大有「老娘和你拚了」的氣勢,全然忘了先前被羞辱的不悅。

  就像言仲夏曾經調侃她的——她腦細胞的結構堪堪比草履蟲強一些而已,都是單細胞生物,一次只能專注於一項事情。

  言仲夏懶懶地朝兄長拋去「我就說吧」的眼神。

  腦袋瓜不是只裝得下吃的?!哼哼!言猶在耳呢,虧她有臉否認。

  這對天生冤家啊——

  言孟春好笑地搖搖頭,退了出去,挪出空間讓他們當戰場。

  段考前幾天,言仲夏三令五申,命令她八科至少也要及格個四科。

  說這話時,方歆正打著呵欠,研究地上螞蟻的龜行速度。

  他又加上一句:「反正對你這顆豆腐腦,我也不敢要求太多了,能及格個四科對你來說已是極限。」

  就是這句話,惹毛了方歆。

  考前放溫書假的最後一天,她卯起來死K活背,發誓非要他將那句話吞回去不可。

  再然後,到發考卷的那一天,無數老師跌破眼鏡,栽倒在地爬不起來。

  「怎樣?」她囂張地揚了揚考卷。

  及格了六科,正好構上及格邊緣,算不上好,但是已經比言仲夏預期的好上許多了,只除了數學、英文無法一蹴可幾。

  他緩緩地勾起一抹淺笑。「我知道你辦得到的。」

  一切全在他意料之中。她不笨,只是志不在此而已,要認真讀起書來,未必遜色。

  方散愣了下。「我是不是中了某人的激將法?」

  那個「某人」聳聳肩。他只是抓准她衝動起來便不顧一切的脾性罷了。

  「你到底收了杜鵑鳥多少好處啊!」否則幹麼心思費盡,無所不用其極?

  言仲夏一愣,而後輕笑。「我只是告訴他們,如果辦不到,我就要在訓導處前切腹自殺。」

  有一瞬間,那記溫淺的笑容,迷眩了她的眼,心——無法解釋地狂悸了下。

  從沒認真看過他,她頭一回發現,這傢伙笑起來還真是要命的好看!

  「又魂遊到哪裡去了!表情好弱智!」八成又在想吃的了,瞧她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言仲夏惡意地伸手揉亂地清新利落的及肩短髮。

  [言仲夏!」她哇哇叫地跳起來,滿屋子追殺他。

  一直到好久、好久以後,她才想起自己忘了問:她辦到了,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第四章

  若問,畢業之前最後一個重要的節日是什麼,依眼前的盛況來講,若回答[言仲夏的生日」,恐怕再貼切不過了。

  一大早,才剛踏進校門,收不完的禮物便朝他蜂擁而來,想推都推不掉,只好一一往方歆身上塞。

  就在兩人快被鮮花禮物淹沒之際,他總算擠進教室來。

  看到座位上大大小小、堆積如山的精美包裝盒,她幾乎腳軟。

  方歆這才深切體驗到,言仲夏真的是公認的校園情人,魅力無法擋。

  言仲夏似乎已是司空見慣,鎮定如昔地走向他的座位。

  最後一堂的歷史課,他們的導師杜娟娟在做完最後的總複習之後,突然說:「再不久,大家就要畢業,走出這個校門,各奔前程,以後,就少有機會再同聚一堂,親愛的寶貝們,我知道你們一定會想念我……」

  又在裝可愛了。方歆捧著虛弱的胸口,忍著不吐出來。

  「所以——」嗯心巴拉念一串,重點終於來了。「老師和康樂股長一個星期前就策劃好了,趁著言仲夏生日的這一天,放學後,我們來為他辦個慶生宴,同時也是最後一次歡聚,為國中生涯劃下美好的句點。不勉強,大家自由參加。」

  「原來今天是你生日。」方歆淡瞥他一眼。

  「你會來嗎?」他反問。

  「看你賣弄風騷?哼哼,我沒那麼閒。」就算有那麼閒,她也情願去抓蚊子來玩。

  放學前,消息已傳了開來,原本單純的班級聚會,在各班的「共襄盛舉」之下,成了熱鬧滾滾的「送舊會」。

  茶會地點,在學校鄰近的一家茶坊。

  守時,是言仲夏為人所稱道的優點之一。准七點,言仲夏出現在茶坊門口。

  「哇,咱們的壽星來了!」

  同學們蜂擁而」。「仲夏,生日快樂——」

  「謝謝。」環顧拓開的室內空間,沒見著那道熟悉的陽光身影,言仲夏的眸光瞬間略微一黯。

  「仲夏學長,畢業以後,有空要回來看我們哦!」想到以後,再也沒有他俊逸清雅的身形伴她們走過枯燥無味的求學生涯,一群純情學妹都快心痛死了。

  「會的。」由頭至尾,他始終維持著溫文得宜的笑容,耐心傾聽每一句話,溫柔而體貼地關照每一個人。舉手投足間,自然地展現出風雅氣質,迷得一串少女芳心癡醉不已。

  杜娟娟老師所安排的節目非常精采,過程中全無冷場,直到八點過後,方歆才旋風似地衝了進來。

  停住步伐,人還在喘,目光就先梭巡言仲夏的所在地。

  這並不困難,他永遠都是人群中的焦點,或者說,他本身就是個出色耀眼的發光體。

  被包圍在數不盡的熱情之中,有如眾星拱月,照理說,他該是快樂的,可是為何那抹笑,看在她眼中,卻覺有一絲清寂?

  他——也會寂寞?

  不會吧?他嫌圍繞在他身邊愛慕的人還不夠氾濫嗎?

  是心有靈犀嗎?交談中的言仲夏忽然朝她所在的方向望去,不知跟對方說了什麼,而後快步朝她走來。

  「笨蛋歆,你有沒有點時間觀念啊!」迎頭就給了她一記爆栗。

  她仍是一身輕便的襯衫和一條洗舊的牛仔褲,一頭短髮亂得不能看。

  她總是這樣,來去匆匆,沒一刻靜得下來,到現在人都還在喘氣呢!

  「注意形象啊,大眾情人,別忘了現在有N雙眼睛在看你。」習慣了他打招呼的方式,方歆已不會再蠢得被他的惡劣態度給惹惱。

  「形象不會讓我忘了你遲到一個小時又八分二十七秒的事實。」

  「吱!我有說要來嗎?」還遲到咧,沒有不到就不錯了。「閃啦,我渴得要死。」繞過他,逕自找喝的去了。

  言仲夏張口正要說些什麼,她頓了頓步伐,沒回頭,只朝後頭丟了只小禮盒給他。「拿去!」

  言仲夏看了下手中「足以五手掌握」的不明物。

  「送得這麼寒酸,笨蛋歆,你實在不是一個「摳」字能形容的。」他涼涼諷刺。

  方歆當作沒聽到。

  反正是事實嘛,比起那堆小山高的生日禮物,她的禮物確實是渺小得可憐,還怕他講啊?

  要不是看在所有八竿子打得著邊的人都送了,而「據說」交情與他好到「師公仔聖交」的她,不送禮好像有點說不過去的話,她姑娘才懶得管他幾十大壽咧!

  是錯覺嗎?她感覺言仲夏的活力又回來了,拚命地削她、貶她,嘲弄她……看來,他的愉快是建築在損她的樂趣上,缺德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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