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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樓雨晴    


  「知道嗎?我一直都覺得,妳像夜裡的寒月,散發著清清冷冷的光芒,看來是那麼孤傲、那麼遙不可及,卻將內心的淒涼藏在沒人看得到的角落,也不讓任何人懂。我知道妳的不快樂,如果能夠,我多盼望能傾盡力量來換妳一個真心的微笑,只要是妳所希望的,我都會成全妳,不管代價是什麼。但我希望妳也能答應我,不論如何,善待自己,因為在我眼中,妳的生命是無比珍貴的。」

  映蝶怔忡地望著他。

  他說……會傾盡一切的成全她,不計代價……如果他知道,這代價是他的命,他還會這麼說嗎?

  明明已下定決心要做個了斷,可他這番話,又無由的勾起她的迷亂,而那正是她極力壓抑的。一張無形的大網,牢牢攫住她的心,她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能嗎?能嗎?她不斷自問,她真能無動於衷地看著他死?剎那間,她胸口莫名地一陣悸痛。

  她別開眼,固執地不願去思考。

  也許是說了這麼多的話,讓他有些喝了,想起遺忘在旁邊的茶杯,他探手取來就要入口——

  不!

  她管不住自己的行為,彈指間,潛意識的舉動已自作主張地揮掉他手中的杯子!

  「蝶兒?」他一臉錯愕。

  「要喝自己倒,我不替人倒茶。」不曉得在嘔誰,口氣滿是惱怒。

  唐逸幽微訝地張口看著她,好一會兒,他低低笑出聲來。「蝶兒,妳使小性子的模樣好可愛。」

  可愛?她耳朵沒出問題吧?她真的聽到那個早八百年前就和她絕緣的字眼?

  這人是不是少根筋?她態度這麼惡劣,換作別人,早惡言相向了,是他修養太好了嗎?居然還能笑給她看,他到底有沒有脾氣啊!

  明明該生氣的人是他,結果卻是她懊惱得差點吐血!

  「我不喜歡妳冷冰冰的樣子。」所以就算她吼他、凶他,他都甘之如飴,至少她能釋放出真實的情緒。

  「你這傻子!沒見過比你更呆的人!」她悶聲道,不知道是氣他還是氣自己。

  「是嗎?」他淡笑置之。

  「出去,我想睡了。」再和他說下去,她就快受不了了。

  她口氣很差,但他不以為意。

  「好,那妳休息。」走了兩步,他又回過身。「對了,差點忘了問妳,想不想和我一同到藥堂裡去?我知道成天悶在家中是難為妳了。」

  她愕然看了他一下。

  「隨便!」丟下這句話,她拉高被子,再也不搭理他。

  唐逸幽瞭然於心。

  蝶兒瞥扭的心態,得靠她自個兒去調適。

  無奈地笑了下,他轉身出去。

  直到一室再度歸於平靜,映蝶坐起身子,苦惱地沈歎一聲。

  本以為,她可以輕而易舉地完成任務,如今,怕是要改變想法了,這是她殺手生涯當中最艱難、最棘手、也最具考驗的任務,原因無他,從遇到唐逸幽開始,她就沒一處對勁,今晚更是反常,難道真在不知不覺中,他已影響了她?

  不,不是這樣的!她之所以饒過他,是因為……因為……因為他手中的武功秘籍。

  對,就是這樣!那麼記載武林絕學的冊子,也是任務的一部分,不是嗎?冊子沒拿到手,他如何能死呢?

  沒錯!所以她才會臨時改變主意。

  理直氣壯地給自己找了合理的借口,她輕吐了口氣。

  然而,稍稍定下的心,在望見桌上那只唐逸幽剛交給她的瓷瓶後,又再度迷亂了起來——

  欺人不難,但要自欺,談何容易?

  ※※※

  身在殺手門中,映蝶對醫藥多少有點基本程度的認知,接下來的日子當中,她成日跟在唐逸幽身邊,而唐逸幽又是揚州出了名的神醫,在他的傾囊相授下,映蝶倒也獲益良多。

  這些日子以來,對於唐逸幽的仁善心腸,她又有了更深切的體認!

  每次只要遇到日子過得稍微清寒些的病人,他幾乎都是不收診金的免費替人醫病,而來這兒求醫的,絕大部分是貧苦人家居多——全揚州城大概沒一個不知道他是爛好人——講明白點,他根本是日日都在義診嘛!

  真受不了他!

  有時,她真忍不住對他說:「你也別開藥堂了,乾脆去做慈善事業算了!」

  豈知,他竟理所當然地回她:「行醫本來就是慈善事業啊!」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靠醫術來賺錢。

  她終於明白,唐逸農為什麼三不五時就要叨念他了,要不是有個能幹的弟弟,她一點也不懷疑他會餓死自己來幫助別人。

  當她這麼說他時,他總是好笑地告訴她:「那倒不至於啦!我懂得量力而為,至少,我絕不會餓著自己的妻兒,妳想太多了。」

  他向她解釋什麼呀?就算當真如此,可憐的也是那個倒了楣嫁他的女人,又不干她的事。

  有些時候,藥堂生意特別好,根本忙不過來,映蝶順手幫了點忙,不曉得打幾時開始,就這樣幫成了習慣,唐逸幽便說:「妳很有天分,考不考慮拜我為師呢?」

  「我只懂得殺人,不會救人。」她淡哼。

  「別亂說!」他壓低了音量。這話可不能掛在嘴邊,會惹事的。

  她撇唇冷笑,淡漠地看著他擰眉憂心的模樣。

  「如果妳願意,留下來幫我的忙好嗎?」

  「你不怕我暗中下毒,毀掉你的藥堂?」

  「妳不是冷血之人,我不相信妳會無故拿人命開玩笑。」

  她不會「無故」拿人命開玩笑,是因為沒這必要,但可不代表她做不出來。

  看著手中的藥方,想起唐逸幽對她執拗的信任,不知何故,她就是不忍心看他失望的表情。

  放下藥單,她對前來抓藥的人說道:「你等一下,這藥方好像有點問題,我去問問唐大夫。」

  說完,她拿起藥方進去。

  眼前的女子,相貌生得清秀,因眼眶含淚,添了幾許我見猶憐的楚楚風韻。

  唐逸幽有些為難地道:「呂姑娘,這……男女有別,恐怕不大方便……」

  「唐大夫的意思是,就因為我是女子,所以你便忍心見死不救?」隱忍著痛楚的聲音輕弱無力,臉色已逐漸泛白。

  「在下不是這個意思!」他急急解釋。「我是想,請我的朋友幫妳會比較合適……」

  「不!我只信任你!」她當然知道他指的人是映蝶,但她只要他。

  「可是……」見呂紅額心已沁出冷汗,人命關天,他也就不再堅持己見。「好吧,請姑娘寬衣。」

  誠如他以往所言,身為醫者,若過分拘泥於世俗禮法,那反倒淪為冬烘迂腐了。

  他目不斜視,將視線定在背上那道血痕。

  嘖,傷得不輕呢!要真交給蝶兒,他也不放心。

  這女孩說來也挺值得人同情,父母早亡,與唯一的哥哥相依為命,沒想到幾年前她大哥迎娶個惡嫂嫂進門,從此她噩夢般的人生便開始了。

  呂紅的哥哥生性懦弱,明知妹妹沒被善待,也不敢吭聲,任那掌權的夜叉女極盡刻薄之能事,呂紅沒有一天不帶傷,身上時時傷痕纍纍。

  可這一回真是太過分了,居然得寸進尺到刀刃相向的地步,她是存心想要呂紅的命嗎?

  「令嫂下手真狠。」他忍不住歎息。

  呂紅輕咬下唇,忍住心傷。有什麼辦法呢?大哥被嫂嫂吃得死死的,她還能寄望誰伸出援手,救她脫離苦海?

  處理完新傷,連帶將舊傷也一併弄妥,他收回手,背過身去。「好了。這幾天小心別扯動傷口,淨身時也盡量別碰到水。」

  身後並沒有任何動靜,他預計好時間,約一刻鐘後才回過身。

  豈料,才一轉身,觸目所及便是一片撩人遐思的賽雪春光,他大驚失色,脹紅了俊容匆匆別開臉。「呂……姑娘,妳……怎……怎麼……不將衣服穿上……」

  「唐大夫,你……會嫌棄我嗎?」有些羞澀,但她仍是說了。

  唐逸幽知道她仍維持方纔的模樣,不曾改變,而且始終看著他。

  「當大夫的,怎會嫌棄病人。」他顧左右而言他,有意忽視話題重心。「請先將衣裳穿上再談好嗎?」

  呂紅搖搖頭。「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的。」

  她從很早以前,就偷偷地在愛慕俊雅溫文的他了,可是一直不敢說出口,今日,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她說什麼都要討個答案。

  天哪!怎會這樣?唐逸幽心慌意亂,他沒想到呂紅對他會有異樣的情愫,否則,他絕不會在這種敏感時刻為她醫治傷口。

  「呂姑娘錯愛了,在下……已有意中人。」

  「什麼?」呂紅深受打擊,本就失了血色的容顏,如今更是蒼白。「是……她嗎?」

  她直覺想起映蝶。

  他們總是形影相隨,任誰都猜得出來,他若當真心裡有人,自是映蝶。

  唐逸幽也沒隱瞞,坦然點頭。

  「好。那麼我不在乎為正為偏,只要你肯讓我伺候你。」

  「不,在下不納妾室。」今生,他只想專心一意地對映蝶,他若娶妻,對像一定是映蝶,除了她,他誰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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