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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鄭媛    


  小女孩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阿哥似乎生了很大的氣!"走吧。"藏起手上的傷痕,珍珠不當一回事的轉過身,平定的神情淡的沒有一絲情緒。她沒再回頭瞧他一眼。

  寶嬪被拉著往"寶津閣"走去,壓根兒不敢回頭瞧她阿哥的臉色……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呵?  她沒見過阿哥生這麼大的氣……

  要是在往常她會嚇得半死、一個人偷偷躲到王府的地窖裡去……

  "別怕。"輕細的氣聲從頭頂上方傳來,小寶嬪畏縮地抬臉仰聲音來源……

  然後,珍珠溫柔的眼睛,讓寶嬪不自覺地卸除了心中的恐懼、小小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偎緊她。

  縱然寶嬪心裡頭其實很怕、很怕……可現下,她似乎在黑暗中看見了一線光明,她的軟弱突然找到可以支撐的力量。

  寶嬪忽然知道……

  往後,就算自己再害怕,也不必躲在黑暗裡了!

  ********

  就這麼留下了,珍珠知道,他肯定已經起疑。

  可不管他打算怎麼對付自己,允堂貝勒的想法不在她照顧的範圍內。

  她只知道,"東西"拿到手才是自己重返佟王府的目的。只待事情一辦成,她隨時可以脫身、回到教中覆命。

  入教十年,教眾沒人知道珍珠的異族身份,除了鳳璽主子。

  過去好些年,她潛藏在恭親王府那時期,鳳主子不曾來麻煩過自己,總是讓她過想過的生活、安心留在她阿哥的身邊--

  恭親王府的德倫貝勒,珍珠骨血至親的阿哥,可一直以來她卻無法認他,因為漢滿不兩立。

  她的血液裡流著半滿半漢的血統,可對她來說,漢比滿還至親。因為她自小就被白蓮教收養、同時背負了娘年輕時叛教的罪名,她得還清娘欠下的債--

  出任白蓮教的聖女。

  原來,她與白蓮教本就血脈相連,是早已注定的命運。

  既身為白蓮教聖女,畢生以反清復明為生存標的,她的人生就不再是自己、而是屬於聖教的。

  聖教教女,清白無染、碧潔無瑕,聖德如出水清蓮般高潔。

  世間上,那些什麼情啊、愛啊……在她的教規守則裡是罪惡的東西。

  好似娘,不惜為恭親王叛教,可惜她的"爹"過世太早,爹一死,娘和當時尚在娘胎裡的她,立刻遭到恭親府嫡福晉追殺,走投無路下只得隱姓埋名、逃奔天涯,日夜生活在恐懼中。

  直到師父找上了娘,救她們母女唯一條件就是--在不久的未來,她必須接任白蓮教聖女,代母贖罪。

  女人,似乎總為了男人而心甘情願失去一切,以為能得到幸福。娘也失去了一切,可最後卻落得出家為尼,那男人死後不曾留給娘什麼,生前更不曾顧念過娘的安危、替她安排一條退路,她絲毫瞧不出娘的癡情得到了什麼好處。

  所以,她發誓不重蹈娘的覆轍。

  成為聖教聖女,可以說是她心甘情願的選擇。她的命運得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不是旁人、更不是男人。

  "寶主子,您該不會把那日在廢宅裡的事兒,同任何人說吧?"

  壓低的聲音從"寶津閣"後軒那片土牆外滲進來,珍珠住的屋子就在"寶津閣"後軒,因為距離太近,這兩句話清清楚楚傳進珍珠的耳朵裡。

  她遲疑片刻便從椅子上起身,悄聲走到窗邊,貼著窗欞而立。

  "你想做什麼……"寶嬪害怕的聲音顯得軟弱。

  "倘若寶主子夠聰明、知道嘴巴該閉緊,那咱們就什麼也不會做。"當日那名領頭的紅衣婦人站在幾名傭婦前,寒著聲冷笑,猙獰的臉孔泛著青光。

  小格格這會兒還小、可以擺佈,可倘若她大了呢?上回犯的事她肯定記在腦子裡,將來絕對是無窮的後患!

  "我不會說,我什麼也不說……"寶嬪跛著腿,退到閣後的水池子邊,臉上罩了一層深深的恐懼。

  "那最好!"牡衣婦人說這話時,帶笑的臉卻顯得陰沉。"不過……那個送你回來的。丫頭,到底知道了多少?"

  "……"

  寶嬪答不出話。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命是珍姐姐救的,珍姐姐自然知道她掉進井裡的事。

  "是那賤人救了你?"

  見寶嬪不說話,紅衣婦人冷笑--

  看來她得動兩把刀了!

  "怎麼了?格格,你的腿跛了、嗓子眼可沒啞了吧?!"她惡毒地接下道。

  圍在一旁那幾名婦人,聽到這話就陰側側地低笑。

  寶嬪怯懦地垂下頭,假裝沒聽懂傭婦的譏諷。

  她的生命裡,早已經習慣了旁人拿她的跛腿諷刺、嘲笑、捉弄她。

  "看來,那個賤人大概什麼都知道了!"紅衣婦人忽然自言自語地道,寒笑了兩聲。

  "寶兒。"

  珍珠忽然從樓角走出來,沒事一般呼喚寶嬪。小女孩受傷的黯淡臉孔,讓她無法再旁觀。

  看到珍珠,寶嬪迫不及待地逃開那幾名傭婦,跛著腿、一高、一低地奔到她身邊--對寶嬪來說,珍珠就像親人一樣值得依靠、信任。

  "怎麼了?別怕,有姐姐在,沒有任何奴才敢傷害你。"笑著安慰寶嬪,她冰冷的眼慢慢抬眸注目那幾名傭婦。

  羞怯、無助的小寶嬪,讓她想到小時候的自己。

  明知道不該給出太多感情、可珍珠莫名地想保護這可憐兮兮、沒有自衛能力的小人兒。

  "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紅衣婦人瞇著眼冷笑,陰惻惻地咬著牙道。

  珍珠聽而不聞,逕自拉著寶嬪的手走開。

  縱然是一顆棋子也有生存的人權,幾名王府的傭婦竟然能  威脅小格格,簡直無法無天到極點,她無法坐視不理。

  "站住!"婦人出聲喝住兩人。

  誰知道那丫頭竟然當她不存在一般,對她的話視若無睹,堂而皇之拉著小格格往外走。

  "我叫你站住!"

  婦人使個眼色,一旁幾名同黨即刻會意,突然衝上前扯開寶嬪。

  "啊--"

  怯懦的寶嬪叫了一聲,被拉開珍珠身邊的她不安、而且恐懼。

  "不要抓我……"

  "寶兒!"幾個婦人擋在珍珠前方,她根本無法接近寶嬪。

  寶嬪的慘叫聲很淒厲,那些傭婦壓根不顧她的死活、只管用力拉扯--

  突然"噗通"一聲、水花四濺,寶嬪整個人像脆弱的玩偶般掉進後方冰冷的大水潭。

  "寶兒!"

  沒料到光天化日下,這些奴才竟敢在王府裡公然犯上!眼睜睜看著寶嬪掉進冰冷的水潭,珍珠的心涼了半截……

  然後,幾乎是反射性地,她毫不遲疑地縱身投入水中--

  一時所有的人全看呆了。

  可儘管情勢危急,岸上每個人卻都在冷眼旁觀。那幾名傭婦更是心存歹念,縱然心底發毛、卻殘忍的詛咒兩人滅頂……

  這群冷眼旁觀的人,包括剛踏進園子的允堂在內。

  "貝勒爺?"允堂身後的侍衛本想衝上前救人,卻被主子擋住去路。

  "不急。"允堂面無表情,冷冷地道。

  侍衛瞪大了眼腈。貝勒爺幾近無情的聲音,淡得教人懷疑他天生冷血。

  "可……可那是小格格……"

  年輕的侍衛青澀的臉孔透露出不解,一旁的侍衛長使個眼色,他就嚇得噤了聲。

  他看到貝勒爺面無表情、冷眼旁觀這生死危急的一刻。

  寒冷的冰水中,珍珠以最快的速度泅向在水中載浮載沉的寶嬪,直到她抓住那逐漸下沉的小女孩衣裙一角--

  "抓牢我的手!"

  半暈迷的寶嬪聽不見珍珠的喊話,小小的身子仍然在往下沉……情急中,珍珠反握住寶嬪癱瘓的雙手,之後用盡剩餘的氣力泅向岸邊……

  剛被救上岸的小女孩立刻嘔出一大口污水,雖然緩過氣,卻仍然陷入昏迷。

  珍珠知道幾名傭婦不可能幫忙,直到瞟見後方旁觀的男人  "快把她送回房!"

  她以前所未有、極其嚴肅的聲音下令,要求站在男人身邊的侍衛協助救人。

  看到站在岸邊上旁觀的男人,一把無名火突然蔓延她的胸臆!可現下不是生氣的時候,小寶嬪的性命比她的正義感重要得多!

  "貝勒爺……"方纔那名侍衛回頭看他的主子,囁嚅地問。

  "還不過去救人?"允堂鬆了口。

  侍衛吁了口氣,慌忙跑過去抱起小格格、一路送進"寶津閣"。

  "可以喚個人,請大夫進府給小格格瞧瞧吧!"

  儘管已經精疲力盡,一身濕透的珍珠走到無動於衷、天生冷血的男人面前,不卑不亢的問話一字一句地吐出口,字字句句在質疑他微脆的良心扔哪兒去?

  允堂乾笑兩聲,半晌才慢條斯理道:"你身上濕透了,當心著涼,先去換件干衣裳--"

  "民女不勞貝勒爺費心!小格格的身子要緊,還是請貝勒爺盡快找一名大夫進府。"她清冽的眸子對住他,無禮地打斷他的話。

  "你把自己當成菩薩,只顧著關心別人、不管自己?"他冷著眼,無關痛癢的道。

  珍珠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依舊無動於衷。"小格格還是個孩子,只要有良心,誰也不忍見一條無辜的小生命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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