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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鄭媛    


  這話分明是衝著他來的!允堂咧開嘴,不怒反笑。"你的意思是--"他陰鷙的目光,轉向那兒名見死不救的傭婦。"我該拿這幾個該死的刁奴治罪?"他皮笑肉不笑地轉移她的指控。

  "冤枉--冤枉啊!貝勒爺--"

  幾個欺心的奴才一聽嚇得兩腿發軟,方纔的囂張跋扈已經消失無蹤、只急著喊冤。她們可沒料到主子就站在身後,目睹方才一切經過。

  珍珠的眸底泛出一絲銀光。"不容民女置喙,貝勒爺自當明白該怎生處置。"淡定的語調微哂。

  她一直知道,他不是個簡單的男人。

  原沒奢望能在唇舌戰下討到便宜,卻不料他的反應快速,而且出奇地冷血、冷靜,足以處變不驚、一推兩乾淨。

  無妨,能處理這批欺心的奴才,對小寶兒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拖下去。"瞧也不瞧一眼對於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奴才,他面無表情地下令。

  那群傭婦知道這回貝勒爺當真動了怒,隨即一陣呼天搶地哀號、雞貓子鬼叫。就算珍珠於心不忍,可想到這群人教小寶兒受的苦,她氾濫的同情心頓時平息。

  鳳主子常說,她的心太軟,這樣會不成事的。

  屋外涼風習習,她打個寒顫。"我去瞧瞧寶兒。"

  眼不見為淨,她索性走開。

  "我懷疑--"突兀地抓住她的手,他的音調很冷。"你眼裡似乎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他的話讓她愣住了。她的表現,有那麼明顯嗎?

  "民女不明白。"淡淡地回他,她清澈的眼眸直直望進他深沉的眸底。

  "不明白?"他咧開嘴笑了,手勁下得更重,陽剛的臉孔因為那一抹陰鬱的笑容,顯得格外英俊。"不明白是嘛?就算不明白,自稱民女,也該懂得卑躬曲膝的道理。"他冷冷的笑。

  原來,是她表現得不夠卑微。"如果民女失禮了,那是因為民女出身卑下的因素,請貝勒爺見諒。"

  如他所願,她可以承認自己卑微鄙俗,反正她從來不在乎旁人怎麼看她。

  他咧開嘴,笑容突然變得很詭異。"怪了,"瞇起眼,他粗嘎的喃喃低語:"一名其貌不揚的女人,居然比艷冠京城的花妓還要驕傲!"

  驕傲?

  她從來不,因為沒有驕傲的本錢和必要。她只是冷淡,對於以貌取人的男人,她向來以冷淡蔑視傷害。

  他研究的眸子裡有一絲嘲弄,加上殘酷的批評指教,讓她築起一道心牆--

  "貝勒爺不介意的話,民女該去照顧小格格了。"

  她拉扯自己的手臂,把肉體當成血戮的戰場,試圖抽離男人的掌握。

  允堂沒有撂開手,濕衣下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一顆殷紅的  珠砂痣同時在單薄的衣衫下隱現……

  一抹詭秘的笑,乍現在允堂陰鷙的嘴角。他握緊掌中的纖臂,手掌傳出的溫度,不可思議、迅速地的燙了她--

  驀然,像被螫著了一般、不顧一切地扯回手,珍珠退了兩步。

  恍然驚覺……有多久了?有多久,她已經不曾再對任何人、事、物有這麼強烈的反應?!

  "原來……"他咧開嘴,嘲弄的神情,挾著一絲殘酷。"原來不是驕傲。冷淡才是你的保護,還是--你的偽裝?"

  望住那一雙優越、嘲弄的眸子,珍珠怔忡了片刻,手骨幾乎脫落的劇痛沒有喚起她的注意力……半晌,她淡下眸子,回復慣常的平靜。

  "如果貝勒爺認為是,那就是罷!"

  沒等他回應,她垂下頸子整理紊亂的衣擺,然後轉身、如常一般徐步走開。

  允堂僵在原地,陰鷙的神情凝上一抹詭譎。

  第三章

  子夜,月沉星稀。

  "你確定那物品,是當年隨孝莊太后入殮的夜明龍珠?"

  "我請您過來,就是想確認,起出的東西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夜明龍珠。"允堂低沉的聲音從佟王府的書房內傳出。

  "茲事體大,莫不可驚動皇阿瑪,這事得另行計較。"另一名男子道。那男子的嗓音渾厚有力、不怒自威。

  書房外,一抹清瘦的身影背貼紫檀窗欞,傍著月光投射的陰影,在暗影的掩護下悄立書房門外。

  那是一名全身著黑衣的夜行人。黑衣人微末的呼息輕之又輕,他貼著窗欞側耳專注地傾聽著,兩個男人的對話,盡數流進他耳中。"若不是聖上,只怕當今沒人能確認那顆龍珠真假。"允堂接下道。

  "不論是真是假,只要龍珠不面世,就算求仁得仁。"

  "您同意不教這事兒走光,就算龍珠還不回太后的梓宮(注,棺木),也不可惜?"

  "本就是不該出世的東西,這主兒現下出現只會招來麻煩,無所謂可惜與否。"男人淡定地下結論。允堂咧開嘴,他迥異於往常、陰鷙沉定的眸子盯住前方身量高大、容色剛毅的男人--

  這確是他認識的四爺。

  禮四爺不似太子爺優柔寡斷,更沒有八爺假仁假義、凡事撂不開手的計較。他向來果斷決絕,行事絕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對了,你身上的傷--好些了?"胤禎問。

  允堂淡淡地回道:"老毛病了,沒什麼--"

  燭影忽然晃動,允堂的眸子一閃,稍後回眸,胤禎的視線已經停留在房門上,兩人迅速對看一眼。

  "誰?!"隨著允堂的呼喝聲,門外有一抹黑影閃動,他追出去,一眨眼的功夫對方已經不見蹤影。

  允堂追到後園天井,那黑衣人的輕功顯然有點門道,記憶中,能逃過他追逐的,只有在北京城西、骰子胡同那回,教那名面貌醜陋的女子逃脫……

  在後園天井正中佇立,他定住身、抬眼望去,看到"寶津閣"後軒,一抹窈窕的纖秀倩影隔著紙糊的窗格晃過明堂。

  甩開褂子下擺,他悄無聲息飛簷走壁--

  **********

  一掩上門,珍珠就後悔了。

  出門前忘了捻熄燈蕊,她的影子肯定映在紙門上了。

  現下,可不能急著捻燈啊!他肯定在等著、等著週遭一絲絲微末動靜、等著她這小賊敗露出蛛絲馬跡。

  珍珠一直知道,允堂貝勒不是容易擺脫的男人。

  靜立在門內好牛晌,直到確定屋外沒有動靜,她才慢慢離開門邊。可還來不及換下一身夜行衣,就聽見門外有人扯嗓子大喊--"著火啦--救人啊--'寶津閣'著火啦!"

  這幾下喊叫,鬧得"寶津閣"內廂門開開合合,珍珠認出那是小廝春茗的聲音--"著火啦!著火啦--著火啦--"頓時尖叫的尖叫、幫著喊人的喊人,一時"寶津閣',亂成一團。

  著火了?

  珍珠停在窗前,凝神沉思片刻。

  方纔她進屋,可不見"寶津閣"四周,哪兒沾著了火星子。

  一思及此,珍珠忽然想起了什麼,她閒逸的臉容一變,緊跟著以最快的速度寬衣、同時藏起夜行衣,然後閃身轉進屋後的畫屏--畫屏後還留了一桶熱水。慌忙跳進桶子裡,門在這當兒同時被撞開--

  "珍兒姑娘!"允堂貝勒的聲音出現在她屋子裡,就在畫屏前、相隔不過三尺的前方。

  "誰?"扯了屏上的干布掩住胸口,她急促地問。

  "別怕,是我,允堂。"他低沉的嗓音迫進畫屏。

  珍珠屏住氣兒。"貝勒爺?有事兒?"她皺起眉頭。

  這屏風後頭,是不能冒犯的禁地--她在做什麼他該當知道,這是他佟王府,再怎麼著他也不該失了爺的禮。

  她賭,他不至於冒冒然衝撞進來。

  可珍珠也記得,上回在骰子胡同,他可不曾顧及她是個女人,那時他曾經卑鄙的伸手探進她胸口搶東西。

  "外頭著火了,你得跟我出去。"他沉聲道。

  "可我正在淨身--"

  "火撲不熄啊--救人啊!有丫頭給燒死了!"這回是另一個小廝,秋茗的叫聲。珍珠抬眼望向西方,"寶津閣"西北角果然有火光滾動,看樣子那把莫名火燒得挺快,就要往後軒這兒燒過來了!

  "救人要緊,恕在下冒昧了!"

  一時間,她寧願自個兒聽不懂他話裡頭的意思。可不到一眨眼的功夫,珍珠看到允堂貝勒那張玩世不恭、傾倒女流的俊臉出現在畫屏後,她嚥住了氣,接著就被他冒冒然地拖出水面--

  "你做什麼?!"她驚呼。

  "做什麼?"他挑起眉,咧開嘴。"自然是救人。"

  抱起懷中一身濕淋淋的女人,順勢扯下畫屏上的乾衣,"好心"覆在她半透明的濕衣上同時,輕薄的大掌抹過那波瀾壯闊的起伏。

  訝異於那兩團起伏之劇烈,著實超乎他想像。

  珍珠又羞又忿……

  "放我下來!"她雪白的臉孔面無血色。

  這是她生平頭一回張惶失措,也是她生平頭一回恨人。

  "先出去再說。"他當做沒聽見。

  不顧珍珠的不情願,他抱著她一路奔到允堂的寢樓前。

  "放手!"她反常的拔高嗓門尖喊,可對方似乎鐵了心、無視她的意願霸氣地箝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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