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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葉昭潔    


  小蔣才退出去,百合抬眼看羿書,「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任憑羿書怎麼勸,就是止不住眼淚。

  「百合,別這樣,什麼事,總要說出來,我們才好給你出點子啊!」哄了半天,百合還是一陣哭鬧;小蔣急忙進來,卻被羿書支了出去,就連後來的賀尚也是。

  就這樣,前前後後個把小時,百合才由嚎啕大哭轉成嚶嚶的哭泣,而漸漸平靜下來。

  「羿書,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寸好,我想我是瘋了,我想我真的是瘋了!」百合把每夜夢見示君的情形告訴羿書,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在夢境裡得到某種舒解和喜樂,甚至於,她寧可活在夢境裡,也不願醒來。

  「這些日子,我總是睡,睡到昏昏沉沉的,琴也不想彈,朋友也不想理;可是,我真的很難控制我自己。」

  「百合,你這種情形,其實一點也不奇怪。」

  百合吃了一驚!她原以為會得到一番責備或者一個同情的眼神,未料,羿書只是平靜的聽著,笑著。

  「真的?你能理解?」

  「是啊!人對過去所失落的東西總會感到遺憾。就好比你失掉一件心愛的東西,或者一隻心愛的寵物突然死掉了;過了很久、很久以後,你還是會想起的。」

  「可是——我幾乎每天都……」

  「那是因為你的遺憾、你的情緒始終沒有去處理啊!或許,你打個電話給你那位朋友,謝謝他送花給你,一切就會過去了。」

  「是嗎?就這麼容易嗎?」

  「你是不是以為——你還愛他?」

  「我……」

  「你和賀尚在一起,快樂嗎?你要誠實的回答。」

  「快樂!他待我很好;而且,我和示君在一起,感覺總是恍惚的,和賀尚截然不同。我們一起作詞作曲,一起進步,我們的未來就好像充滿著希望似的。」

  「那就對了!你總希望自己快樂、充滿希望,不是嗎?」

  「是啊!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辦法不去夢見他。」

  「照我的方式試試吧!」

  百合併沒有打電話給示君,她怕再見到他,怕自己又情不自禁的違背了賀尚的感情。但是,她卻深信著羿書的說法,把夢的事歸給無法彌補的遺憾。既然只是遺憾,那麼就無關乎感情了;只要無關乎感情,她和賀尚的事就理所當然,無庸猶豫了。

  於是,她答應了賀尚的求婚,選擇賀尚做為她一生的伴侶。只要一切都成定局,一切再無猶豫的空間,遺憾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是吃了秤鉈、鐵了心,要叫遺憾永無翻身的餘地了!

  第六章

  那年六月,她訂了婚,訂婚儀式簡單而隆重,沒有太多枝枝葉葉及惱人的習俗,只有一隻戒指——圓潤飽滿的珍珠戒指。

  然而,戒指套住了她的手指,卻套不住她的心。每一夜,她都夢見他,無法選擇的任他干擾著她的另一個生活。

  她成了優遊於兩個夢境間的女人,夢的兩邊,分別是她的兩個男人。

  她由白日的夢走入黑暗的夢,再由黑夜的夢走回白日的夢。每一天,都是一個死亡和另一個重生;每一天,她在夢的邊緣、黑色的輪迴裡掙扎,沉溺於撒旦鬼魅般的冷笑裡,再由天使送回命運的河畔,等待下一次沉淪……

  百合自夢裡醒來,嚇出了一身汗……

  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要怎麼辦才好?

  百合換下汗濕的薄綢洋裝,穿上水藍絲質背心和長裙,往公園旁的小教堂走去。

  「主啊!我不願承認自己的貪婪,我不願承認自己受了惡魔的唆使,然而,我真的遠離了主,我真的迷失了。」

  「主啊!請您指引我一條道路吧!如果我有罪,那是因為我愛得太多,那麼,請告訴我,如何去愛人,而又愛得恰到好處?」

  「主啊!我不願對自己的丈夫不忠,我不願成為罪惡的人,可是我已經迷失了,我已經失去了方向,懇求您的救贖啊!我的主。阿門。」

  望著耶穌在十字架上,受苦卻仍安詳的臉,百合慢慢退出教堂;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獲得救贖,但她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小姐,還認得我嗎?」

  百合回頭,喚她的是一位中年男子,高瘦挺拔,百合似乎並不認識他;但那雙眼睛,卻很是熟悉。

  「您是……」

  「我很想念這公園,也很想念你,尤其是雨天的時候。」中年人的笑意中有著嘲諷;百合愈看愈相信他們一定是舊識。

  「對不起,我——您能不能提示一下,我們……」

  「哈哈!也難怪你認不出來了,想我那時蓬首垢面,短褐穿結的,你一定不認得我了;在那個涼亭,咱們見過一次,大約一年多了。」

  「噢——您是——那位老爺爺……」百合朝中年男子再瞧兩眼。「可是,您現在——看起來太年輕了!」

  「可不,人要衣裝嘛!走,請你吃個飯,喝口茶!」

  一番交談後,百合才知道這個昔日的街友,原也是位學問淵博之士;只是受了政治迫害後,對世事灰心喪志,遂自我放逐,淪為流浪人。而目前,他正為反對黨從事文宣工作,也算是個民主政治的先驅者。

  「你叫百合?誰取的名字?」

  「爸爸。他喜歡百合花,說百合又純潔,又不媚俗。」

  「你母親——你母親貴姓?」

  「吳。」

  「吳?叫什麼?吳什麼?」男人突然很激動,猛抓住百合的手。

  「伯——伯伯,您怎麼了?」

  「我——對不起!」男人平靜下來,啜了口茶。「不瞞你說,我原本對這個世界已經無望了,也放棄了自己。因為我覺得,這世界根本就不適合我,它只適合那些盲目、沉睡的人,或者是那些麻木、具奴性的人,而我,活著只是徒增苦悶罷了!」

  「伯伯……」百合勉強笑笑,不知如何安慰他。

  「百合,你知道嗎?我是那天看見了你之後,想想,我的孩子若是還活著,也該這麼大了,而你的模樣跟我的妻子還真有些神似,所以……」男人頓了頓。「我突然——突然覺得自己重要起來,又突然覺得一切都有了希望;所以,我把自己整頓好,找了一份工作,重新開始我的生活——百合,告訴我,你的媽媽是不是叫吳碧晴?」

  百合瞪大了眼,好久好久,才搖頭說:「不,不是!我媽——我媽叫吳秋蓮,不叫吳碧晴。」百合想了一下,靈機一動。「你確定你太太生的是女兒嗎?」

  「不,我走的時候,她還沒臨盆,後來入了獄,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那好,有一個人,也許就是你兒子!」

  夏,是屬於海的。

  夏,是屬於浪的。

  夏,是屬於沙灘的。

  夏,是屬於飛舞中的蝴蝶。

  每個月,她至少來海邊一次;夏季時還好,海風吹來,總叫人渾身舒暢,戲水的人多,也不顯得寂寞。可是,就算是最寒冷的季節,她至少也會來一回的。

  多數人到海邊,是為了戲水,或者是為了看夕陽;而小蝶,她來海邊是為了悼念一段死去的戀情。

  蝴蝶的死法不同於其他,蝶屍總叫死亡也披上淒美的想像,如同小蝶的戀情。

  她在這沙灘上射殺過她的情人,情人的血淌在海沙裡,被海潮一次一次的滌淨;情人的血,遂和海水融成一體。她能體會那是怎樣的交融,如同做愛,將彼此的體液留在對方體內,甚至奇妙的蘊育成新的生命。

  她原本痛恨她的情人,直到她在情人淌血的沙礫中發現青蝶的蹤跡,知道情人臨著死亡的約會,仍然帶著她的信物。她的恨,於是退化成不忍,退回到愛的原點。

  恨,便不再是恨了!

  悼念完死去的戀情,一陣海風吹來,沙便將蝶屍又埋深一層。她想,終將要遺忘,無論愛,或者憎,只要埋得夠深,總會忘的。

  她向林子走去,腳步淺淺的,走成一道輕快的線條。

  若她可能是他的女兒,那麼,小蔣就更可能是他的兒子了。

  小蔣和百合只差兩個月出生,而男人,顯然也不確定妻子臨盆的真正日期。

  門鈴急急的響著。百合想:小蔣若真是這個男人的兒子,那麼,父子相會的場面,不知要多感人呢!

  男人望著寬廣的大門,門外掛著一排字:「國大代表×××服務處」,心中真是七上八下。碧晴若真嫁得這麼好的歸宿,過得如此平靜富裕的生活,那他是不是該貿然的來攪亂這一池平靜呢?男人不禁退卻了。

  「百合,我看算了,不會這麼巧的!」

  「沒關係,只不過是見個面罷了,我相信,就算你們不是父子,一定也會成為好朋友的!」

  一個婦人出來開門,一臉的笑;男人看在眼裡。「是她嗎?不,不是!」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失望。

  「找如陽啊!他出去買東西,一會兒就回來,要不要廳裡坐坐,太太也在。」

  「謝謝你,王嫂。我們等他一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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