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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葉昭潔 「我看算了,改天吧!」 「別這樣!」百合拖著男人往裡走。「伯母在,那不更好,有個緩衝嘛!」 客廳很大,流瀉著藍調的樂曲;男人年輕時也曾喜歡過。他和百合在沙發上坐著,傭人奉了兩杯茶,便上樓去請女主人出來。 杯裡的茶水冒著熱氣,男人手心卻儘是冷汗;好一會兒的時間過去了,樓梯間才傳出了「得!得!得!」的腳步聲。男人向上望去,只見女人上過卷子的發整齊的掛在耳畔,穿著改良的碎花旗袍,一步步邁著小步下樓來。 是她?沒發胖?難不成還在受苦嗎? 女主人的旗袍裙擺在腿肚子上晃啊晃,男人歎了口氣!瞧她瘦的!連腿肚子都扁了。以前,他總愛叫妻子橫躺在沙發上,讓他撫摸她的腿,所以他特別記得妻子的腿,不是一般女孩那樣細瘦,而是圓潤飽滿、白白嫩嫩,雞膀子似的。 她終於轉過臉來,帶著笑。 「百合,找如陽啊?」女人終於瞧見他了,神情肅穆極了。「這位是——」 「伯母,您不認得他嗎?您再想想。」百合挽著女人的手臂,比誰都急。 這神情她是見過的,幾分憂鬱、幾分豪氣、幾分睿智、幾分癡狂——沒錯,這和如陽,尤其是晏陽,的確有幾分神似。 「夫人,敝姓楊。」 「哦!楊先生,請坐。咱們——」女人牽著百合的手坐下,傭人又送上一杯茶。「我覺得,您的確有幾分面善,只是,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了。」 「若見過,也是廿幾年前了。」 「哦?怎麼說?」 「我坐過牢,是政治犯。」 「什麼?那——」女人吃了一驚;難怪了,原來和晏陽是同一種人,中了同一種毒的,難怪神情這麼像! 「我的前夫也坐過牢,也是政治犯。」女人不禁神情黯然了。 「敢問大名。」 「徐晏陽。」 「什麼?徐大哥?您是——大嫂?」 「怎麼?你認識晏陽?」 於是楊時華把和徐晏陽在牢中相遇、相識及徐晏陽逃獄、自殺的經過,一一說給女人聽;說到悲涼處,女人的淚,便不可抑遏的流成滔滔江水。 「百合你來啦!媽——怎麼?發生什麼事了?」如陽見氣氛如此僵,母親又哭得那麼傷心,一時愣在原地。 「唉!徐大哥要是泉下有知,知道後繼有人,也該含笑九泉了。總比我——唉!」 這是一個悲哀,一個無法控訴的悲哀,一個時代無法彌補的悲哀! 示君一直無法理解,小蝶沒理由這麼輕易就會放過他的,也沒理由就此銷聲匿跡,但,事實就是如此。 「又在想什麼?這次暴走族瘋狂殺人事件,上面看得很重,你有什麼看法沒有?」 「血腥使人瘋狂。」示君躺在床上,轉身將頭埋進枕頭裡。 「什麼?」阿自把枕頭抽走,又被示君搶回去。 「我看你早晚會悶死在枕頭裡!」阿自低罵幾句,心裡卻很心疼示君成天不快樂的模樣。 最近,示君老接些別人不想接的棘手案件,把自己累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不但肥肉瘦盡,連肌肉也都給瘦了。一旦閒下來,不是打牌就是睡覺;阿自知道他是故意給自己找罪受。 「好啦!」他又抽走他的枕頭;這回示君懶得搶,臉仍朝著床,動也不動。「起來啦!」阿自捶他一記,示君仍不搭理。 「鈴——」電話鈴響,阿自無力的丟下枕頭,向話機走了過去。 「喂?哪裡找?」阿自用手捂著話筒,朝示君踢兩下,很緊張似的。 「幹嘛,別吵啦!」 「電話,電話啦!」又一踢,才仔細的說:「百合打來的!」 「什麼?」示君跳起來,搶過電話。「喂?你好嗎?」 「呃——訂婚了,還好。是小姊姊——怡君姊告訴我這邊的電話的。」 「訂婚?他對你好不好?」 「很好,他脾氣很好,都是我惹他的時候多。」 「出來聊聊好嗎?很久不見了。」 「好啊!把女朋友一起帶來吧!」 「哪來的女朋友?我想是報應吧!現在都沒人要我了!」說著,示君哼哼自嘲兩句。 「愛說笑!我現在很自由,隨時都有空。」 「那好。明天,明天可以嗎?我去接你。」 「好。」 兩人突然都沉默了,不知該說些什麼。 「謝謝你的百合花,我很喜歡。」 「啊?哦!不客氣。」 晴朗的天,有如百合清朗的心情。這天,五點一刻她就醒了,打開窗子,任風灌滿整個期待的心房。 在大廈林立中的小小的梯形的天空,星星一顆顆淡去,月牙兒吐著銀白色的光芒,遲遲不忍回家。在等待朝陽的時刻裡,百合的秀髮飄動在喜悅裡,肢體舒解了,思考奔放了,肌膚光潤了,整個人都鮮活美麗起來了! 「哦——穿什麼好呢?」 百合拉開衣櫥,挑了一件純白洋裝。那是她廿歲生日那年,媽媽親自為她選布、剪裁的;小小的立領,雙排黃豆大小的珍珠白鈕扣,A字裙,高雅大方,又不顯得毫無生氣。這件洋裝,百合前後才穿過兩次,見了她穿的人都讚好,說是衣服和人相得益彰;更有人說,一看見她穿它,就令人想到百合花,就叫人聯想起會彈鋼琴的高貴淑女。為此,百合不知謝過母親多少回了,卻也為此,百合一直捨不得穿它,只是珍藏著。 「不好,這件看來太拘謹了。」 百合又挑了件水藍色短洋裝,領口、袖口都加了白色的邊,胸前幾束細帶子,可打成各種裝飾的結,細緻美觀。 這件短洋裝藍得耀眼,百合一眼就看上了;可是價錢十分昂貴,店家說是進口素材的緣故,百合徘徊了幾次,還是忍痛買下了。 百合把衣服穿在身上,左看右看,總還覺得不夠完美。 「最近吃太多了,穿起來真蠢!」 前前後後,百合試了十幾套衣服,直到八點半了,才在匆忙中決定穿上最初試的那件白洋裝。 「糟了,這頭髮都沒型了!」百合用大梳子在頭上刷了幾下,又拿起吹風機來猛吹,定型液加慕絲,弄了好半天才搞定。 「化點妝吧!看起來會亮麗些。」百合拿了粉底在臉上抹兩下,覺得不妥。「不,以前我都不化妝的,而且,看起來顯老。」再想:「臉好像很蒼白,還是上點粉好。」又想:「他也許比較習慣我以前的樣子。」然而—— 百合還是上了淡妝。 而這邊,示君也是早早的醒了;阿自知道,他是興奮得幾乎整夜無法入睡。 他們睡的是上下鋪,示君在上,阿自在下,有時也倒過來睡,或者擠在一張床睡。所以,只要示君一有動靜,阿自很難不知道。尤其示君喜歡把頭悶在枕頭裡睡,一煩躁或失眠,總是「啪」地一轉身,不一會兒又「啪」地抓被蒙頭,不一會兒又「啪」地悶回枕頭裡——製造出頻頻的噪音不說,木板床總是搖晃得像睡在船艙裡似的,叫人暈眩。 「喂,安靜點行不行?睡不著乾脆出去跑幾圈,別鬧得連我也失眠嘛!」 「你有點良心好不好?」 阿自一張眼,示君的頭從上頭倒掛下來,臉色難看極了,活像夜叉,叫他不禁打了個冷顫。 「啪」地一聲,示君跳下床,擠到阿自旁邊來。「我很煩,你知不知道?」 「煩什麼,不就要見面了。」阿自轉過身去,仍想睡。 「她已經訂婚了,我現在見她,算什麼!?」 「你想算什麼就算什麼了!」 「我想,她還是有點喜歡我的,否則也不會打電話給我,對不對?可是她為什麼不早點打,要到訂了婚才打呢?都是人家的老婆了!」 「結婚都能離婚了,訂婚算什麼……」阿自轉過臉來。「如果她願意取消婚約,你會娶她嗎?」 「我——」示君猶豫一下。「唉!不可能的事,想它幹什麼?!」 「我是說假如啊!你就想像一下嘛!」 「我也不知道!」 「你在乎她交過男朋友?還是在乎她有過別的男人?」 示君不禁想起當初的如意算盤——他是百合的第一個男人,而百合,則是他最後一個女人…… 如今,就算他願意讓百合成為他的最後一個女人,永遠對她忠貞,他恐怕也不會是百合的第一個男人了。 「你在乎她的第一次,對不對?」阿自坐了起來。「你跟所有的男人一樣自私,可以允許自己有很多性經驗,卻不能忍受對方任何一次性行為!」 「難道你不是嗎?」示君丟了個枕頭過去。「干!哪個男人不想洞房花燭夜裡『碧血洗銀槍』,哪個男人高興當烏龜、戴綠帽子?你敢說你一點都不在乎?」 「我沒說我不在乎。」阿自把枕頭壓在背後。「可是,如果因為這樣,而失去了一個好女人——起碼是你朝思暮想,而且可以相互倚靠的女人,似乎並不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