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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朱秋燕    


  不過他們兄妹間的笑話,只有他們才能會心一笑,如果她說出他們在「職場上」出的糗事,豈不要把眼前這個富家公子嚇著了?「我幾歲了?」

  瓦娃在心中沉吟了…下,才說:「二十五歲。」

  呂候將聞方,一臉的狐疑,「聽你的聲音不像二十五歲,應該還要更年輕些。」「我真的二十五歲了,不信可以要何媽看我的身份證。」事實上那張身份證是偽造的。

  「家住哪裡?」

  「中壢,我獨自一人北上唸書工作。」

  「哪所學校畢業?」

  呂候將開始懷疑她的說辭,原本他是不會問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既然錄取她了,她是哪所學校畢業並不重要了,他之所以問起來,是因為她的「實際年齡」教他難以相信。

  瓦娃聞言,臉色不禁有些發白,迅速地在腦中搜索曾聽過的護理學校的恆名。「育……育幼護校。」

  「北部有這所學校嗎?」

  「有,在台南。」包瓦娃語氣肯定地說。

  呂候將嘴角牽動一抹嘲弄的笑意,「剛才你說北上唸書,可是學校卻在台南,你怎麼說?」

  「老實告訴你了,我是護校肄業,後來轉到北部的商職學校完成高中學業的,但是你放心,我的護理知道並沒有忘記,我……私底下一直在進修。」說到後來,瓦娃都為自己連篇的謊言感到臉紅。「原來是這樣,我無意詢問你的求學過程。」他無所謂的說,「其實這份工作無須具備專業的護理知識,所以求職欄內登征護士,其實是言過其實了,應該是……」他想了一下,沒有適當的形容詞。呂候將絕不會承認她的這份工作是看護,或是保母之類的名稱,他不能接受和忍受這種被當成弱勢,甚至是保護他的字句。起居室出現一陣靜默,片刻後,瓦娃輕聲說:「先生,菜都涼了,要不要我拿去熱一熱?」

  「不必了,你出去吧。」

  瓦娃走出起居室,關門前她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呂候將正摸索著刀叉和湯匙,試著找到食物,送進嘴巴裡。

  她黯然地想,如果換做是她,她也不想讓別人觀賞一個瞎子吃飯的模樣。

  ※  ※  ※

  「呂候將,最近好嗎?」

  鄭思菲邊說邊走內門,渾身上下散發著飛揚的氣息,看得出來她心情很好。

  呂候將坐在椅子上,聽著公司錄下來的會議報告,在聽到鄭思菲的聲音時,他臉上漾起微笑,「我在這裡。」

  四個月前,呂候將出了那次重大車禍,救援之功最大的當屬鄭思菲。

  她打開電話向110尋求救援,並推測出呂候將的出事地點,讓救護車在能最短的時間內到達出事現場;這場得歸功於她恰巧打了一通電話,以及她快速的判斷力。

  呂候將脫離險境後,十分感謝她。

  後來鄭思菲多閃到醫院探望,呂候將這才發覺她是個不錯的人。鄭思菲是個想要什麼,會直接表達在臉上和嘴巴上的人,他欣賞的就是她這一點,認為她是可以在工作上合作的好夥伴。「我來瞧瞧你變成木乃伊了沒有。」鄭思菲甩著小手提包,坐在他一旁的椅子上。「快了,現在正在訂製棺木。」他不以為忤的笑容。

  鄭思菲仔細瞧著他,「心情不錯?」

  「不能不錯,日子總得過下去。」

  「唉!」鄭思菲突然長歎一聲,向後靠在椅背上,「本來我以為攀到一條大魚,就算你不會愛上我,但在生意上,至少也能撈到一點好處。可是現在你把自己關在這間別墅裡,對事業毫不過問,我可怕白忙一場了。」「你到底想說什麼就說吧。」

  「本來想拉你公司的廣告轉到我公司做的,現在你把工作交給各部門的經理負責,自己倒落得清閒。」「我的職權仍在呀。」呂候將還要說話,突然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而住了口。「請用茶。」

  瓦娃收回茶盤,退回屋子裡去。

  鄭思菲目送她離去,語帶訝異地說:「原來你甘願躲在這裡,就是有個俏護士陪著你,樂不思蜀。」「你扯到哪去了?她才來不到一個星期。」

  「哦?難得一個小女孩肯待在山上陪一個『叔叔』安享晚年。」

  呂候將覺得她的形容過分了,皺了皺眉道:「你太誇張了,她已經二十五歲了,『安享晚年』這四個字,還有留給你自己用吧。」

  鄭思菲聳聳肩,笑睨了瓦娃消失的門口一眼,「在我看來,她只不過二十歲上下。」

  呂候將不經意地揚眉問:「怎麼說?」

  「我看人一向很準的,她的年紀頂多剛成年,但從她聰靈的雙眸裡,可以發現社會歷練倒像是有二十五歲。」呂候將聞言一笑,「她的名字叫瓦娃。也許人如其名,長得一張娃娃臉。」鄭思菲的搖頭,呂候將並沒有看見。

  「我仍覺得她只有二十歲。」

  「不說她了,我有個建議希望你給答應。」

  「哦?」鄭思菲饒富興味地瞧著他,「好啊,不管你說什麼我都答應,包括你的墳婚。」呂候將正想笑出來,心中突然一動,試探的問:「如果我向你求婚,你會答應嗎?以我現在的條件。」「你現在依然英俊瀟灑,但如果你是指你的雙眼的話,我一樣會答應你的求婚,然後吃掉你的財產,再跟你離婚,去釣個小白臉來養,對他頤指氣使,要他只聽從我一人的話。」鄭思菲一番坦言,若得呂候將哈哈大在,連連點頭,讚道:「說得好!這也就是我想挖你來做我的秘書的原因了。」「秘書?」鄭思菲嘴巴張成O型。

  「沒錯,我的機要秘書,當我工作上的眼睛。 」

  「當你工作上的眼睛……」鄭思菲喃喃地重複。他這句話衝擊著她的內惱,應該說打動了女人天生所有的母愛。任何一個女人,很難忽略掉一個男人無意中所表達被需要的需求。雖然呂候將這句話並無他意,聽在鄭思菲的耳中,猶如一個想當母親的女人,找到可以揮發心中母愛的工作。

  「好!我答應你。」她不假思索的答應。

  鄭思菲爽愉的答應,讓呂候將一愣,笑著問:「你想清楚了?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

  「甭考慮了,我說答應就答應了,別瞧我是女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鄭思菲的豪氣,讓呂候將心中一陣感動,伸出手找到她的手握緊,「我不會虧待人的,你在廣告公司的薪水,我雙倍給你。」

  用過了午餐,鄭思菲便要靠辭了,呂候將親自送她到門口,後面跟著瓦娃。

  「等你準備好了,我會和你聯絡。」

  鄭思菲揮手道再見,臨走前又瞅了瓦娃一眼,笑說:「有沒有興趣拍廣告啊?運動飲料的代言人。」說完便走了。

  瓦娃被她那一眼,瞧得心裡直發顫。

  她正不知為何會如此,便看到呂候將轉過臉朝她笑。

  「她不是在開玩笑,你不是需要錢嗎?拍一支廣告足以抵過在我這裡做半年的薪水,想不想去?」說真的,瓦娃有些心動。但她心中有一種莫名的猶豫,她已經刻意醜化自己,但鄭思菲一眼就看透了她的本質,包括她送飲料回來時,她都可以強烈地感受到背後注視的目光。來到這裡,她第一次感受到危機感。

  她的第六感很得養父的重視,每次計劃行騙時,縱使她年紀尚小,但養父總會讓她陪在一旁聽整個計劃有一次她插嘴道:「要是電梯沒有及時上來,或是裡面有人怎麼只?怎麼能很快的逃走?」她的話很得養父的重視,便多派一人留守在電梯內,控制電梯的運作,以便及時接應。後來證明,這處看似不重要的地方,竟是整件計劃成功的關鍵所在。此後,她這項「技能」從十歲開始就被重用,一直沒出差錯過。「怎麼不說話?」呂候將出聲打斷她的思緒,不悅道:「我發覺你有個不太專心聽人說話的毛病,如果你還想繼續待下去,最好改變這個習慣。」

  「啊,對不起,我在想要不要去。」

  聞言,呂候將稍稍釋懷,「那你想去嗎?」

  「不,我很惜緣的,還是待在你這裡,錢才存得多。」

  她這句俏皮話,呂候將聽了展顏一笑,但隨即意識到另一層意思——他必須一直失明,她這個看護的職位才能持續做下去。

  其實他並不想去鑽牛角尖,但這種無心的放聽在一個瞎眼人的耳裡,的確是特別刺耳。

  呂候將猛地轉身進門,一個踉蹌,腳撞到門階,整傘人便向前俯跌。

  瓦娃急忙上前扶他,卻被他粗魯地一把推開,他拄著手杖倉皇地朝書房的方向走去。

  他去書房做什麼?他看得到字嗎?

  瓦娃心中一酸,忽然好想哭。

  ※  ※  ※

  「晚安,先生。」

  「晚安。」

  瓦娃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晚上八點以後是她的自由時間,而她總是窩回房間。這裡沒有電視,幸好他的書房裡有不少藏書,她在百般無聊之下,才想到書房找書來看。書房裡面除了中文書,英文書也佔了不少。起先她挑了有圖片的《世界景觀》精裝書來看,後來漸漸挑有文學性的中文書籍,從強迫自己閱讀,到後來漸漸融入書裡,直到後來,閱讀成了她空閒時不可或缺的娛樂。今天她到書房挑了一本泰戈爾的詩集,本想回到房間,但走了兩步,突然想到讀詩最好的地方就是花房了。白天她很少有機會到花房,但晚上到花房則什麼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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