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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夏凡    


  步入病房內的廁所,深吸口氣,淚水仍抑不住掉下來,她一點也不喜歡上帝這樣毫無理由地選擇了那些自以為應該受苦的人。

  現在她身邊的兩個人,甚至他們的家人嘔有什麼大錯,該受這樣的折磨?他們受了這樣的苦,就算彼此安慰,就算是別人給的再多的關愛,那又有什麼用?

  走出洗手間,再度加汪雪凝和方小官,她的心情已是一種無法平復的無奈和憤怒。聽著身邊偶爾串起的笑聲,殷深深又體會,他們能從內心深處開心地笑出來嗎?是不是所有的笑聲都是透過一層傷才能播散到空氣中來呢?

  「深深姐姐,你在想什麼?」方小官向殷深深投來一個天真的詢問,他可曾想到他此刻盤醒殷深深心中的思緒,「這是姐姐幫我撿球的樣子。」

  「小官把這個也畫下來了?」殷深深想,這可是她和小病人初次邂逅呢。

  「我每天都會把發生的事記在畫冊裡,爸爸說,這些是寫日記的方法,能認識姐姐——真好。」方小官高興地轉頭看著汪雪凝,「媽媽說姐姐的腳也和小官一樣,是不是真的?」

  汪雪凝輕笑地點著頭。

  「那姐姐就應該要常常笑,醫生叔叔和爸爸都說,只要我常常笑,癌症的惡魔就會怕我,如果我不笑,他們就知道我害怕,會趁機打敗我。」方小官開心地笑著說。

  「嗯。」汪雪凝回應著小官的笑容。「姐姐的醫生也是這麼說的。」

  「我——去買飲料——」殷深深再餓受不了了,自己的一顆心揪得好緊,她發現需要到外頭呼吸新鮮空氣,需要找一個讓自己開懷大笑的理由竟是她自己。

  她無力地逃離方小官的病房,天空是陰的,又下起雨來。

  ~~~~~~~

  巡房的工作告一段落,通常牧可風在上午是沒有門診的,他饒過外科病房,走向血液腫瘤科,只要是有時間,他總回去探視醫院那個勇敢的小門士。

  方小官是在動過切除腫瘤手術後,主治醫生才宣佈不得不做徹底的截肢手術。他鎮是一個勇敢的小孩,每一次手術牧可風都有參與,即使在截去一條腿之後,方小官仍可以很勇敢、很驕傲地跟你說——他還有一條腿。

  讓病人失去一隻腳,這難道不是身為一個醫生的悲哀嗎?然而,能不能再保住病人的另一隻腳,甚至病人的生命,這些彷彿都不是醫學科技所能給予明確的答案的。

  轉一個彎,方小官的病房就在通道盡頭。盡頭處的長窗下透下一片灰濛濛的光,醫院的下雨天總令人不太好受。

  輕敲下門板,牧可風便開門走進病房,門都還來不及關,牧可風的心便凝在無言的錯愕中。

  有點昏暗的病房內只有一個人,兩張病床都空著,坐在輪椅上的她以最柔美的角度應聲回眸,那雙盈著柔光的臉對上一對無法置信的炯炯眼眸。

  有好幾分鐘,世界是停止的,連光線、浮塵都是靜止的。

  「好久不見。」還是汪雪凝先開口。

  「好久不見。」牧可風只能附和著。

  「你好嗎?我在報上看過你的消息,恭喜你,我早知道你會是一個傑出的醫生。」

  「談不上傑出——」牧可風有些恢復,向前跨了幾步,「你呢?你好嗎?」

  「很好,真的——我過的很幸福。」汪雪凝的保證竟還刺痛牧可風的心。「還沒有女朋友嗎?報上說你是最有價值的單身貴族,身邊一定有不少機會。」

  牧可風輕笑,也許是因為這樣,他從很久以前便開始習慣用這樣的輕笑掩去無奈的舉措。

  「你——怎麼會在這?」

  「來看一個小病人。」汪雪凝知道牧可風是有意迴避她的問題。

  「小官嗎?你怎麼認得他?」牧可風又抽了一下,汪雪凝身上的病和小官是相同的,動的手術也十分相似。

  「偶然在一個朋友的廣播節目裡聽到小官的故事,願以為是同病相連,其實我是在替自己尋找一種安慰,到最後竟在一個小孩的身上看見了自己的軟弱。」汪雪凝是更堅定了。「當年也是因為軟弱才會失去一段愛情的——不過,我並沒有後悔,唯一遺憾的是,一直沒有親耳聽到你說,你已經原諒我了,現在,我還能再對你做這樣無禮的要求嗎?」

  「都過去了,還談它幹什麼,只要你沒有後悔,我就沒有權利做一個仲裁者,說什麼願不原諒,那都是多餘的。」牧可風平緩道。

  「我一向都是這麼自私,只顧自己的感受,其實這個時候再這樣要求你,是我不對。」汪雪凝輕歎。「你也來看小官嗎?」

  「嗯。」牧可風道,「他是我們院裡的小門主,你——是在什麼節目裡聽到小官的故事?」

  「一個朋友,她叫深深,是我妹妹的同學,我在她寄給我的節目帶裡聽到的,今天也是她陪我來的。」

  「是你把那些信交給她的?」

  「信?」汪雪凝凝眸,「她搬進那房子,是她自己發現那些信的,在我離開那裡的時候,我舊吧那疊信和所有屬於那房子、那段時光的記憶,都一併鎖在那隻小木盒裡,我想讓它永遠都藏在那個角落,不要再去觸動它。說來奇怪,當經過這些年,有一天突然有個女孩帶著那只木盒跑來我,說她偷看了信,深受感動,她想把這些信在她的廣播節目中播出來。」

  「是你答應她的?」牧可風追問。

  「你一定不知道當時我心中想起了一件什麼樣的故事——天方夜潭裡的一個漁夫從海裡網上一隻瓶子,瓶子裡的神怪被困在裡面已達千年之久,當漁夫將瓶口拉開,一陣煙霧從瓶口串出化成一尊神怪——你期望是三個願望?還是神怪憤怒得想將救他脫困的人吃下去呢?」

  「別再說。」牧可風知道汪雪凝在比喻什麼。

  「是那個女孩把那段記憶中的我釋放出來,如果我是神,我想給她三個願望,所以她說想播出那些信,我不能反對,那是我欠她的願望,你呢?真正該得到釋放的人是你呀!可風,如果你能過得真正幸福快樂,那才讓我放下心來。」

  「我說過——我過得很好,而且過去的真的都過去了——」牧可風吸口氣,「院裡還有事,我不能耽擱,再見。」

  一回身走向房門,卻迎上推著輪椅站在門口的殷深深。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偷聽你們的淡話——我只是不知道該不該進去。」殷深深壓抑著剛才那段話對她帶來的衝擊,笨拙地解釋到。

  牧可風無言,只投來一抹不屑的淺笑,轉身離開病房,留下心頭像被投一顆深水炸彈的殷深深,和還不太懂得大人世界的方小官。

  「我真的不是故意站在門口聽你們說話的。」方太太回來後,殷深深汪雪凝告辭離開,殷深深急著向汪雪凝解釋。「我知道。」汪雪凝認真的回答道,「可是——」殷深深卻覺得牧可風一定很生氣。

  「我也知道,是你把他的怒火徹徹底底地從他心中釋放出來,這可是由你自己來解決善後。」汪雪凝沒錯過任何一絲端倪,即使是一瞬,她都能感覺到他們之間一定存在什麼。

  「我一點都沒想過,真的,牧可風竟是那些信真正的所有人。」殷深深心中逐漸升起一股酸楚。

  「你一定很想知道這整個故事,對不對?」

  「你能告訴我嗎?」

  這時天空下著雨,汪雪凝要殷深深將她推到一個空靜的角落,中午的醫院有些冷清,鼻間的藥水味一度讓她以為那段噩夢中的日子又回來了。

  「我們在一起兩年,在他出國深造之前——那是個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是我一段我這輩子怎麼都不會忘記的時光,原本說好等他在美完成學業回來後就結婚,當時,我就是這麼期待著那一天的來臨,而快樂地送他踏出國門——」

  汪雪凝的語聲愈倆愈悠遠。

  「太幸福常容易遭妒,就在他出國的那個月,我不斷因腳痛而上醫院求診,原先以為沒什麼大不了的,然而卻字不斷的治療無效,再檢查才得知我得了骨癌,那是可風出國後的第二個月……我想再提起那些日子裡的我,我其實甚至比不上一個孩子,我沒有小官的勇敢,尤其當醫生截去我的一隻腳,那一剎那,我已經完全不是以前的汪雪凝,我也知道我將永遠也不會再是過去的那一個我。那時,我的生命裡出現了另一個人,當時也剛好我先生因為腳傷住院療養,是他在那段日子裡陪我走過生命中最黑暗、最沉淪,每天都想這樣死去的每一天。他給了我新的生命,只有他真正知道我必須重新適應每一天。是的,他讓我活過來,在這樣一個有缺陷的軀殼裡。於是那一年的聖誕節我嫁給了他,而那一天我親口傷了過去會曾經想廝守一生的愛人,可風從美國回來,我只能讓他看一場不曾屬於我們兩人的婚禮。我一直不是很諒解母親把我送給婆婆的這件事,雖然我過的生活比慧珠他們好的多,但,我要的卻是一家人一起過日子,一起笑,一起哭的親情,當婆婆過世後,媽想把我接回去,甚至在我生病在醫院的時候,他們想來看我,我都沒有接受。我是一個無法在轉折中再面對過去的人,所以我只能接受一個新生,否則我可能無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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