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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安茉繪 她是樑柱,撐起姬氏一族。她是蠟燭,逼迫自己熊熊燃燒,將全副光亮照耀族人,因而她有限的生命提早燃盡,二十二歲那年,她心力交瘁,死於急病。 她去世那夜,風狂雨急,宛若四方神靈為她垂淚。 臨終前,她親口吩咐後事——著一襲素衣,不需任何陪葬物。她要一身輕盈地去,只有那簡陋手鏈相伴,還有那烙在心頭的四個字。 族人們感念她,替她立碑奉祀,於是她雖死而不死,化為姬氏一族的守護神,繼續保護她的族人。 她下葬後第三天,他來看她。 他避開她的族人,在雨夜裡悄悄尋到她的墓。 他不再是當年瘦弱的少年,已長成英偉挺拔的男子,披一襲黑袍,碧眸雪膚,渾身妖氣,就如真正的吸血鬼一般。 他見著墓碑,呆了,彷彿他還抱著消息錯誤的希望前來,未料卻是真的。 他撫摸碑上她的名字,嘴角凝聚冷笑,「原來,你真死了。堂堂姬氏女使,也不過這點能耐。我說過,你要我死,我偏偏不死,現下是我贏了吧?我贏了,我還活著,一個人活著……」 他驟然發怒,揮掌猛擊墓碑。 「你居然敢死!你居然敢不先取我性命就離開人世!難道你不夠恨我?你應該恨我,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追殺我到天涯海角!愛讓人生死相隨,恨也能啊!你為什麼不恨我?為什麼不恨我?你有過三次機會,為什麼殺不了我?你故意讓我活著,想讓我後悔嗎?你以為我會後悔、我會痛苦?你以為我會為了你這懦弱逃避的女人,一生活在罪惡感之中?」 他吼得聲嘶力竭,頹然跪倒在墓前,喃喃道:「你為什麼不恨我?為什麼不恨我……」 他看不見她,她卻看得見他艷濃如血的淚滴上墓碑,被雨水沖得稀淡。 此後,他常在深夜裡來到。他不再言語,倚著墓碑靜靜坐一夜,一有風吹草動,他立即往四周張望。 她起先不明白,後來才懂了,他是在等她的魂魄歸來,盼望與她見最後一面。 她沒有一次回應他的等待。 她生時是女使,死後是姬氏一族的守護神,百餘名族人因她而死,她對他手下留情,已是失了女使的分寸,有了私心,怎能再與他相會? 有一夜,族人發現了他,大舉包圍。新任女使攔不住他,他傷了三人,闖出重圍,此後不再出現。 數天、數月、數年,她等了又等,他不曾再來。 她以為他死了,偶然卻從族人們的談論得知他仍活著。 吸血鬼與人生下的孩子多半壽命不長,他卻是異數,活過了數十年、數百年,仍舊不死。人類與吸血魔族都沒有他容身之處,女使、術師都收不了他,他遂獨自飄蕩在人世間。 她無法離開守護的土地,只能暗自推想他的去處。他在哪裡?他去了他想去的海外嗎?他在想些什麼?他還愛聽故事嗎?他……能諒解她不和他相見的用意嗎? 她辜負了母親與族人,願以自身補過,不論生死都要守著她們,只得辜負他。 只是,她負了族人,不也負了他嗎? 族人們還有她,他身邊有誰? 頓悟了這—點,她強行壓抑的心徹底崩亂。 她對族人是深深的愧疚,對他是愧疚與憐惜,她記得初見時他誰也不相信的凶狠眼神,她細心照料他的傷勢,他確知她無敵意後,才漸漸接納她。 她第一次帶糕點給他,他捨不得吃這般精緻的食物,居然傻傻將糕點供起來看,她隔了兩日再去時,糕點都餿壞了。 他不曾玩過遊戲,她做了紙鳶給他,他捧著紙鳶瞧了好幾日,一次也捨不得讓它乘風飛翔。 他不識字,她說給他聽的故事,他都奉為真理,認為人世便是如此。他始終不信任人,唯獨對她深信不疑,以至於有一回她故意捉弄他,誆他拿一百零八種樹籐編成大網,放在有星光倒映的河流內,便能將天上星辰借下來—晚,他當真走遍山中尋找樹籐,為的是想借來—顆星辰,給最愛賞星的她。 他總笑眼看她,淺淺的笑,有依戀,有—點自卑羞怯,崇慕地瞧著她,彷彿她也是一顆可望不可及的星。 當時她尚年幼,懵懂不識他這眼神,待得明白,卻已太遲。 人人說他是妖魔,他雖是妖魔,也有一顆渴求溫暖的心,他的寂寞與情感,就如常人一般啊。 時光流轉,她於無盡的歲月中殷殷企盼。總是他等著她來,如今換她等他,她才知等待有多麼焦心難忍。 為何他不來?她有好多話要對他說啊,說她的歉疚,說她從未將他視為邪魔,她還有許多故事沒說給他聽,她還學了歌兒要教他唱,他想去海外,她願意與他同去,她不當姬家人,與他逃得遠遠的,到只有他們倆的地方去…… 為何他不來?她要告訴他,她喜歡他瞅著她微笑的溫柔模樣,她一直一直記得那四個字,只要他來,她悄悄在心裡回答了無數遍的話,就能說給他聽…… 她在漫長的歲月裡,望眼欲穿,無盡地等待…… 第二章 穿越遙遠遙遠的時空,現代—— 「濃松道」,一條隱藏於都市裡的小巷,由兩排淺色平房組成,巷內鋪著灰色與白色的石板,種植許多蓊鬱樹木,內有不少各具特色的風味小店。白天可見幾隻貓兒悠然在巷道裡散步、曬太陽,晚間樹木的掛燈點起,柔亮的光輝浪漫朦朧,更添一份不屬於人世的清靈之美,令人流連忘返。 巷道的主人是南宮璟,他是目前公認最強的驅魔師,即使靈能界的頭頭「九玉公會」與他不睦,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實力無人能及。他在此開了一家「茴香館」,專賣各種花草加工的自然商品。 曾有富商想向南宮璟買下巷內空屋,搬進來住,被他婉拒了。 也有民代看中此處商機,找他商量,想將小巷規畫成完善的商業區,以賺取更多利潤,也被他婉拒了。 民代氣他不給面子,揚言要找上頭的有力人士來「關切」,不料自己被有力人士狠狠刮了一頓,摸摸鼻子,不敢再來招惹南宮璟。 於是,人們提到濃松道,除了讚歎它的美麗,也有了幾分敬畏——這是一塊任你有錢有勢,也休想染指的神秘地帶。 此刻已過午夜,巷道內的店家都已關門休息,唯有一家店的招牌亮著,一個鮮紅如血的十字架招牌,上頭沒有字,默默地亮著,只向懂門路的熟客招手。 這家店的一樓與二樓都黑壓壓的,但仔細聽,隱約有人聲和音樂聲從地下室傳出。 地下室闢為舞廳,人們擠在滴水難漏的舞池裡,隨節奏強烈的音樂擺動身軀。 舞廳的佈置全采紅色,紅色的螢光圈繞在吧檯邊,雷射光打出深淺不同的紅,四散照耀,熱舞的男女宛如沐浴在血中。 舞廳角落,昏暗的樓梯間,一對男女正熱情擁吻。 男人一身子夜般的墨黑,襯出他膚色雪似的白,俊美得令人震悸的臉龐上,長睫低掩,狀似沉醉。他修長身軀將紅衣美女抵在牆上,一手搭在女伴腰間,一手放肆地往她裙底探索,美女嚶嚀喘息,幾乎癱軟在他身上。 熱吻方罷,他長睫輕啟,露出螢翠如碧的眼眸,鑲在墨濃劍眉與雪白膚色間,純男性的瞼龐添了抹冷調的艷麗。 他挑起若有還無的微笑,半闔眼睫,溫柔地瞅著眼前麗容——至少在他的女伴看來,他是深情款款地凝視著自己。 誰抗拒得了這麼英俊的男人、如此柔情的眼神? 美女屈服地低歎一聲,柔荑捧住他俊美無儔的臉龐,著迷地輕喚:「埃米爾先生……」 「叫我埃米爾。」他親切地微笑,柔軟奇妙的口音如醉人醇灑,裙下長指的攻勢卻突轉凶狠,逗得美女又是連連抽息,嬌軀滲出動情的熱氣,卻半絲也沾染不上他冰涼的身軀。 「埃米爾……這是你的名字,不是你的姓吧?」美女嬌喘細細,努力抗拒如潮情慾,想藉機套出他更多的身家資料。 「你是哪裡人?為什麼那位南宮璟會讓你在這裡開舞廳?」 舞廳的氣氛總是放縱、陰暗而詭秘,和優雅明亮的濃松道極不搭調。 「我沒有姓,因為我父親的族人說我身上流的血太低賤,不配冠上他們的姓氏。」他隨意地挑開她衣領,撫觸她光潔的頸項,「至於那位禁慾幾十年的南宮和尚,是我的監護人,他把這房子給我,隨我在這裡頭幹什麼都不過問,為的是就近監視我。」 聽他喚那位南宮璟為和尚,美女吃吃笑了,五分酒意讓她沒聽清楚他剩餘的話,「誰說你低什麼了?你是我見過最出色的男人。我和我朋友來這裡玩兩個月了,每晚都看你帶著不同的女人上樓,我們打了賭,看誰能第一個成為被你邀請的幸運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