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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寄秋    


  「不會啦!」頭一俯,他很自然的在她唇上一啄。「你看,沒有問題吧!」

  兩道如灼的烈光襲來,鳶虹戀敏感地往四週一看,卻沒有發現什麼異狀,心想是錯覺吧!

  「問題是心態上。」

  「心態?」他不解地問。

  怪哉,似乎被……窺視的感覺?「我無法接受年紀比我小的男生,這是東方人固有的矛盾思想。」

  其實年紀不是相愛的藉口,而是中國人的眼光向來狹隘,管不住刻薄的簧舌,以假象道德來摧毀真平等。

  男大女小便是天經地義,女大男小總遭口伐。

  「我真的很喜歡你,你不要拒絕我嘛!」東尼睜著一雙小鹿斑比的天真眼神要求著。

  「我也很喜歡你呀!東尼,只是……」她頓了一下,傾耳聆聽類似生氣的冷哼聲。

  他很著急地握痛她的手。「只是什麼?」

  「先把手放開,我的掌骨快被你捏碎了。」莽撞的大男孩呵!

  「噢!」他不好意思地抓抓一頭飛揚的金髮。

  鳶虹戀冷淡不失和氣地抽回手。「你是個好男孩,應該找和你相配的好女孩。」

  而我是壞女孩。

  她是壞在骨子裡,天生的罪惡使者,實在不該帶壞無邪的靈魂,那會讓她漂不白背上的黑翼。

  「你就是好女孩呀!我……咦,你是誰?」年輕的東尼面露敵意地看著那只搭上她肩膀的大手。

  「問得好。」她小聲地翻翻嘴上的兩片皮。

  一身冷肅的東方男子微微勾動唇角,算是打招呼。

  她那一句小小的埋怨聲完全送入他耳中,龍翼在心底莞爾,直接將她摟入懷中,撫摸滑如凝脂的白玉臉頰,一副大情聖的熟練樣。

  「寶貝,你越來越不乖了,我一不在你身邊就玩弄起小男生的感情,真該好好地罰罰你。」

  嗯!有意思。「人家好想你哦!怎麼現在才來,是不是忙著數鈔票?」

  鳶虹戀朝他嫣然一笑,柔荑順勢撫上他的肩頭,這樣的身高正好適合小鳥依人,脖子不會仰到發酸。

  「鈔票可沒自己女人重要,不看緊點會被小男生追走哦!」他握住攀升的柔荑親吻一下。

  「討厭,有人在看啦!」她故作嬌羞地一嗔。

  這……這女人……不,是女孩假得很有個性,一點也不像將二十歲的富家千金。

  龍翼輕掀羽睫一睨。「小朋友,別打我老婆主意,我的脾氣不是很能控制。」

  「她……她是你老婆?」東尼無法置信地張大嘴,非常驚訝。

  「兩年多了,她沒提過嗎?」他故意裝出薄慍神色,似在惱她不誠實。

  噫!他不覺得玩過火了嗎?

  鳶虹戀巧眉一揚,指尖在他寬大的掌背用力一劃,泛紅的腫痕尚不能表達她的「愛意」萬分之一。

  尤其是他根本不在乎的表情,讓她引以為傲的好修養在瞬間沸騰成蒸氣,化為無形凝結在她的額角掛著,宛如銀淚。

  「老、公——我初到加拿大遊學,不好敲鑼打鼓宣示已婚身份,你原諒我吧!」

  老公?她真敢。「傻丫頭,我是擔心你住不慣加拿大,水土不服傷了腸胃,我會心疼。」

  惡,他玩上癮了?肉麻兮兮地不嫌起疹子山,她快種滿一手臂的雞皮疙瘩,足以煮一鍋巫婆場以養鳶家五音。

  鳶虹戀不想原形畢露,淺笑和呆如木雞的東尼揮手道別,挽著地底冒出的無名氏丈夫,踩著愜意自得的步履,坐上那輛千萬的拉風跑車。

  ※  ※  ※

  「先生,貴姓?」

  冷氣的味道著實難聞,鳶虹戀微微蹙眉斂鼻,不讓平靜的臉孔蒙上一絲人的心情,絕立於紅塵外。

  她喜歡掩飾真實的自我,連家人都瞞在她刻意的偽裝下。

  打從她有記憶起,心頭老是不開朗,一個說不上分明的陰影壓得她比同齡孩子早熟,讓她打潛意識中不相信心性的光明面。

  她討厭人群,習慣寂寞,不愛出風頭,默默地追尋。

  不知道為何,腳步總是停不住,連她自己都不懂在找尋什麼未知的答案,那種感覺,恍如在茫茫人群中,眺望一個長久不散的陰影。

  「鳶虹戀,小時候取名舞羽,上有宮、商、角、徵四位出色兄長,排行第五,是美國鳶氏企業的獨生女。」

  她眼一瞠,鎮定地維持面無表情,她厭惡失控。

  「你令我不得不佩服,我在你這個年紀做不到絕對無動於衷,你比我想像中深沉。」而且可怕。

  他是麻煩。「先生,我們很熟嗎?我媽媽說不可以隨便和陌生叔叔走,因為我們家很有錢。」

  「我是陌生叔叔?」一股莫名的氣在醞釀中。

  他計較的不是她夢中無他,而是那兩個字——叔叔,像根刺橫在兩人之間。

  長年在道上打混,雖未惹上世俗的江湖味道,但是隨年輪轉動,他是個成熟、穩重的大男人,散發出自然的沉練氣味。

  反觀她,如同一朵清新小白雛菊開在老舊的石甕旁,輕易地分別出兩人年齡的差異。

  「你的眼角有兩隻梭魚在徘徊,根據我媽媽的美容師那本美容小百科,你一定常常皮笑肉不笑,所以日積月累堆成一個老字。」

  龍翼有種想冒火的衝動,她那小女孩的口氣叫人想扁一頓,保持多年的笑面具幾近崩裂。

  「龍翼,我的名字。」

  手指捲著髮絲,鳶虹戀一臉無知的偏著頭,「龍叔叔,你要載我去賣嗎?」

  「嘎吱」一聲,車輪一個打偏,千萬跑車在無人街道回轉一百八十度停住。

  「看過聖人發火嗎?」他兩隻手緊抓方向盤,以免失手掐死她。

  「聖火嗎?我在電視上看過,是奧運對不對?」她張著手比劃著。

  眉毛浮跳著,顯示他正在壓抑怒氣。「小戀兒,見識過噴火龍?」

  「呃!應該絕種了,在恐龍目錄,它的存在仍是一種未知數,在浩瀚宇宙裡……唔……」

  鳶虹戀終於體會到男人不是理性動物,用她最真切的初吻當成代價,唇舌交纏際會。

  她不做掙扎地任由他將厚舌探入口中,被動地接受不太舒坦的吮吸,心中有抹痛浮上她沉靜平淡的臉,兩行淚不自主地滑落。

  鹹鹹的味道流入他的口。

  「為什麼哭?」

  「我不知道。」她連搖頭都覺得苦。

  「因為我吻了你,受委屈?」看她淚流不上,龍翼的眼中只有疼惜。

  沾起陌生的溫熱液體,她茫然,不瞭解淚為何落下。「痛。」

  「痛?」一個吻?

  「心痛。」她捂著胸口。

  「戀兒,你有心臟方面的疾病嗎?」資料不一定齊全,他冷靜一問。

  她眨眨純淨的眼一笑。「頭一回有人叫我戀兒,挺新鮮的。」

  龍翼自嘲地拭去她令人心疼的淚,這丫頭把心藏得相當深,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是歷盡滄桑的碎心人,連他都幾乎要當她是墜塵天使。

  一個擁有黑暗心靈的天使。

  「敗給你了,老婆。你的無我太高深,我需要再改造。」唉!小女孩心思似海,變幻莫測,豈能不服輸。

  「龍叔叔,佔小孩子便宜是不道德的事,誘拐未成年少女更是一項不名譽的罪。」

  「叫我翼哥或是阿翼,不然……」他笑得十分陰險。「我會攤開你的黑色羽翼,在太陽底下。」

  「威脅人非大男人應為之事,你非常不君子喔!」簡直是卑鄙。

  他笑笑地聳聳肩,發動車子。「你用不著防我,我是唯一你可以坦白的鏡子。」

  「鏡子?」她怔忡了一會。「我不認為你是我失蹤多年的孿生兄弟。」

  「我是笑臉掩心,你是冷眼藏心,我們是同一類人。」真好,她是真實存在的。感謝老天的厚愛。

  二十年前,他在龍門總部接受嚴厲訓練時,某日突然間頭痛不已而昏迷三天,整個人陷入深層的迷霧中走不出來。

  倏然,他看到一道明亮的光,年僅十歲的他提起輕飄飄的身子跟隨著,直到甬道盡頭。

  那是一間產房,有位面容蒼白的美麗婦人正在分娩,兩腿間的血液混著哀號聲震撼他的靈魂,忍不住在一旁為她加油。

  他看見牆上的鍾由凌晨一點轉到次日的午夜,她的血不止,腹中胎兒的腳卡在大敞的雙腿間,醫師拚命的搶救產台上的兩條生命。

  黎明來時,剖腹而出的皺皮血娃停了呼吸,他竟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徹心肺。

  醫師不放棄希望地為小血娃急救,朝她沾著污血的小嘴巴呼氣,按摩渾身胎衣未褪的平靜胸口。

  當第一聲嘹亮的嬰啼聲響起,他哭了,欣慰的哭了,像尋回千年的愛人。

  從此,他在睡夢中常不時兒到小娃娃的成長過程,由學走路、長牙、開口咿咿呀呀講第一句話,上幼稚園、小學、中學,到負笈離家遠遊。

  夢中的她幾乎全是靜態地淺笑,鮮少有活潑、好動的一面。

  「你走錯路了,這條不是通往寄宿之家。」

  龍翼看了看她。「怕我賣了你?」

  「開得起蓮花跑車非富即貴,賣了我恐怕還不夠塞牙縫。」她不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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