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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齊萱    


  隱身於階下的碩人驀然瞪大了眼睛,她沒有聽錯,正在跟程勳起衝突的人,果然是余啟鵬!他來幹什麼?程勳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

  「探病不成,連禮都不收,還要我們總裁帶回去,馬委員的派頭也未免嫌大了些「大哲,你別插嘴。」

  「是,」聽得出來被余啟鵬喝止的這個人難掩幸然之情,不過他還是接受了余啟鵬的指令。「余先生。」

  「我們委員不需要貓哭耗子假慈悲的禮。」

  「你說什麼?」

  「我以為余先生應該已經心知肚明,聽得夠清楚了,近日一些收購銀行股的舉動,再加上你屢次打給委員的電話,看在我眼裡,早覺得不尋常,而且昨天你前腳剛走,委員後腳便跟著心臟病發,要我不懷疑你是這次差點害死委員的主因,實在很難。

  「大哲,住手!,,

  碩人聽到余啟鵬的吆喝,知道事有蹊蹺,轉身飛奔而上時。只見程勳已被揍倒在地,眼鏡歪斜,左頰下頭至下巴處皆紅腫一片。

  「程勳!」碩人蹲跪到他身旁去扶他坐起,在他搖頭說自己無妨,並扶正眼鏡的時候.仰頭瞪住余啟鵬說:「你到底是什麼人?究竟有什麼企圖?」

  「我只是馬叔故交的兒子,想來探望他的病。」

  「那又為何縱容手下打人?余啟鵬,你不怕我報警捉人嗎?」她眼中燃著熊熊的怒火,扶程勳站了起來,與啟鵬對峙著。

  「若非這狗腿蓄意刁難.大哲又怎麼會忍無可忍的出手?尹小姐,看來你身旁這條看門狗的應對進退,還有待加強訓練。」啟鵬用著他一貫冷靜的口吻說。

  「你!』'碩人意欲向前,恨不得能往他那張俊逸的臉上揮去一巴掌,打掉他那氣人的閒適表情.卻被程勳給牢牢的拉住。

  「碩人,與這種人計較,豈不徒然降低了我們的格調?不要做你過去一向不屑於做的事。沒有必要的。」

  「程勳,難道要我就這樣坐視你白白挨他一拳?」

  「若能換來尹小姐的青睞。別說是一拳了,十拳我都肯捱。」啟鵬說完不待碩人暴烈的反應,立刻盯牢程勳說:「對馬叔、對尹小姐,我都不會輕易放棄,你叫程勳是吧?」他一邊示意大哲跟他一起離去.一邊仍繼續朝程勳發言:「我會記往你的,想要繼續做徒勞的保護工作,我沒意見,但程勳,你最好也給我聽清楚,我余啟鵬想要的東西.一定會到手!」

  望著他絕然而去的背脊,碩人突覺寒意襲上心頭。

  第三章

  「爸。您不在床上躺著,起來做什麼?」碩人才轉進浴室裡去整理了一會兒訪客們送來的大批花朵,再折回病房時,就發現父親已一副意欲外出的打扮。

  「丫頭,我再過兩天也好出院了,躺了一個多禮拜,實在躺得我渾身酸痛,簡直比動心臟手術還受罪。」

  「那是因為現在心導管手術有新法,從大腿動脈打進,直達梗塞處,再撐大汽球打通即可,換做是從前,我看您這次就非乖乖的退休不可了。」

  「你以為老爸我不想退休、享享清福啊!」

  「那您為什麼還要不停的參選、終日的奔波?」把花瓶擺好後。碩人乘機老話重提。

  「因為我一直沒有找到好的接班人。」

  「江山代有人才出,您又何必操這麼多心?」

  「如果沒有找到一位好的接班人,延續我們的理想,那麼百年以後。教我拿什麼臉去見志龍兄呢?」

  「您們的理想?爸,您跟誰的理想啊?怎麼我過去從來沒有聽您提起過?這和余啟鵬的父親又有什麼關係?」

  那天余啟鵬來的事,她和程勳商量的結果,決定不讓父親知道,以免添他心事;至於程勳先前和余啟鵬爭執的內容,經碩人的詢問,程勳也只肯透露些皮毛而已,說什麼最近風雲正在大肆收購銀行股股票,似有所圖,尤其以父親擁有大量股權的銀行為主要目標,他不知道余啟鵬的目的何在,卻肯定這件事讓委員感到心煩。

  「你知道我當年能夠順利踏入政壇,靠的幾乎全是有同鄉之誼的王志龍的提攜嗎

  「我知道,這故事我和嘉竣從小聽到大,幾乎都能倒背如流了。」

  「在三、四十年前,那個仍充滿著白色恐怖的時代中,想要不依靠黨派的力量,單打獨鬥的晉身政壇,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進興坐下來,眼光卻透視過女兒的面龐,彷彿落在一個遙遠的地方。「所以我和志龍兄都無能免俗的加入了黨,只是該爭的、該講的,志龍兄從不退縮,也不隱晦,這種態度,為他贏得了選民的支持。同時也讓對他迭有意見的黨,仍不得不壓抑不滿,每次選舉總還是給予提名的支持。」

  「當時堪稱正值壯年,滿懷熱情的我們組織了一個『旭日會J,打算一直保持間政的清流,志龍兄說他有子威鴻可承其衣缽,就算將來他老了、做不動了,未完成的心願也還有兒子可以繼續推展下去。」

  「威鴻就是現在那位余啟鵬的大哥,對不對?」這故事她雖已聽過多遍,但碩人卻發覺在余啟鵬出現後,原本不變的往事,彷彿也有了全新的風貌。

  「對,也是他唯一的哥哥,我羨慕志龍兄後繼有人.私底下也曾盼望嘉竣能如威鴻對政治產生興趣,奈何世間事不如意者每佔多數.嘉竣一心只想作育英才,而威鴻也與他父親在同一場車禍中喪生。』』

  「旭日會如今只剩下我這名老兵了,你說,若找不到延續理想的接班人的話,我是不是會沒臉可見志龍兄於九泉之下呢?」

  如果王志龍與父親的交情是如此的深厚,那麼余啟鵬最近一連串詭異的行動又是因何而起?所為何來?碩人很想開口問個究竟。但想起醫生說要盡量避免讓他操心煩惱的吩咐,已到嘴邊的話,便讓她給硬生生的再嚥回去。

  「爸,很多事情,我們都只能盡人事而聽天命,更何況,就算給您及時找到理想的接班人好了,單憑一個人的力量,在如今的政治文化中,又能發揮多少作用呢?坦白說,我實在是非常的存疑。」

  「丫頭,如果你相信獨木難以擎天,這六年來,又為什麼要一直待在山裡?待在一些弱勢團體裡?」

  碩人沒有想到父親會拿她的現況來做反駁,一時之間.頓感啞口無語。

  「要是你跟嘉竣當中,有任何一人肯把對教育的熱情轉移到政治上頭來的話,那不曉得該有多好,爸爸現在也就不必急著去找啟鵬了。」

  碩人聞言大吃一驚。「您說什麼?您要去找余啟鵬?」慌亂之中,她突覺腦中靈光∼閃,隨即衝口而出道:「我朗自了,是他要逼您下台,對不對?他要逼您下台,以便取代您的位置。」難怪父親會被他氣得心臟病發,他以為他是什麼人啊?予取予求的空降部隊嗎?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我是啟鵬敬愛有加的叔叔,他怎麼會逼我做任何事?而且他跟他哥哥威鴻不同.根本無意從政.如果他像你說的那樣,有意取代我的位置,那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還會有被逼下台的感覺?」

  「那您找他有什麼事?」

  碩人沒有想到極普通的一個問題,也會讓向來鎮定的父親避開了她的眼神,如此一來,碩人心中的疑慮便更深了。

  「丫頭.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變得這麼緊迫盯人起來?連我找啟鵬聊一聊的事,你也要過問?除非……」進興話鋒一轉,改而將矛頭指向她。「你有心考慮他的提議」

  「他還沒有放棄那個荒謬的玩笑?」碩人有些愕然。

  「那也是我想找他談一談的事情之一,」進興看著她,表情突然變得認真、嚴肅。「這些日子看你和程勳相處得那麼好,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個睜眼瞎子,如果你早些名化有主,我想啟鵬也就會知難而退了吧。」

  這是什麼理論?碩人呆望著父親,腦中一片混沌,為什麼他不能直接跟余啟鵬說不呢?她想不通,只覺得事情絕不像她表面上所看到、聽到的這麼單純。

  是余啟鵬的出現,引發了一連串的事件,同時勾動了父親一再追憶的往事,什麼樣的往事呢?在美好的舊日時光中,莫非有若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嗨,你還記得我嗎?」碩人朝依然穿著一身黑的酒保問道。

  「記得,你是三個月前那位在一個鐘頭內,連喝三杯威士忌的小姐。」

  「好記性。」碩人登上由角落算來的第二把有背高腳椅坐定。

  「不坐老位子?」

  「留給你另一位常客坐。」

  「哦?」他晶亮的眸子閃了閃。「我另一位常客?我這裡的常客不少.你說的是哪一位?」

  「侍會兒他來你不就曉得了?」穿著簡單的乳白色絲襯衫,搭配赭紅色迷你窄裙,並化上淡妝的碩人賣了個關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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